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真相(三合一)(1)

第74章真相(三合一)(1)

B市機場, 溫蕭雨接完電話回到休息室裏,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賀希然正在拿着iPad刷視頻。

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衣服,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幹淨。右手托着下巴, 交疊着兩條修長的腿, 脊背挺得筆直,整個人散發着一種自信優雅的氣質。

現在的賀希然沒有了剛重逢時的自卑拘謹,也褪去了少年時花枝招展的張揚,時光在他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只把他雕琢成更美好驚豔的模樣。

望着這樣的他,溫蕭雨的心底如有一灣溫泉淌過,透着沁人心脾的柔軟。

賀希然戴着耳機, 看視頻看得非常專注, 他走到身前都沒有發現。溫蕭雨探目一看,發現他正在看發布會那天的視頻。看到結尾處,還把進度條又往前拉了一點,就為再看一遍他在發布會最後說的那句“賀希然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他本身就是唯一”。

溫蕭雨在他柔順的頭發上揉了一把,笑着道:“就這麽喜歡?想聽的話我每天對你說一次。”

賀希然正看得入神,猝不及防地被他吓了一跳,臉頰唰地染上一層嫣紅, 欲蓋彌彰道:“你…你臉皮真厚, 誰喜歡聽了, 我就是随便看一下而已。”

“你已經‘随便’看了好幾下了, 有這時間不如看看本人。”溫蕭雨在他旁邊坐下,把iPad給他沒收了。

“誰讓你一直在打電話, 一趟一趟地往外跑, 半天都不見人影。”賀希然小聲嘀咕道。

那天開完電影發布會後, 溫蕭雨直接把剩餘的宣傳工作扔給了公司。他和賀希然連着忙了好幾個月,既沒有好好休息,也沒有時間待在一起。

這次趁着兩人的工作都暫時告一段落,溫蕭雨訂了兩張去瀾城的機票,準備帶賀希然過去度假。

不過他畢竟是電影的總導演,不能真的把所有工作都完全放下,候機的這一小段時間,他已經出去接好幾個電話了。

“不打了,我現在就關機。”溫蕭雨對此也很抱歉,正準備關機,電話突然又響了起來。

賀希然瞪他一眼,不情不願地說:“算了,你還是去接吧,工作重要。”

“不是工作上的,是老趙。”溫蕭雨把手機遞到他面前,示意他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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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賀希然的名字頻繁出現在網上之後,老趙和很多老同學都和溫蕭雨聯系過。得知他真的回來了,還參演了溫蕭雨的電影,都為他們高興。

老趙這次打來,主要是說臨近年關,想讓溫蕭雨把賀希然帶回暄城,一起去他家過年。

賀希然在旁邊聽着電話,支支吾吾地沒有答應,看起來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溫蕭雨就對老趙說:“等明年吧,今年我倆先自己過,明年再帶他去給您拜年。”

老趙在電話那頭氣得倒仰,罵道:“你就護着他吧,幹脆把他藏進你口袋裏,誰都不讓看!”

“我倒是想呢,但是人家現在翅膀硬了,不讓我藏了。”溫蕭雨瞥了賀希然一眼,輕飄飄道。

賀希然咬着下唇,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裏有些歉意,也有些委屈。溫蕭雨擡起指尖撥了一下他的嘴唇,在他柔軟飽滿的唇珠上輕輕撚動,眼神越來越沉。

老趙自然看不到他們這邊的氣氛,繼續喋喋不休地問:“你倆準備在哪裏過年?B市?”

“在瀾城。”溫蕭雨清了清嗓子說,“我們去那裏度假,順便過年。”

“在賓館過年啊?那多沒年味,還是在家裏好。”老趙深感惋惜道。

“誰說我們要在賓館過?我們在瀾城有家。”他看着賀希然說。

賀希然驀地睜大雙眼,裏面充滿不可置信,聲音微顫地問:“什麽…家?”

