第39章 地下室
第38章地下室
“賀希然!”
溫蕭雨第一時間就吼了一聲賀希然的名字。
他兩步跨出屋子, 又聽到一聲尖叫從地下室的方向傳來,仿佛要将他的耳膜劃破。
那套破損的演出服在他腦海裏閃過,心跳頓時一空, 他沒辦法再去顧慮任何事情, 以最快的速度跑去了地下室。
無論賀希然是否願意讓他看見自己的母親,也無論賀老夫人會不會發現他違背了命令。
這一刻,他只想見到賀希然,确保他是安全。
拾級而下時, 他慶幸地下室的門是打開的。來到門口卻發現裏面還裝有一道鐵栅欄門,或許是為了防止賀母趁機外出,上面挂了一把鎖。
“賀希然!開門!”他把鐵栅欄拍得轟然作響。
裏面不斷傳來尖叫, 打罵, 還有碗碟摔碎後在地板上摩擦的聲音,混亂而刺耳。
溫蕭雨站在門外看不見他們,只知道有一盞昏黃的暖燈,偶爾會看到燈光投到牆上的人影。
——除了躲閃的賀希然,還有一個長發頭的身影,四肢很細,動作癫狂。
“媽媽,我是阿然, 你看看我, 我是阿然呀……”賀希然的聲音有着令人心碎的脆弱與絕望。
“滾!你快滾!阿然…阿然快走——!”
他的母親厲聲嘶吼着, 夾雜着哀恸的哭腔, 聽起來比賀希然還要絕望。
“賀希然!我在外面!你把門打開!”溫蕭雨心急如焚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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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并沒有得到賀希然的回應,只好用盡力氣去踹門。鐵門的質量很好, 他踹了幾腳都紋絲不動。
“你走開!我自己可以的!”賀希然終于回應了, 卻是顫抖的拒絕。
溫蕭雨不再說話, 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在樓梯下的儲物櫃裏找到了一把棒球棒。
“啊——!”
他剛一轉身,就聽到了賀希然的痛呼和“砰”的一聲巨響。
牆上的投影昭示着賀希然摔到了地上,坐在他身上的影子高高舉起一塊東西要朝他頭上砸。
“你敢動他試試!”溫蕭雨沉聲喝道,同時用盡全身力氣去砸鎖。
“咚!”
影子動作靜止的那一瞬,鐵鎖也被棒球棒砸開了。
溫蕭雨滿身煞氣地走進屋子,看見了裏面的場景 ——
櫃子和桌子都翻倒在地,上面的玻璃瓷器盡數打碎。賀希然躺在滿地碎瓷片和玻璃碴上,身體和額頭上數道傷口都流着血,緊緊閉着雙眼,幾近昏厥。
跨坐在他身上的賀母穿着一條白色長裙,蓬亂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她赤着腳,上面也有很多血淋淋的傷口。
溫蕭雨幾步走過去,奪下她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塊鋒利的瓷片,他不敢想象若是她真的紮下去會有什麽後果。
“啊!不要過來!快走開!阿然!”
溫蕭雨的介入使她更加發狂,被奪走武器後,她猝然向溫蕭雨撲過來,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她的指甲在溫蕭雨脖子上抓出幾道血痕,溫蕭雨即刻攥住她的手腕,卻怕自己傷到她而不敢使出全力。
但發瘋的人力氣總是格外大,她被制住雙手後,直接側頭一口咬住溫蕭雨的肩膀。
“嗚…”她的嗓子裏發出野獸撕咬獵物的聲音。
溫蕭雨悶哼一聲,卻沒有甩開她,而是就着這個姿勢把她拖出滿地玻璃的範圍,也遠離虛弱的賀希然。
躺在地上的賀希然回過神來,不自覺地蜷了一下身體,痛苦地低吟了一聲。
就是這麽一點聲音,不知又觸到了他母親的哪根神經,她竭力推開溫蕭雨,又要撲向自己兒子。
溫蕭雨箍住她的腰,卻被她不要命的架勢往前帶了一步。
看着哆哆嗦嗦坐起來的賀希然,他不敢再手軟,兩手牢牢控制住賀母往後退,邊退邊對賀希然喊道:“你快出去!”
