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學畫

這晚,景千将摩托停在小巷,拉着藍蕭蕭一起狂奔進校門,兩人不顧形象地瘋跑,像兩個淘氣的孩子,任晚風吹亂了頭發,任擦肩而過的同學張大了嘴巴。

進大學後,藍蕭蕭很久沒這麽瘋了,像七歲那年的冬天,抄棍子搶回自己的東西,像第一次,站在跆拳道比賽的擂臺上……又像是,高二暑假,聽媽媽講了那個故事,整夜失眠,高三一年拼命K書,名次奮起直追……這是種什麽感覺?也許就是——不管不顧,一往無前。

這樣的瘋狂,是她內心深處最熾熱的能量,危險過後,是希望。

當她對這場比賽投入越來越多,勝負欲也随之空前膨脹,對景千的感覺,亦從最初莫名的熟悉,到如今并肩的歡喜,她甚至會想,比賽結束後,他們還能這樣,繼續當朋友麽……

景千一直将她送到女生宿舍鐵門外,趕在鎖門前最後一分鐘,讓她閃身溜了進去!門衛大媽給他一記白眼,沉着臉回到門衛室。

幾分鐘後,藍蕭蕭溜回來,隔着鐵門小聲問:“你怎麽辦?”景千聳肩,“只能翻鐵門咯!”

藍蕭蕭豎了個大拇指,“優秀!”調皮轉身,一溜煙兒跑沒影了,景千目送她離開,揚唇笑笑,也回去了。

藍蕭蕭洗漱完畢,躺床上,發現芮小柔沒回來,她蹙眉發呆,大抵晚上排練太久,又一路狂奔,體力消耗大,沒一會,就撐不住厚重的眼皮,沉沉睡了。

手機屏幕安靜地亮了,她絲毫沒察覺——那裏有兩條景千發來的微信:“你從明天起,要很早去畫室?”

另一條是:“早點睡,別忘定鬧鐘,晚安。”

次日,早上五點二十,藍蕭蕭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拿手機一看,還好,時間剛剛好,一眼瞧見兩條未讀消息,來不及看,匆匆起身洗漱穿衣,換鞋背包,一氣呵成,迎着晨風一路狂奔。

終于,太陽都沒她起得早了!

五點四十,她準時出現在畫室門口,同一時間,畫室玻璃門被人從裏面緩緩打開,是許平洋。

“許老師早!”藍蕭蕭氣喘籲籲,打了個招呼,鼻尖上滲了層薄汗。

許平洋笑望她,“早啊,沒吃早餐吧?給你準備了白粥和雞蛋,請進。”

藍蕭蕭感嘆:這學畫的待遇還真不賴!她受寵若驚地道謝,進屋後,細心地幫關上門,閉眼輕輕一嗅,空氣裏還是昨天那種檀香的味道,好聞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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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許平洋轉身泡茶的功夫,她大快朵頤吃完早餐,許平洋吃了一驚,“你不怕燙?”藍蕭蕭抽紙巾,抹了抹嘴,“不怕!許老師,光陰似箭,咱們趕快開始吧?”

許平洋笑容可掬,誇了句:“不錯,蠻有積極性!”

兩小時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經過第一次上課,藍蕭蕭心裏有譜了,回程時,她不由放慢腳步,思考怎樣将動作和畫畫的步驟,完美融合。

她踩着鈴聲,準點踏進教室門,徑直走到最後,随便找處空座,景千在前排不遠處,頻頻回頭看她,藍蕭蕭這才想起那兩條微信,應該是他發的,她拿出手機一看,回了個捂嘴笑的表情。

景千追來一條:“學畫畫怎麽樣?”

藍蕭蕭眉開眼笑,飛快地打字:“特別好,大恩不言謝。”

景千逗她,“欠我一頓飯,別忘。”

藍蕭蕭回:“忘不了,回頭讓你吃夠本!”

晚上,她躺床上發呆,芮小柔來了,聲音低低地,“蕭蕭姐,能出去說說話麽?我在頂樓等你。”

藍蕭蕭還來不及回答,她已經出去了,藍蕭蕭蹙眉躺着,思考了幾秒,嘆口氣,起身下床,索性趁今晚把話說開。

她往睡裙外面套了件長外套,踏着拖鞋出門。

頂樓上,風很大,芮小柔穿着吊帶的白色睡裙,披散頭發,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長椅上抽煙,頂樓四角只寥寥一點燈光,整個平層視野昏暗,那一點燃起的火光,在晚風下,有種搖搖欲墜的破碎感。

藍蕭蕭走過去,在離她有段距離的位置上坐定,“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她問,“還是說,一直都抽,只是我不知道?”

芮小柔仰頭吐出一口煙圈,灰色煙霧籠在一起緩緩上升,又漸漸消散。“最近吧……心情不好,所以抽了。”

“你找我幹什麽?有話說?”藍蕭蕭開門見山。

芮小柔不慌不忙又吸了一口煙,閉眼,往下深吸,讓煙霧沉到肺裏,再緩緩從鼻子和嘴巴釋放出來……藍蕭蕭蹙眉看她,這熟練的吞雲吐霧的樣子,怎麽也不像新手。

她沒說話,只等芮小柔先開口。

“今晚,我在陽臺上,看見你們了,這不是他第一次送你回來吧?”藍蕭蕭不覺握緊了手指,雖然不想聽下去,但她沒理由害怕面對。

芮小柔緩緩吐出一口煙圈,“他戲演得挺真,我佩服他,大概,連他自己都信了,這就叫,欺騙的最高境界……可惜,我是清醒的,他騙得了所有人,仍舊被我一眼看穿。”

藍蕭蕭咬唇,有些心煩意亂。

“假如,你只想利用他拿獎,那也無可厚非,”她轉頭望向藍蕭蕭,“但如果,你真心對他,我勸你,別天真,否則将來會後悔。”

藍蕭蕭臉色沉了,只想盡快結束對話,“你針對包佳,是為什麽?”