“我們的家。”溫蕭雨摸了一下他的眼角,微笑着說。

下了飛機,兩人直奔溫蕭雨在瀾城買的房子。坐在車上,賀希然緊緊握着溫蕭雨的手,手心滿是熱汗。看着窗外陌生又熟悉的景色,他的眼睛濕了一次又一次。

來到海邊的一套房子前,溫蕭雨把鑰匙放進他手裏,說:“你自己選的房子,自己來打開這扇門,它已經等你很久了。”

“你什麽時候買的?”賀希然眼淚汪汪地問道。

溫蕭雨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眼神裏透着溫柔的哀傷,如嘆息般說道:“五年前。”

五年前為了把房子買下來給賀希然一個驚喜,實現他們理想中的生活,溫蕭雨去赴了那趟酒局,結果卻是把賀希然弄丢了。

當房産公司打來催款電話時,他心裏是真的有恨的。他不是聖人,賀希然當初說走就走,一個字都沒有給他留下,他發瘋般地尋找,弄出一身病痛也沒能把人找到,他不可能不恨。

所以對着最後那通存款電話,他說不要這套房子了。但他又轉念一想,如果賀希然明天就回來了,知道他把房子退了一定會很生氣。賀希然因為他選擇去工作已經很傷心了,他不能讓賀希然回來後還要繼續流淚。

他承諾過要給賀希然一個家,不論賀希然在不在身邊,他都不能反悔。挂了電話沒停一秒,他就又把電話打了回去,買下了這套房子。

賀希然聽到“五年前”這三個字時,眼淚就再也忍不住,如決堤一般湧了出來。

他淚眼朦胧地打開門,每一處細節都和他曾經構想的一模一樣。奶白色的大沙發,占據了半面牆的黑晶投影幕布,角落裏營造氛圍的落日燈……

來到二樓的卧室,他的眼淚就更洶湧了。現在時值傍晚,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柔和的餘晖透過落地窗灑進來,落在柔軟的大床上。窗外,寬敞的陽臺上挂着一把白色編織藤的大吊椅,上面纏着滿滿一圈的小串燈。

他望着窗外的大海,這只會在夢裏出現的一幕,此刻真的展現在眼前。這一切,都是溫蕭雨給他的。他想要的一切溫蕭雨都記得,還一一替他實現了。即使是在他消失不見的時光裏。

他轉過身環上溫蕭雨的脖子,不再回避,踮起腳尖主動吻上溫蕭雨的嘴唇。

這座房子等了五年才等來它另一位主人,溫蕭雨也等了五年,才等來這毅然決然的一吻。五年的日日夜夜,現在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直到把賀希然吻得腿腳發軟,溫蕭雨彎腰抱起他放到床上。吻去他的所有眼淚,堵住他喉間的數次哽咽,與他再一次,密不可分地緊緊相融。

雲霧般的窗簾随着海風輕輕飄蕩,漆黑的夜幕裏點綴着閃閃繁星,卧室裏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低淺的呼吸聲。

這晚他們做了很多次,溫蕭雨仿佛要把欠了五年的分量全都讨回來,幾乎整夜都沒給賀希然喘息的機會。

賀希然軟軟地趴在床上,又舒服又疲憊,兩種矛盾卻和諧的感覺在身體裏交織,令他懶洋洋地一根手指也不想動。

他雪白的背上浮着一層細密的汗珠,在幽幽的燈光下閃着微弱的光。溫蕭雨俯下去,解開他脖子上的紅繩,把戒指取下,戴在了他左手的無名指上。

十指相扣,兩枚承載着美好祝願的戒指再次相遇,從此再也不會分開。

***

他們就這樣在瀾城過了新年,這個城市永遠不缺流浪者,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們相聚在這裏,他們兩個人的新年并不顯得孤單。

大年三十那天,他倆在板哥的青年旅社裏吃年夜飯。這裏的晚上總是那麽熱鬧,文藝青年們的面孔換了不知幾波,彼此之間都不熟悉,卻在新年到來之際把最真誠的祝福給予每一個人。

有一些人認出了他們兩個,尤其是賀希然,他現在活躍在熒幕裏,已然成為娛樂圈的一名新星,這一晚上遇到了很多個小粉絲找他要簽名。

溫蕭雨靠在椅子上,看着他溫和又友好地給幾個女生簽名、合照,心裏是滿滿的成就感。他的男孩走上了夢想中的道路,将會得到越來越多的認可和喜愛。

只要一想到自己會永遠站在他的身邊,陪着他一起走下去,那種對未來的期待感就不可抑制地在溫蕭雨心中升騰起來。

零點過後,大部分的人都在喝酒聊天。酒酣耳熟之時,板哥借着酒勁對賀希然講述了五年前那個夏天溫蕭雨來找他的情景。

他說,縱然隔了這麽多年,那一幕仍記憶猶新。溫蕭雨當時看起來像是丢了半條命,若是找不到他,怕是另外半條就真的丢了。

賀希然聽着聽着就把頭垂了下去,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溫蕭雨把手貼到他的後頸,一下一下揉着,安慰道:“都過去了,不要傷心。”