“不…不行,你快走。”賀希然踉跄起身,雙眼通紅,跌跌撞撞走過來,“媽媽,你不要這樣。”
就在這時,熟悉的高跟鞋聲在樓梯上“噔噔”踩響。明明是這麽混亂的時刻,這道聲音卻如雷貫耳。
三人均是一愣,然後賀母捂住自己的耳朵開始尖叫:“啊──!”
“怎麽回事?!”賀老夫人迅速沖了進來,看見這幅場景,她目眦欲裂地呵斥道,“你們怎麽在這裏!你給我放開她!滾出去!”
她跑過來推開溫蕭雨,從他的手中搶過自己的女兒,摟着她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我把藥拿回來了,囡囡,很快就好了。”
而後動作利索地給女兒注射了一支針劑。
賀母緊緊抱着自己的頭,身形癫狂地抽搐着。賀希然剛才被打成那樣都沒有哭,此刻卻忍不住聲淚俱下:“外婆,我媽媽疼……”
“你給我滾!你懂什麽?這樣她才能安靜來!”賀老夫人像對待仇人一樣瞪着賀希然。
她的頭發被弄散了,花白的發絲落在她皺紋深刻的臉上,看起來比她發狂的女兒還吓人。
賀希然手足無措地看着他的母親,鮮血淋漓的手掌捂着自己的心口,哭得傷心欲絕。
針劑已經注射完了,賀母緩緩垂下了雙手,溫蕭雨這時才看清她的模樣。
她的皮膚非常白,是那種終日不見陽光的病态顏色。賀希然和她的五官很像,都是極漂亮的。
不一樣的是,賀希然的神情大多是明媚張揚的,而她宛如一朵凋零的白玫瑰,透着枯萎的氣息。
在暈過去之前,她好像找回了片刻意識,因為她凝視着賀希然的眼睛裏充滿了心疼和懊悔。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表達出來,就失去了全部意識,被賀老夫人熟練地放回了床上。
“賀希然!我有沒有叮囑過你不要進來!你為什麽總是不聽我的話!”賀老夫人咄咄逼人地走過來,指着賀希然痛罵道。
賀希然被她被她逼得退後兩步,腿腳一軟就要跌倒。溫蕭雨從背後扶住他,蹙着眉問:“他現在受傷了,你不應該先送他去醫院嗎?”
“他活該!”賀老夫人又指着溫蕭雨罵道,“我們家的事,什麽時候有你這個野種插嘴的份?!不過是你奶奶在路邊撿的垃圾,還真把自己當個人了!”
溫蕭雨渾身的血液驟然冷了下去,感覺到懷裏的賀希然動了一下,顫着聲音說:“外婆,您別這樣說,是他救了……”
“你給我閉嘴!賀希然,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你不聽我的話,下場就是關禁閉!這一周你哪裏都不許去,好好給我面壁思過!”賀老夫人邊罵邊走過來,伸手要拽賀希然。
“我不要!”賀希然劇烈掙紮起來,如若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用力往溫蕭雨身上貼。
溫蕭雨真是一秒都忍不下去了,他打橫抱起賀希然,往門邊退了幾步,對賀老夫人說:“你這樣是犯法的,我現在就可以報警。”
賀老夫人停下腳步,惡毒又忌憚地瞪着溫蕭雨。
“人我帶走了,你休想關他。”溫蕭雨冷冰冰地說,“我和警察局的人都很熟,相信你也有所耳聞。你如果想把事情鬧大,我奉陪到底。”
他一字一句地說完,看了一眼床上安安靜靜睡着的賀母,抱着賀希然離開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走出賀家大門的那一刻,弄堂裏寒冷卻新鮮的空氣在鼻腔裏炸開,溫蕭雨深呼吸一口氣,低頭看了看懷裏的賀希然。
他的臉色煞白,鮮血從額頭流至臉頰,愈顯觸目驚心。半睜的眼睛空洞無神,嘴唇泛着灰白,細細顫抖。
“沒事了。”溫蕭雨說。
“……嗯。”他輕輕哼了一聲。
來到家裏,他們倆狼狽的模樣又把溫沐辰吓哭了,剛吃完飯的幾個人登時亂作一團。
溫奶奶心疼地問:“從哪裏回來的?怎麽挨打了?”
