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儲秀宮
後宮裏多的是母憑子貴,借着孩子一路上位的事情。通常在雖然不怎麽受萬歲爺待見,但有了肚子畢竟金貴,內務府可不敢耽擱,一切用度都是緊最好的用。
她月份大了不能出去,今個想吃辣,明個想吃酸。
後天又要看梅花。
磨着康熙不耐煩了,直接将花房中新培育出來的黃色的臘梅賞給了她,這黃色的臘梅可是今年才培育出來的新品種,往年都沒有。
一股腦的都給了通常在,通常在得了臉面,直說:“萬歲爺賞了梅,邀各位姐妹過來一起瞧瞧。”
“這萬歲爺可正真乎妹妹這一胎,這些黃色的梅花統共就沒那麽幾株,萬歲爺居然讓花房的奴才都搬到來了儲秀宮。”說這話的是敬嫔王佳氏,她是康熙十六年就封的嫔位,老早就開始伺候萬歲爺的人,現如三十左右,沒年輕女子嬌嫩卻也獨特漂亮。
敬嫔雖是嫔位,一宮之主。
但因她年紀大了不受寵了,身邊沒個一兒半女的,現如今還是住在宜妃的翊坤宮中。
聽敬嫔說完,坐在上方的寧貴人諷刺的笑了一聲:“敬嫔娘娘除了逢年過節平日裏從不出翊坤宮,今兒倒是因為一株梅花出來了,可當真是稀奇。”
敬嫔年歲大了,好幾年前就失了寵愛,終日裏縮在翊坤宮不出來,卻也知道這寧貴人仗着家世好,将她們這些不得寵的都不放在眼中。
聞言淡淡道:“本宮确實是沒見過這種顏色的梅花,讓妹妹看笑話了。”
寧貴人捂着嘴,笑了一聲:“依妹妹看,怕是因為瞧見通常在有孕,敬嫔是另有所圖才來的吧。”寧貴人膽子大,說話一向是不饒人。
她不拿一個失了寵的嫔當一回事,當着那麽多奴才的面說的讓敬嫔下不來臺。
“怎麽會……”敬嫔扯了扯嘴角,有兩分尴尬:“通常在有什麽讓本宮有所圖的……”
她說完,卻正中寧貴人下懷,眼睛往通常在那一掃,落在那圓圓的肚子上道:“當然是因為她肚子裏面那塊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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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慣例,通常在位份太低,就算是生了孩子也不能留在身邊的。
以往這個情況一般是自己宮中的主位抱去養大,但是現在儲秀宮的主位赫嫔沒了。
所以,現在通常在的肚子,不少人眼饞。
“寧貴人,你在這胡說八道些什麽。”這肚子裏的肉就是通常在的命根子,聽說有人打這個主意連忙捂住肚子往後退。
剛想再問一聲,卻被身後來人的聲音打斷了。
衆人往後一看,就見惠妃帶着安嫔走了進來,四妃之中德妃是老一套的身子骨不好,不管事。
宜妃驕橫,現在十一阿哥剛走,傷心的還沒緩過來,她宮裏來了個敬嫔已是極給通常在的面子。榮妃無欲無求的,這會子估計是嫌冷,懶得來瞧什麽黃色的臘梅。
“貴妃娘娘說今日犯頭疼,就不過來了。”惠妃性子柔和聲音也溫順,貴妃娘娘忙不過來的時候,那便只有惠妃這樣位份高的能夠壓制的住。
“嫔妾們叩見惠妃娘娘。”溫知許恰好跟惠妃一前一後進來,趕上行禮總算是沒那麽太晚。
“都起來吧。”惠妃點了點頭:“通常在的肚子大了,日後見着本宮就不必多禮了。”
通貴人一喜,立馬謝恩,渾身忍不住的一陣得意,倒是将剛剛寧貴人說的話給忘了。
惠妃扶着宮女的手走上前,坐在了最上面的位置上,眼睛從上往下瞧了一會又轉到寧貴人那:“寧貴人。”
寧貴人連忙站起來:“嫔妾在。”
“敬嫔是嫔位,要比你高一個品階,日後說話要記得自己的位份。”這句話雖說是訓斥,但終歸語氣還是淡了些。
寧貴人現在是住在惠妃的宮中,知曉惠妃性子好,更是不怕,面上乖巧的答應了,下次怕是還不會将敬嫔放在眼裏。
溫知許瞧了敬嫔一眼,見她眼中無悲無喜一絲波瀾都沒有,便知道她這是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
她在惠妃的後面來的,見衆人的目光都被惠妃吸引了,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了後面。
那幾株黃色的臘梅就擺在面前,平日裏紅梅,白梅,綠梅都是見慣了的,這樣黃色的确實是稀奇。
溫知許瞧了一會,又默默的挪開眼睛。
今個來的嫔妃不少,坐在寧貴人身邊的是和貴人,瓜爾佳氏。
她一進屋子就在儲秀宮四處亂看着,因赫嫔受寵儲秀宮也格外的富麗堂皇,見衆人都在說話終是忍不住的道:“這儲秀宮原本最是熱鬧,現在倒是只有通常在一人居住了,當真是可惜了些。”
說到這的時候,連聲啧啧兩聲,瞧着屋子滿眼都是羨慕。那一臉的表情,像是恨不得立刻就搬到儲秀宮來。
寧貴人瞧不上她那小家子氣的樣子,借着低頭喝茶的功夫撇了一眼,腦子裏想到什麽忽然擡起頭道:“誰說只有通常在了?這儲秀宮不是還有一位蘇常在嗎?”