他示意板哥別說了,拿起桌上的酒杯準備再喝一口,卻被賀希然按住手腕,吸吸鼻子命令道:“不許再喝了。”

之前在劇組時他就監督溫蕭雨按時吃飯、不亂吃東西,後來分開各自工作,每天打電話時也不忘提醒。他的話比醫生的還管用,再加上真正的良藥就在身邊,溫蕭雨的胃病這半年來确實好了許多。

“就一口,今天過年,通融通融吧。”溫蕭雨生平第一次撒嬌,絲毫不覺得臉紅。

“不行就是不行,剛才那一口已經通融過了。”賀希然心疼歸心疼,在這件事上堅決不退讓。

“嗐!”溫蕭雨誇張地嘆了口氣,聽話地放下酒杯。板哥看着他們暢懷大笑,倒是把賀希然的臉笑紅了。

《暗湧》上映那天,兩人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僞裝起來,買了兩張角落的位子去看了一場屬于他們的電影。

看到結尾處,雲官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裏。賀希然把頭靠到了溫蕭雨的肩上,默默地流眼淚。

感受到肩膀上的濕意,溫蕭雨側過臉道:“難受的話就別看了。”

賀希然搖了搖頭,甕聲甕氣地說:“我演得真好。”

溫蕭雨笑了一下,擡手攬住他的肩膀,在他手臂上搓了搓。

周圍的啜泣聲從電影的後半段開始就沒怎麽停過,散場的時候,旁邊有個女生抹着眼淚說:“溫蕭雨好絕一男的。”

她的朋友們贊同道:“他真的好會拍,怎麽能把故事講得那麽好看,人也拍得那麽漂亮。”

“對呀,賀希然才是真絕色,長得又美,演技又好。我收回之前的話,我覺得他的潛力比喬初漫大。”

“噓——你小聲點兒,這裏漫粉很多的,小心被罵。我覺得小喬也挺好的,不過他身上少了一種複雜的感覺,沒有賀希然帶勁。”

“哎,聽說溫蕭雨和喬初漫鬧崩了,是因為賀希然,這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溫喬cp粉那邊哭瘋了,把賀希然罵上了熱搜,不過很快又被壓下去了。”

“我覺得溫賀兩人更配哎,溫蕭雨在發布會上說的那句‘賀希然就是唯一’不就等于官宣了嗎?這條熱搜倒是挂了兩天都沒撤。”

“噗哧——”聽到這裏,賀希然破涕為笑。要知道為了維持住那條熱搜,撤熱搜狂魔溫蕭雨本人都點贊轉發了好幾條,妥妥的“居心叵測”。

那幾個女生聽見笑聲,轉過頭看了他倆一眼,然後你擠擠我,我戳戳你,更小聲地說:“他好可愛,剛才還靠在他男朋友肩膀上偷偷掉眼淚呢,現在又笑了。”

溫蕭雨沒聽清她們說什麽,賀希然卻聽得一清二楚,口罩下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拽着溫蕭雨快步離開了電影院。

