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結伴
西洲動物園，孔雀園區，這是藍蕭蕭選的第一站。
西洲市共有三處較為大型的動物園，他們來的這處坐落于市郊，空曠而靜谧，雖然一日之間，天便由雨轉晴，初秋的暖陽将暴雨澆灌後的土地，照得幹燥，透着明媚，整個園區，游客依然寥寥無幾。
沒有了喧鬧，所到之處，是一覽無餘的美。
孔雀園區所在的地方，像一處小型山谷，四周是大片火紅的楓葉林，零星幾只體形嬌小的孔雀，被白色矮栅欄圈在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內，在裏間散步，遠遠看去，整幅畫面，是萬紅叢中一點綠，紅似炙烈焰火，綠如寒潭無波，那幾只慵懶而緩緩走動的孔雀，驕傲得像雲中仙子，通達又與世無争。
藍蕭蕭蹲在矮栅欄邊，一眨不眨看了很久，目光有些無奈，不管她怎麽逗，喊話，吹口哨，做動作，那些孔雀都似視而不見，沒有一只願意開屏，漸漸地，她有些意興闌珊了。
景千看着她，忽然變戲法似地從袋裏找出一只小小的口琴，用濕巾仔細地擦過，抿在唇上，又低頭翻出一部白色微單，挂脖子上。
藍蕭蕭正好奇，只聽他道：“等着啊，一會說不定有驚喜。”他站到她身後不遠處。
藍蕭蕭揚唇，轉頭靜靜朝前看着，耳邊，抒情的曲聲款款傳來，在這空寂的小山谷裏，別有一番動聽滋味，叫人不自覺沉浸，她眼見着，先前分散各處的幾只孔雀，仿佛對這曲聲很受用，竟一點點向她靠近……
藍蕭蕭笑容漸深，露着可愛的小虎牙，彎了眼睛。
曲調漸至低沉，那些簇擁而來的孔雀，尚未開屏，又傲嬌地紛紛離去了，藍蕭蕭起身，惱怒地垂了下景千肩膀，“哎，你行不行啊？”
景千放下口琴，有些郁悶的樣子，藍蕭蕭噗嗤一笑，“要麽，換首歡快的試試？”
“好。”景千笑望着她，再次拿起口琴，這次他吹了首旋律很熟悉的曲子，藍蕭蕭有些怔愣，好像穿透了久遠的時光，依稀想起很多年前，在哪兒，好像聽過。
她正發呆間，景千邊吹口琴邊用手拍了拍她肩，示意她，開了，藍蕭蕭轉臉一看，當下喜不自勝，“哇，兩只同時開屏了耶，救命，相機給我，快！”
她拍着手，激動不已地從景千脖子上取微單，嗅到他身上好聞的沐浴露味，跟酒店提供的不一樣，心道，這家夥還真講究！
曲聲一直沒停下，藍蕭蕭拿相機一通亂拍，閃光燈唰唰地，開屏的兩只孔雀大概被刺激到，匆匆收了，又走掉了。
近在眼前的，只剩最後一只，藍蕭蕭求助地望向景千，不敢再輕舉妄動，景千停下來安慰，“這樣，你先站過去，跟它同框，擺好姿勢等着，我一邊吹，一邊給你倆抓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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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叼着口琴，接過相機，熟練地一通設置後，曲聲再次傳來，輕揚着，帶了點曼妙的歡快，藍蕭蕭輕巧走過去，也不敢靠太近，站在那只孔雀斜前方，蹲下來，咧嘴傻笑，想想，又将手臂高舉到頭頂，擺出一個心形pose，而後，被自己的傻樣兒逗樂了，笑眯了眉眼，燦爛得宛如秋日韶光。
景千沖她眨眨眼，示意她準備好，藍蕭蕭一動也不敢動，小心翼翼等着，下一秒，只見景千抿唇固定住口琴，舉起微單咔嚓一下，藍蕭蕭心道，一定是那只最孤單的小孔雀在她身後開屏了，“拍下來了嗎？”她問，一邊準備起身。
“別動！”景千單手拿口琴，繼續吹曲子，霎時間，藍蕭蕭感覺頭頂一沉，“天吶！”她忍不住喊出聲，景千抿唇固定住口琴，再次舉微單，這次是一連串的咔嚓聲，藍蕭蕭激動得心髒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終于，孔雀從她頭頂飛走，她雀躍起身，一溜煙兒跑到景千跟前，伸出手，“快給我看看！”
屏幕上，湖藍色的小小孔雀，懵懵懂懂踏着她頭發，豎起缤紛的尾羽，像在她頭頂插了把碧綠多姿的扇子，她高舉的圈成心形的雙臂，剛好将小孔雀整只籠在其中，構圖有種渾然一體的精巧與和諧。
藍蕭蕭樂呵地看着，心裏有說不出的感覺，她很久沒在拍照時笑得這般開懷過，“謝謝，我真的……太喜歡了！”她興奮不已，由衷地道。
景千勾唇望着她，見她心情終于好了，不由長舒一口氣，也不枉他昨晚跑了那麽多家店，買來這些東西。
“想不想去楓葉林，拍一些近景？”
藍蕭蕭粲然一笑，起身就向林中跑去，毫不掩飾贊美地道：“想不到，你這人不僅會玩音樂，還會玩攝影！”
景千快步追上她，跟在她身後，對這誇贊很受用，輕眯着眼睛笑，“我會的東西多着呢！”
她停了下來，轉身回望他，眸中似有星辰，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楓葉林中，美得宛如精靈山峭，令他呼吸都亂了節拍，整個人靜立在原地，像在細品一幅畫。