衆人一聽蘇常在,十有八九都捂着嘴巴笑了起來。
蘇常在被赫嫔的死吓破了膽子,自赫嫔死後日日縮在屋子裏吃齋念佛誰不知道?這件事傳出去都快成為後宮的一個笑話了。
“通常在,今個既然是你邀約,怎麽不把蘇常在也喚來?”寧貴人雙眼充滿興味,她一向讨厭蘇清秋,怎麽會放過這個時候?
通常在膽子小,聽聞之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不怎麽愛與我來往,既然不想來,姐姐就別為難她了。”
寧貴人見不慣通常在這膽小的模樣,自己又不是能吃人至于那麽害怕作甚?懷孕之後就是喜歡惺惺作态。
一雙大眼睛轉了轉,直直的往對面瞧,于是,溫貴人那張漂亮的驚人的臉就在她面前。
寧貴人更不喜歡比她好看的,但是溫貴人畢竟正得聖寵,且家世也不低,再不喜歡也不能面上露出來。
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溫貴人,這麽多人當中就屬你與蘇常在最熟悉,你覺得她該不該過來?”
她對面的溫知許垂着頭,撩下的眼皮一閃,随後認真的瞧着對面的寧貴人,道:“蘇常在膽子一向不大,但能害怕成這樣必然是受了不小的驚吓。”
“寧貴人若是無事的話,何必揪着她不放?”
“怎麽是我揪着她不放?”寧貴人冷冷的将手裏的杯子放下來:“原本就是她自己吓成那般,還怪上我了不成?”
溫知許眼睛一眨,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道:“通常在膽子小,也沒吓的如她那般啊。”
她話一落下,寧貴人确是身子一頓,瞧着前面的眼神飄忽了幾番,嘴巴張了張又閉上。
默默嘀咕:“确實,就算是赫嫔娘娘走了,也不至于讓一個好端端的人吓成那樣。”
她又擡頭往通貴人那瞧,通常在那日聽密嫔娘娘生孩子,都吓得臉都白了。她那日瞧的仔細,蘇清秋分明沒事,甚至還有膽子敢在萬歲爺面前賣弄。
怎麽兩人都住在儲秀宮,通常在膽子小反倒是沒吓着,反倒是蘇清秋害怕成那樣?
除非——寧貴人抿了抿嘴巴。
除非赫嫔的死,跟蘇清秋有關?或者是,蘇清秋有什麽把柄在赫嫔那。
赫嫔對外說是暴斃,但後宮之人誰不知道赫嫔是因為害死了十一阿哥。這個節骨眼上,蘇清秋難道也參了一腳不成?
寧貴人心中思慮萬千,但也只在眨眼之間。因為心中有事,之後倒是沒怎麽說話了。
溫知許目的達到,心下滿意。沒人找她說話,她更加不會去插嘴。
一邊喝茶,一邊瞧着通常在身邊的人,其中兩個人最是有趣,一個便是開始被寧貴人怼了一通的敬嫔。
問東問西,一個勁兒的問通貴人,吃的好不好,肚子好不好,孩子踢不踢人?三句話離不開孩子,眼睛就差點黏在通貴人的肚子上移不開了。
表現的也太明顯了些。
另一個是惠妃娘娘帶來的安嫔,從頭到尾都是低着頭,但若是溫知許差的不錯的話,她分明是在偷偷的聽敬嫔與通貴人在說話。
手裏那杯茶,喝了一口又一口,都快喝幹了也沒放下。
儲秀宮沒有主位,在加上通貴人還有個可能是皇子的肚子,讓這兩個無兒無女的嫔主子都冒了出來,明裏暗地的想搶了去。
溫知許不得不感嘆,在這後宮中女人有在高的地位,都想要個孩子。
她往一臉幸福的通常在那看去,眼裏帶着兩分同情。只覺得苦了這些地位低下的,生了孩子都不能夠養在自己身邊。
——
回去的時候,似雲一直低着頭不說話,像是有心事。
她原本是個灑脫的性子,此時低頭抿嘴,一張圓嘟嘟的臉都陷了下去,顯然十分不開心。
溫知許一路上瞧了她好幾眼,似雲都沒發現。
到了延禧宮的時候,便将她叫到身邊來:“怎麽出了儲秀宮就這副模樣?”溫知許坐在軟榻上,一手撐着下巴,領口下那一圈雪白的狐貍毛襯的一張臉格外的精致好看。
秀氣的眉,嬌豔的唇,還有一雙水波粼粼帶着媚意的雙眼。
似雲瞧了好一會,又将頭給低下了,就是不吭聲。
“嘿——”溫知許樂了,學着康熙的模樣,一手挑起似雲的下巴:“哪裏來的小娘子,長的如此俊俏?”
溫知許以前扮過男裝,說話聲音的腔調與男子一模一樣。
手指從似雲的臉一路往下,最後掐了掐她的下巴,操着男腔似笑非笑:“小娘子一張皮子可真嫩,滑的像是塊豆腐。”
“這樣一個大美人,皺起眉毛我可正心疼,快快與我說說何事不開心?”
剛到延禧宮的康熙,剛站在門口就聽見這最後兩句。
一張臉,先是青,後是白,最後完全黑了下來。
冷着臉,一把推開了延禧宮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