接下來的幾天,《暗湧》的好評席卷全網,資深影評人們陸續發出褒獎性長評,各大平臺的争相出相關視頻蹭熱度,某知名電影評分網站更是打出了8.9的高分。

一時間,“溫蕭雨又一神作”,“沈嘉玉岳重霖的絕美愛情”,“賀希然美貌與演技并存”等詞條在網上頻頻出現,電影上映兩周時間後熱度依舊不減。

與此同時,溫蕭雨和賀希然的假期也快走到了盡頭。賀希然已經堆了好幾個通告了,還有很多電影和電視劇的劇本壓在經紀人手裏,都等着他回去解決。

但他一秒鐘都不想離開溫蕭雨,把手機關機,纏着溫蕭雨整整一天都沒有下床,把溫蕭雨磨得失控了一次又一次,他自己也被折騰得快要神志不清了。

後來溫蕭雨把他抱進浴室去洗澡,結果兩人在裏面待了兩個小時都沒能出來,要不是手機在外面跟催命似的響個不停,他們不知還得重新洗多少次。

溫蕭雨把賀希然擦幹放到床上,用毛絨絨的毛毯裹住了他。自己圍了條浴巾坐在他旁邊,拿過剛安靜下來一秒的手機,看到上面亂七八糟的未接電話有四十多通。

“誰打來的?”賀希然軟綿綿地問。

溫蕭雨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沒開口,童星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是童星。”溫蕭雨摸了摸他如月光般皎潔的臉,接通了電話。

童星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立刻在那頭炸響:“我的爺爺!你可算接電話了!你們是不是也看到新聞了?你說賀希然他怎麽就…怎麽就不跟咱們說呢?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快帶他回來吧,他們公司找他快找瘋了。”

“什麽新聞?”溫蕭雨問道,他眉頭緊鎖,看向身邊昏昏欲睡的賀希然。

“嗯?”賀希然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子,睜開朦胧又純淨的雙眸,迷茫地回望着他。

“你沒看?”童星一下子猶豫起來,支支吾吾地說,“沒看就先別看了,你先帶他回來吧。”

“什麽新聞?”溫蕭雨沉下聲音,再次問道。

只要是和賀希然有關的事情,他就不可能不上心。一瞬間,所有有可能出現在賀希然身上的惡評、緋聞、黑料,一幕幕在他腦海裏閃過,他盡可能平靜地去設想哪一條會讓童星都如此慌張。

賀希然見他變了臉色,也不由地清醒過來,坐起身緊張又疑惑地貼近他。

童星沉默片刻,呼吸裏帶着顫音,咬咬牙說:“賀希然的母親十三年前殺了他父親,并于五年前病發身亡的事。”

卧室裏很安靜,童星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裏傳了出來。溫蕭雨感覺自己好像沒聽懂他的話,腦子裏剎那間一片空白。他遲疑地望向賀希然,發現賀希然的臉白得像一張紙,整個人蒼白得搖搖欲墜。

“我把新聞視頻發給你了。”童星似乎怕驚擾到他們這邊的寂靜,壓低聲音說,“不打擾你們了,記得讓賀希然和他經紀人聯系一下。”

***

“……據相關人士透露,賀希然的母親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發病時具有極強的攻擊暴力行為。”

“十三年前,他的母親在一次發病時,親手用匕首刺穿了他父親的心髒,致使其當場死亡。”

“經法定程序鑒定,他母親屬于在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結果,因此不負刑事責任,只責令其監護人,也就是賀希然的外婆嚴加看管與醫療。”

“據悉,當時年僅十二歲的賀希然就在事發現場,這一幕對他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之後他進行了長達一年的心理治療。”

“五年前,他的母親在家中發病後身亡。這件事對賀希然的打擊極大,他當時已經考入B市電影學院,卻始終沒有去報到。”

“自此,賀希然和他的外婆消失在周圍人的視野裏,時隔五年,他才重新出現在B市。那麽,賀希然消失的這五年究竟去了哪裏呢?”

“據知情人士透露,他曾在Y市的某家私立精神病院見過賀希然及其外婆,當時他們兩人的精神狀态似乎都不穩定。”

“相關資料指出,遺傳因素被認為是精神分裂症發病的因素之一。十三年前目睹父親慘死後,賀希然就已經發過一次病,五年前再次目睹母親身亡,恐怕病情變得更加嚴重。”

“聽聞,他在《暗湧》的拍攝現場曾多次失控,導致一個簡單的鏡頭重複拍攝了整整一天才通過,這或許也是他發病時的表現,而他刻意隐藏自己的病情,才是最令人恐怖的事情。”

“我們現在已聯系到賀希然所屬的織夢娛樂經紀有限公司,但公司負責人表示,他們至今還未聯系上正在外出度假的賀希然,因此不能給予更多的信息。”

“賀希然究竟是在所謂的度假,還是又一次選擇了逃避?作為一位知名公衆人物……”

“啪。”