“為你!”芮小柔乏力一般,懶懶地背靠長椅,“任何對你不懷好意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藍蕭蕭沉默片刻,終是下定決心,她過來的目的,就是把話說開。

“你不必這樣……”她頓了頓,聲音開始決絕,“我希望,你以後做的每一件事,都跟我沒關系。”

芮小柔拿煙的手抖了抖,忽地坐起身,低頭猛吸幾口,仰頭,用力呼吸天臺上新鮮的空氣,又站起來,踩了踩,背對藍蕭蕭,将已經熄滅的煙頭用力扔出去,任其在空中劃下一道蒼涼的弧線。

藍蕭蕭擰眉看她,芮小柔轉過身來,淚流滿面。

“蕭蕭姐,雖然你說話很絕情,可我知道你的好,咱倆認識還沒一個月,你毫不猶豫地,替我還了十二萬,甚至,對我沒有要求——”

“……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對我很好,”她抽泣着,斷斷續續,“那個時候,我自私,任性,而且內心陰暗,想要的太多,卻忘了,已經擁有的,才最珍貴……”

藍蕭蕭聲音低低地,“後來呢?”

芮小柔低頭,胡亂擦了把眼淚,“……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一直恍恍惚惚,像做了場噩夢,夢醒的時候,我知道,再沒人會那樣對我好了——直到,我遇見了你。”

她顫抖着又想拿煙,藍蕭蕭本能想阻止,話到嘴邊卻忍住了,或許這是她倆之間,最後一次面對面聊天了,就——随她發洩吧!

“可是,當我後知後覺地明白你有多好時,我又失去了你……”芮小柔抽着煙,眼眶紅了,“蕭蕭姐,我多想,咱倆還像從前一樣,做回無話不談的朋友!”

藍蕭蕭嘆氣,打斷了她,“別說了,小柔,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咱倆當不了朋友,往後,沒事就別互相打擾了。”

“為什麽?”芮小柔失控地朝她哭喊,藍蕭蕭繃着嘴角,沒說話。

“是不是,因為我欠錢不還,你打心眼裏瞧不起我?”

“是不是,只要我想法子把那筆錢還給你,你就能原諒我?”

她一個人自言自語,藍蕭蕭心裏也不好受,“如果上周五,我去找你時……算了,現在說這沒意義,總之,咱倆不是一路人。”

“蕭蕭姐……你給我時間,我願意改,我想辦法去賺錢,我會把錢還你,一分都不少!”

芮小柔沖動地想抓她手臂,被藍蕭蕭閃身躲開,“回去吧。”她說完轉身就走,芮小柔追上來,急切道:“一學期,我只要一學期的時間,一定把錢還你。”

藍蕭蕭腳步頓了頓,想問問她打算幹什麽,但忍住了,當斷則斷吧!

芮小柔那些話,對藍蕭蕭并非全無影響,但她刻意忽略一切,将所有心思放到比賽上。

除了每晚集體排練,其他時間,但凡沒課,她都泡在畫室裏,苦心學習,甚至直接在那練習,将舞劍動作與畫畫相結合,每每這時,許平洋都忍不住驚嘆,對她贊不絕口。

景千每晚都和許平洋通話,了解藍蕭蕭學習進度,直到比賽前夜,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老許,畫畫的事,你沒跟我家老頭子說吧?”

許平洋故意使壞,“暫時沒,但說不定哪天心情一好,喝多了,說漏嘴也是有可能的。”

景千挺上道,“錢再加一倍,剩下那些,比賽後結清……要求,你懂的吧?”

許平洋樂了,仗義地拍胸脯,“懂——”他故意拉長尾音,“放心吧,你許叔叔呢,早就戒酒了,哈哈!”

景千:“……”

末了,他問:“明天,你能來嗎?”

三十號,比賽當天。

大一新生上午沒課,學校讓自由活動,他們四人在門面房,進行最後的排演,除了故事末尾的一段,左丹堅持到後臺再給他倆看臺本,其他部分,都已熟練至極。

左丹讓家裏的貨車司機幫忙搬東西,将他們載到理工大,到達場館,景千先下車,打了個電話,幾分鐘後,學生會的一群人快步跑來,熱情地寒暄,說給他們留了最大的那間vip休息室,還麻利地幫搬東西,在前邊帶路。

藍蕭蕭挺意外,跟景千調侃,“你為何如此優秀?”

景千笑,“因為,某人說過——我準備的節目,那可是絕密,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揭曉。”

他學着藍蕭蕭那天的口吻,将她的臺詞一字不落複述了出來,藍蕭蕭樂不可支,笑眯了眼睛。

他倆并肩走向走廊盡頭的vip休息室,隔壁房間門開着,藍蕭蕭扭頭一看,腳步頓住了,裏面是包佳,還有——趙潤,房間一角,擺放了一架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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