“他家。”溫蕭雨把賀希然放在沙發上躺着。
他說完之後溫奶奶就懂了,急忙打來一盆溫水來給賀希然擦臉。
“他外婆打的啊?這得報警吧,虐待青少年啊這是。”童星雖不喜歡賀希然,但家暴這種事他還是不能忍的。
“先不報警,給他簡單包紮一下,我帶他去醫院。”溫蕭雨拿來醫藥包,蹲下來查看賀希然的傷情。
“我不去醫院。”賀希然抗拒地往後縮了縮。
“這些外傷還好說,萬一磕傻了呢?”溫蕭雨一手箍住他的脖頸不讓他後退,一手仔細在他頭上摸着。
賀希然搖了搖頭,嗫嚅着說:“沒磕到頭,就是摔倒的時候暈了一下而已。”
“你那不叫暈了一下,你是直接暈得站不起來了。”溫蕭雨吐槽,“少跟我撒嬌,起來去醫院。”
“可是去醫院醫生會問的,如果報警了怎麽辦?”賀希然焦急地坐起來,攥住溫蕭雨的手腕。
發現自己手上的血弄髒了他的手,又立馬松開。
“問的話你就說是我打的。”溫蕭雨說着,捉住他欲逃的手腕,細致地給他清洗傷口。
“那哪成啊。”童星接話道,“就實話實說呗,還省得咱自己報警了。”
他一句“實話實說”說得輕松,反倒讓賀希然更抗拒了,說什麽都不肯去醫院。溫蕭雨氣不打一出來,直接把他攆去上班了。
溫奶奶把他額頭和手腳上的傷口都包紮好,看着沒什麽重傷,他又死活不願意去醫院,就囑咐道:
“那就先不去了,什麽時候難受了一定要給奶奶說。奶奶帶你去醫院,不會讓醫生報警的。”
“我知道了,謝謝奶奶。”賀希然乖乖地說。
溫蕭雨站旁邊看着,無奈道:“您就慣着吧,慣出毛病來了還得我來收拾。”
“就你小心眼兒,我心裏有數。”溫奶奶橫了他一眼。
溫蕭雨摸摸鼻子,心裏嘆了口氣。
确實不是他小心眼兒,只有他看到了賀希然躺在地上的樣子,那種下一秒就會碎裂的脆弱感實在讓人心驚膽戰,任誰看了都不會輕易說沒事的。
不過他也知道溫奶奶不會拿這些開玩笑,又看了看賀希然,先前死人般的臉色在這間鬧騰的屋子裏漸漸回溫,他才把心放下。
“身上還有其他傷吧?”溫奶奶摸了摸賀希然的頭,對溫蕭雨說,“你去屋裏給他弄,輕點兒,別給他弄疼了。”
“沒有了。”賀希然猛地把頭垂下,重複道,“沒有其他傷了。”
“沒個屁,直接躺玻璃碴子上了會沒傷?”溫蕭雨擡手把他揪起來,命令道,“跟我進來。”
“哎!”賀希然纏着紗布的手不敢用力,嘴裏喊着“奶奶!”向溫奶奶求助。
“喊爺爺也沒用。”溫蕭雨對他的反抗視而不見,直接拎着他進了卧室。
門一關,把他推到床邊,卷了卷袖口,道:“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