溫蕭雨關掉童星發來的新聞視頻,把手機關機扔到了一旁。後面的解說越來越離譜,讓他無法再繼續看下去。

賀希然看個開頭就去收拾東西了,整個人看起來平靜,似乎早就想到這些事遲早有一天會被曝光。他背對着溫蕭雨,身影修長而單薄,溫蕭雨根本不敢去想他到底經歷過什麽。

“阿然…”溫蕭雨走過去,從背後緊緊抱住賀希然。

他曾無數次地想知道五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麽,讓賀希然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他。但當真相就這樣直白地曝光在眼前,他甚至都覺得自己無力去承受。

溫蕭雨第一次覺得自己在命運面前是那麽渺小。即使五年前賀希然消失了,他也有要和命運一戰到底的決心,所以他從來沒放棄過尋找與等待。

但當他得知賀希然經歷過那樣令人心驚膽寒的往事,而自己卻不在他的身邊時,溫蕭雨只覺得也許自己真的不曾勝過命運。在他遭受着巨大痛苦、付出一切努力的同時,賀希然也同樣在經歷着暗無天日的時光。

“你不用太擔心。”賀希然鎮靜地說,“他們說的那些很多都是假的,其實并沒有…沒有那麽可怕。”

“那你告訴我。”溫蕭雨把他轉過來,兩眼通紅地看着他說,“究竟真相是什麽,我只相信你說的。”

關于賀希然患有遺傳性精神分裂症的謠言,他是一概不相信的。賀希然有時是會偏執極端一些,但絕對不會那麽嚴重。每天陪在賀希然身邊的人是他,他怎麽可能不了解賀希然的精神狀況。

可是除了這些胡扯的話,前面關于賀希然父母的事情恐怕都是真的,畢竟人命關天,即便是娛樂新聞也不敢造假。

賀希然對他笑了一下,笑容輕淺,眉眼微彎地說:“我沒有遺傳精神分裂症,十三年前是在做創傷後應激障礙的心理治療,并不是發病。”

他的語氣很輕松,溫蕭雨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松懈,反而是聽到他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和內容,變得更揪心了。

溫蕭雨閉了閉眼,試圖抑制心中的恐慌,問道:“所以你爸爸去世時,你真的就在旁邊?”

“嗯。”

只一個簡簡單單的音節,落在溫蕭雨耳朵裏彷如有驚雷炸開,疼得他大腦裏翁鳴陣陣。

這些媒體為博人眼球,把這件事情當做一樁談資笑料曝光出來,最後還捕風捉影地潑一盆髒水。誰又能想象到賀希然當初該多麽絕望,他那時才十二歲。

那樣恐怖的一幕哪怕是成年人都難以面對,更何況是十二歲的孩子呢?小少年做了整整一年的心理治療,能長成後來的模樣,他已經盡力了。

溫蕭雨撫上他的臉頰,控制不住自己手指的顫抖,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也是此刻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的問題:“五年前呢?那個晚上發生了什麽?”

賀希然上前一步貼到他的身上,這樣的姿勢,有一種兩人互相依靠、彼此支撐着不倒下去的感覺。

“五年前我媽媽從靜灣醫院出院後,狀态就一直不太好,那天晚上她發病後陷入窒息,再也沒有醒過來。”提到母親,賀希然再也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顫抖着落下淚來。

溫蕭雨以為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再聽到真相時就不會那麽難過。但賀希然的顫抖傳到他的身上,似乎也把那份思念與痛苦傳遞過來,讓他随之心髒驟縮。

賀希然母親的身影在腦海裏浮現,清醒時的她是那麽的溫柔善良。溫蕭雨的耳邊忽然響起她說過的話——

“我把他交給你,請你一定要保護好他,拜托你了,我…我會為你們祈福的。”

溫蕭雨的心劇痛起來,原來那時她已經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所以将自己的兒子托付給了他。而他卻沒能信守承諾保護好賀希然,讓他遭遇了這麽多的不幸。

“為什麽不告訴我?那天晚上發生了這樣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就走掉了?”溫蕭雨啞聲問道。

賀希然猛地僵了一下,猶如聽到了什麽匪夷所思的話。他緩緩直起身,眼淚似乎都凝固住了,滿臉愕然道:“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也發了信息,可是你沒有接也沒有回複。”

