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劈波
第70章劈波斬浪
兩人都住二中附近, 走小區抄個近路,俞宇家去蘇燎那兒其實很方便。四月的夜晚還挺涼,這個季節寧港陰郁不絕,空氣裏到處都是潮濕的、春天的味道。俞宇小心翼翼繞過一片路燈下反光的小水潭, 發現今晚月色很好。
他一點都不想做一個自律的成年人。
那水汪汪的月色撩得俞宇心猿意馬, 他想,他們應該去二中天文臺樓頂的小花園看星星, 再聊聊畢業後的事。可兩人路過二中永遠上着鎖的後校門, 俞宇瞄了一眼挂在教學樓牆體上巨大的校訓, 覺得自己還是收收心思, 先比完賽, 考完試再說。
真他媽是一個浪漫的夜晚。
“今年冠軍賽是在A市?”
俞宇點了點頭:“南湖。”
蘇燎有些遺憾:“哎, 又是內陸湖。”
俞宇嘆了口氣:“我也想在海裏。”
“這次還選亞運名額麽?”
“對, 專項成績與體能考核成績相加, 排名前兩名。”
蘇燎不想給他什麽壓力, 只是說了一句“加油”。
一些游泳項目的金牌熱門選手會為了奧運周期的最佳狀态而放棄亞運, 把機會讓給年輕後輩,但游泳馬拉松作為一個常年被歐美壟斷的項目, 所有人都盯着亞運那兩個位置。
俞宇悶悶地“嗯”了一聲。要說不觊觎那兩個位置, 他一定是在說謊,但俞宇素來不喜歡幻想, 因為他更不喜歡失望。
盡全力游就好了。
蘇燎書桌上新添了一只可愛的小橘貓,背上托着兩個活動方格, 可以拼寫出任何兩位數——離高考只剩下57天了。俞宇在心底算了算,那離冠軍賽也就二十來天了。不過,俞宇離大賽越近,反而越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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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得不好, 他回來高考。
游得好,他依然回來高考。
這是何其操蛋的人生。
俞宇咬了咬牙拿出一摞練習冊,在心底給自己加油打氣——如果說高三是一場馬拉松的話,他已經游到最後那個拐角口——無論精神上還是生理上,他都非常疲憊。
可是,只剩下沖刺了。
如果體育競技教會了他一個道理,那就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掌控結果,但他可以掌控自己在這個過程中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只有這樣,他才不辜負他的青春,不辜負他自己。
俞宇好不容易給自己打了一針雞血,他轉頭看向蘇燎,對方正垂眸專注地看着題。俞宇的目光從他俊朗的眉峰,掃過筆挺的鼻梁,再到微微緊抿的唇角,頓時,雞血又沒了,他滿腦子只剩下一個想法——這人專注幹活的樣子真是太性感了。
不行。他不想做一個自律的成年人。
俞宇忍不住把下巴墊在自己胳膊肘上,把毛茸茸的腦袋蹭了過去。
蘇燎挑眉看了他一眼:“?”
俞宇一歪頭,故意壓着蘇燎寫字的那只手,耍流氓似的就是不讓人落筆。
蘇燎:“……”
談戀愛,果然影響老子解題的速度!
俞宇嗓音黏糊糊的:“我不想複習了。今天我生日,能不能不複習。”
“那你想幹嘛。”
“就有點累。下午游了好久啊。想休息。”
“去去去——滾去睡。”
俞宇爬蘇燎床上躺了會兒,兩人有的沒的聊了一會兒天。蘇燎發現俞宇可能是真累着了,腦袋枕着他的大虎鯨就直接睡了過去。他也不打擾人,蹑手蹑腳地帶上房門,又在書桌前坐了下來,先是刷完了自己的卷子,再打開俞宇的二模卷,幫人訂起了糾錯。
高考是他的戰場。比學習,還真沒輸過。
游泳馬拉松在國內熱度從來不高,冠軍賽悄無聲息地在A市南湖拉開了序幕。除了一些體育媒體,和主辦方當地的小報,全國基本無人關心。
運動員都會提前幾天到場,但許清瀾要上班,賽前一天才抵達A市。不管時間多緊張,許清瀾每年都會請假來看兒子的冠軍賽。閻正和她也熟了,會順便幫她訂房間,再預留一個離終點最近的觀賽席位。
俞宇在外人面前板着臉,不好意思和母親太過親熱,但他每次比賽時,知道第一排總有一個人的目光完全屬于自己——那種感覺,令人倍感安心。
比賽當日一大早,運動員做完檢錄,貼完編號,完成熱身,正依次從熱身區域上岸。俞宇雙手抱臂,微微勾着肩,覺得自己熱身做得并不夠“熱”。或許是時間與地區的原因,他總覺得湖水要比海裏冷一些。
閻正總說,作為一個優秀的公開水域選手——他不應該挑水。可是俞宇就是不喜歡湖水的氣息。他覺得那裏面有一股陰潮的“腥”味,第六感一跳一跳的,總覺得會有壞事發生。
主辦方搭起了一個露天的臺子,藍色背景板上寫着紅色大标題“XXXX年A市南湖全國游泳馬拉松冠軍賽暨亞運會選拔賽”,下面是白色小字,标明了各個主辦單位。比賽開始之前,各省隊員都依次登臺亮相,最後頒獎也會在這裏舉行。
俞宇看向逐漸坐滿的觀衆席,來回掃了兩眼,卻沒找到自己媽媽。為了方便辨認,許清瀾總是會一手抓一只迷你虎鯨娃娃,左右揮動時非常醒目。
怎麽沒來呢?