“假如，你願意花一點時間來了解我……”他聲音低低地，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什麽。
藍蕭蕭揚唇，揶揄道：“就會發現，我浪費了，一點點時間……對麽？”她哈哈大笑，直彎下腰，很是頑皮地，拿網上一個段子跟他逗樂。
景千喉結動了動，耳根微紅，用一雙攝影師的眼睛端詳着她，細瘦高挑的身形，膚色雪白，一頭齊耳短發漆黑而靈動，下颌小巧，鼻梁秀挺，整個人有種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獨特韻味。
他環顧着林中的樹影與光線，在腦海中思考構圖，“來，你在這個位置，躺下來。”
藍蕭蕭一臉好奇，按他的指示做，微微擡起下巴，輕閉上眼，任細碎的陽光裝點在濃密的睫毛上，将臉龐照得無暇，宛如細膩的白玉，溫軟而又剔透，輕抿唇角，暖洋洋的光線下，她心情明媚得像盛開的海棠花。
景千透過鏡頭看她，珍重地斂住呼吸，怕一不小心，錯過這份清幽缥缈的美，心頭，卻像被一枚小石子，猛地投進了湖心，擾亂了一池平靜。
藍蕭蕭睜眼的時候，剛好看見景千單膝跪地，上半身籠在她正上方，用俯視的角度，閉一只眼，專注地拿相機對着她。
“媽呀，你吓我一跳！”
她抿了抿唇，噗嗤一聲笑了，一秒鐘打破了畫面裏的恬靜，景千無奈地看她，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你這也太誇張了吧，這得拍多近？”
景千放柔了聲音，“別亂動，再堅持一下，這張是特寫，很美。”
好不容易找回剛才的狀态，這回，藍蕭蕭老實地一動不動，耳邊傳來微單密集的咔嚓聲，良久以後，她起身，迫不及待湊過去看，剎那間被屏幕裏的畫面驚得移不開眼——
地上，成片的火紅色楓葉，鋪上一層濃濃的秋意，屏幕中央，是她放大的臉，粉色的唇輕輕開啓，靈動的睫毛上拾掇了細碎的陽光，頭發恰好被風吹動，發尾揚了起來，畫面裏，甚至能清晰看到臉頰上細小的絨毛，整個人笑容恬淡，無端有種寧靜致遠的味道，她仿佛認不識，畫面裏的人是自己……
“好像電影海報呢！”良久以後，她漬漬稱奇，仍望着屏幕裏的畫面發呆。“這照片，回頭發我一份？”
“嗯。”景千也低頭，深深望着，沉默不語，像是被撩撥了心弦，胸腔裏，跳動着澎湃的火焰，炙熱，卻久久難平……
最後，他騙她坐到一棵樹下，說要從樹頂給她俯拍。
藍蕭蕭一面敬佩他的專業精神，一面強忍着想笑的沖動，盡量老實坐着，待剛擺好pose，他忽然閃身下來，匆匆坐到她身邊，與她并肩，藍蕭蕭疑惑地順他視線，望向對面的樹頂，那裏，微單被固定在枝杈間，只聽咔嚓一聲，她被他抓拍了一張兩人合影。
畫面裏，她有些困惑地微張着嘴巴，他卻笑得一臉陽光，像得到了什麽獎賞。
走出楓葉林，景千問她，下一站想去哪，藍蕭蕭腳步輕快，聞言回過頭，眉飛色舞地說：“看猴子，還有蛇！”
景千煞白了臉色，在聽到後面那個詞時，心咯噔一下，繃了繃唇角，低聲道：“口味真重……”
藍蕭蕭揶揄，“你怕啊？”
景千挑眉，三兩步追上她，故作輕松地說：“怎麽會？”怎麽會——承認！
既然說了要陪她，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會去得毫不猶豫。
晚上，他們去了西洲影視城，這是西洲最熱門的必去景點之一。
或許是淡季，影視城裏裏外外人不太多，只有幾個瞧着規模不大的劇組，封閉了區域場景，在拍戲。
藍蕭蕭徑直走到一座小橋邊，忽然想起那晚跟景千一道排練，他載着她，也找了這樣一處小橋邊，兩個人站那說話，當時甚是不以為意，可如今時過境遷，再見相似的場景，竟突如其來，有些傷感了……只是，她找不到原因。
景千望着她，眸光晦暗，深不見底——他在考慮一件事，又帶着猶豫。
他其實清楚，一直以來擋在他們之間的隔閡是什麽，本以為可以繞過去，可現下看來，是繞不過去的，只是一時半會，他不知怎麽開口。
正沉默間，一個挂胸牌手拿板子的工作人員邊打電話邊往這邊走，嗓門很大，打破了空氣中的寧靜。
“怎麽回事？說不來就不來，你怎麽找的人！簡直有病，下一場戲馬上就拍了，我他媽的臨時上哪去找人補？”
他往小橋邊走來，忽然間腳步頓住了。
“咦，游客區好像有一對，顏值相當高，形象特符合，不說了，我過去問問，你就準備好挨罵吧！”
他挂了電話，徑直走到藍蕭蕭旁邊，“打擾下，不知兩位能不能幫個忙？江湖救急，拜托了！”
“可以啊，什麽忙？”藍蕭蕭漫不經心地問，心道除了借錢，別的都好說。
“我們那邊有場現代戲，需要兩個群演，沒臺詞，但會露臉，服裝不用換，行嗎？”他搓着手，“時間太緊了，拜托！”
“成！”藍蕭蕭爽快地答應，拉了拉景千衣服，“咱就去幫個忙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景千見她難得心情又轉好，不忍令她失望，雖然心裏藏了事兒，仍勉強笑了笑，“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