溫蕭雨頓時如遭雷劈,迅速在記憶裏搜尋那晚發生的一切。那晚他去“醉雨軒”參加酒局,喝醉後在七樓住了一晚,醒來後手機上并沒有任何消息記錄,項鏈也不見了。是白安告訴他,只有手機鬧鐘響過一次……

是白安。溫蕭雨終于明白了,是白安删掉了所有記錄,也是他…拿走了他們的項鏈,讓他們蹉跎了整整五年的時光。

“怎麽了?”賀希然見他臉色幾番變換,最後竟浮現了恨意,不禁擔憂地問道。

“我那晚喝醉了,沒有看到你的電話和信息。”溫蕭雨的聲音裏透着寒意,“是白安删掉了。”

“我以為…”賀希然捂住嘴,眼淚再次滾滾而下,“我以為你生我的氣,再也不想理我了,所以才一直沒有回應。”

“你怎麽這麽傻,我什麽時候舍得不理你?”溫蕭雨拂去他的眼淚,悲傷地問道,“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決定離開我的?”

溫蕭雨不相信他們的感情會經不起這樣簡單的誤會,那就顯得他們之間的聯系太單薄了。果然,就見賀希然搖了搖頭,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深吸一口氣,對溫蕭雨講述了一切——

賀希然的母親去世當晚,他外婆匆匆将後事辦完,立刻就要帶他離開暄城。但賀希然一定要等溫蕭雨回來,不肯跟她走。

可是他外婆告訴他,他患有遺傳性精神分裂症,遲早有一天會像他母親殺害他父親那樣,把溫蕭雨害死。

賀希然當時又混亂又害怕,想起自己經常控制不好情緒,對溫蕭雨無緣無故地發脾氣,那天還把他的臉砸傷了。

再加上他外婆一再提起他父親死亡的那一幕,多年來治愈的心疾再次分崩離析,渾渾噩噩地跟着他外婆離開了暄城。

等到徹底清醒過來,他們已遠在Y市的一家精神病院裏。賀希然并沒有精神分裂症,但他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再次席卷而來,并伴随着嚴重的抑郁症。

經歷了長達四年多的治療,賀希然的身體才徹底治愈。他當然想第一時間來找溫蕭雨,但那時的溫蕭雨已然成為娛樂圈高高在上的“溫導”,而他自己卻是個一事無成、“前科”累累的無名之輩。

因此他遲遲沒有主動去找溫蕭雨,甚至覺得自己太過卑微,試圖回避他。只想等自己振奮起來,能夠配得上他的時候,再去并肩同行。

……

聽了他這一席橫跨五年的經歷,溫蕭雨心疼得無以複加。即使賀希然把中間的治療經過都省略掉了,他也能想象到那是多麽陰郁難熬的時光。

“傻瓜…”他緊緊擁住賀希然,熱淚再也藏不住,從眼角倏然滑落。

在他為尋找賀希然而努力的同時,賀希然也付出了所有努力朝他奔赴而來,只是他不知道罷了。與賀希然所經歷的苦難相比,他又有什麽資格去質問賀希然當初為什麽一走了之杳無音訊。

“你別這樣,溫蕭雨。”賀希然捧住他的臉,同樣的淚眼婆娑道,“我就是怕你會多想,所以才一直沒告訴你,早知道會讓你以今天這種方式知道真相,還不如早點親口告訴你。”

溫蕭雨搖搖頭:“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不,我應該從五年前就發現的,我為什麽這麽遲鈍,讓你獨自承受了這麽多。”

“溫蕭雨,你才是傻瓜。”賀希然微笑着說,“你又不是聖人,別把什麽事都攬到自己身上,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那些都過去了,我們以後會很幸福地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這一晚,唯一橫在兩人中間的那層傷疤被強行揭開,露出血淋淋的全貌。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但橫亘了五年的最後一點隔閡也随之煙消雲散,破了的“圓”并沒有背道而馳,雙向奔赴使得他們再次相遇。

他們兩個在一起就是完整的,再無缺口,就像賀希然說的那樣,他們永遠不會再分開。

兩人相擁了很久,最後是彼此的體溫使他們平靜下來。

賀希然給經紀人打了通電話。作為一個實力雄厚的老牌經紀公司,“織夢”早已經歷過娛樂圈內各種離譜的爆料事件,經紀人說,他們已經妥善做好積極的應對方案,只等賀希然過去落實。

兩人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時,溫蕭雨問了最後一個遺留問題:“你的外婆呢?”