他媽昨天明明給他發了消息,說自己已經抵達酒店了。
身邊的運動員都陸陸續續按照省隊編號列隊了,就俞宇停下腳步,東張西望一番。潘一楠從後面走了過來,拿肩膀撞了一下他:“走啊,怎麽不走了。張望什麽呢?”
俞宇也沒多心,壓根就沒去想為什麽潘一楠一個S省隊的人會出現在他們這裏。熟人見面,總會說上幾句,俞宇低聲嘟哝了一聲:“我媽說會來看我比賽的,我找不到她。”
潘一楠眨眨眼:“你媽是不是住咱們那個酒店啊?”
俞宇一愣:“你怎麽知道?”
“我早上離開餐廳的時候,碰巧聽到你們閻指導喊了一聲‘俞宇媽媽’,就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俞宇追問:“然後呢?”
“沒然後了啊,然後我就去報道了。”潘一楠聳了聳肩,“阿姨可能找你們教練有事吧。”他猶豫片刻,又補了一句:“要不你問問你們教練。”
還不等俞宇再問,喇叭裏已經開始邀請運動員按照省隊編號依次亮相入場。潘一楠連忙和他擺手告別,留下俞宇頂着一腦門問號。
主辦方介紹完選手,太陽也升到了一個比較友好的高度。選手們在池邊和教練員進行最後一輪戰略與補給溝通,俞宇還是沒在看臺上看到許清瀾,想起潘一楠的話,忍不住又去問閻正:“教練,我媽呢?”
“多大孩子了,還找媽呢。”閻正一邊蹲下,給他腳踝上又抹了一些凡士林,“吃奶啊你。你媽可能起晚了吧,不着急,這比賽還兩小時呢,等你快到終點人就在了。”
聽閻正這麽一番話,俞宇已經感到不對勁了——潘一楠說,早上在餐廳見他媽找過閻正。除非潘一楠騙他,閻正不可能說出他媽睡過頭了這種話。更何況,許清瀾一生勤快,他這輩子都沒見過他媽睡懶覺。所以,閻正為什麽要編一個借口說他媽在睡覺呢?
俞宇眉心一皺:“你早上不是見過我媽了?”
閻正手上一停,有些惱火地瞪着他:“誰和你說的?!”
那個神情基本就是默認了他确實見過。
“你媽有點事,回頭再來看你比賽。”閻正一手壓在他肩膀上,“別多想,專注!”
俞宇覺得更奇怪了,脫口而出:“她什麽事啊?”
“你媽的事我怎麽知道!”
俞宇轉念一想,就覺得不對。如果她媽只是有事,閻正大大方方說出來就是了,之前又何必掖着藏着?他們現在在距離寧港兩小時飛行距離的A市,許清瀾工作都請假了,人也不在寧港,所以,不可能是工作上的事。那還能是什麽事?俞宇是比較了解他媽的,許清瀾社會關系非常簡單。他眉心越皺越深:“是花溪老家的事嗎?我爺爺家出事了?”
“你就先別管了!”俞宇把人往出發浮橋上推去,“專心比賽!”
俞宇:“……”
閻正也覺得腦殼疼,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眉心。
花溪老家确實是出事了。
俞宇爺爺一直記性不太好,這兩年大有惡化的趨勢,但老人很倔,不肯去養老院,也不肯離開自己一輩子的島嶼,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過了下去。結果昨天早上,老爺子一個人出門走丢了。家人上上下下找了一天都沒找到人。花溪是個小地方,沒點人脈不好辦事,而且老爺子是當地出了名的“精神好”,警方覺得爺爺只是自己出去了,不太上心。
到了今天早上,老爺子依然沒找到。許清瀾在當地還有些能動用的關系,說什麽都得回去一趟。
花溪最近的機場不在寧港,而在另外一個地級市。那裏與A市兩天才通一班飛機,而最早的一班是今天上午11點。本來她想等俞宇完賽再走,可那樣就趕不上飛機了。先回寧港,再轉去花溪太浪費時間,如果想今早回去,也只能今天飛了。
許清瀾再三叮囑閻正不要告訴俞宇這個事,可誰知這個小屁孩,上學上不明白,這時候倒鬼精靈了!
俞宇赤腳走上了木制棧橋。
賽前這段時間,他其實一直非常平靜。直到現在,心湖被一塊石子砸起了漣漪。俞宇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可能是二叔的事,也可能是那些他并不熟悉的七大姑八大姨,但他卻總覺得,爺爺出事了。
那一把年紀了,出什麽事都不意外吧……
明明就站在陽光下——俞宇低頭盯着自己一雙腳,陽光下自己深色的皮膚都透出一絲明亮的麥黃來——可是他為什麽還是那麽冷呢?他擡起頭,看向幽深寧靜的琥珀,四肢怎麽都熱不起來。
專注。
小虎鯨,專注。
他拿冰涼的手指拍了拍自己臉頰。
“哔哔——”第一聲準備哨向,他慌亂地做出了一個準備入水的姿勢。
很快,第二聲哨向。
出發!
作者有話要說:??姐妹們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寫滑雪番外了,水裏一條龍雪上翻滾的鯨墩墩~雪場一起泡玫瑰溫泉~小木屋落地窗前看鵝毛大雪~屋裏暖氣很足所以赤腳只穿着一件開胸浴袍(……)什麽的QAQ
但這個應該要奧運周期之後了,因為俞宇不會在備戰周期裏做可能會受傷的事,專心訓練沒有時間出去玩QAQ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觞千色 5瓶;聿yr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