賀希然的動作頓了一下,微微垂下眸,聲音有些冷:“她的身體不好,還留在Y市的精神病院裏。我以前以為她是為了保護我媽媽才把她關在地下室裏的,直到她強行把我帶走後,我才知道我們家裏病得最重的人是她。她對我們的愛是畸形的,不顧一切地想要把我們掌控在她的手心。”

溫蕭雨想起賀老夫人的模樣,她好像永遠都站在黑暗裏,像一條陰毒的蛇,陰恻恻地盯着周圍的一切,時刻準備着把所有美好吞噬入腹。

賀希然接着道:“當初就是她極力反對我父母的婚事,把我媽媽逼得病了一次又一次,就算是這樣我爸爸也沒有放棄。後來我媽媽不在了,她意識到我也要因為你而離開她,所以想用同樣的方法控制我。”

說到這裏,他牽住溫蕭雨的手,嘴角彎起笑意:“但我逃出來了,有你一直拉着我,我從沒想過放棄。”

***

天亮時,兩人在B市機場兵分兩路。賀希然跟着經紀人回公司去處理造謠事件,溫蕭雨則準備去拿回屬于他們的東西。

他走出機場就開始給白安打電話,白安一直沒有接,他就一遍又一遍地打。他沒有忘記,白安是個比他更有耐心的人,一個如此巨大的謊言能欺瞞他五年之久,可見白安的心思有多麽深沉。

溫蕭雨想,今天,他們必須要做一個了斷。

不知打了多少通,白安的聲音才在那邊悠悠響起,甚至還帶着一絲明顯的愉悅:“早上好呀!溫蕭雨。”

“你在哪裏?”溫蕭雨語氣淡然地問。

“溫蕭雨,你知道你剛才一共打了多少通電話嗎?”白安答非所問道。

“我問你在哪裏?”溫蕭雨的聲音冷了下來,重複問道。

“你一共打了二十三通電話,你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嗎?”白安锲而不舍地說。

溫蕭雨嘴唇緊抿,他直覺這個數字不會是什麽幸運數字,于是目光幽深地望向車窗外,沒有說話。

白安輕笑了一聲,如若講述一個妙趣橫生的故事,語氣悠然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好了。五年前的那個晚上,賀希然也給你打了二十三通電話。我關了靜音,在黑暗裏看着他一次一次打進來,屏幕亮起又熄滅。那光漂亮極了,亮了整整二十三次,我一邊想象着賀希然當時的心情,一邊看着你睡覺的樣子。直到它徹底熄滅,再把它們一條一條地删掉。”

“溫蕭雨,你說…賀希然當時是什麽心情呢?”

白安的聲音有些缥缈,通過電話傳過來顯得那麽不真實,可他的描述還是不可抑制地彙聚于溫蕭雨腦海裏,虛構成一個無聲的鏡頭畫面——

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賀希然面對着疾病與死亡,拼命想要抓住他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而白安卻像看笑話一樣,帶着滿滿的惡意掐斷了這份聯系,眼睜睜地看着賀希然一步一步走向絕望。

想到這裏,心裏的一陣刺痛讓溫蕭雨無法再平靜地和白安對話,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說道:“我問你在哪裏?!”

“別着急,溫蕭雨,我還想多和你聊一會兒天呢。”白安撒嬌似的說。

“除了這些電話,賀希然還給你發過兩條信息,看起來特別可憐。我删之前覺得可惜,就複制到了我的手機裏,被你冷落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看一看,這樣心情就能好一些。這麽多年了,你冷落我的次數又那麽多,我早就會背了,你要不要我背給你聽?”

“我就知道你不會回答我,算了,我直接背吧。第一條是:溫蕭雨,我知道錯了,求你接一下我的電話好不好?我媽媽又生病了,我好害怕,求求你快回來我身邊。”白安念得很娴熟,聽起來像是真的讀過千萬遍。

念完第一條,他低低地笑了一聲,似嘲笑,又似嘆息:“第二條更可憐,你确定還要繼續聽嗎?”

溫蕭雨沒有回應,白安也不在乎,繼續背道:“溫蕭雨,我只有你了,你別不理我好嗎?外面的雨好大,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我想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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