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

劇組外面圍得嚴嚴實實,門口竟還站着兩排保镖,藍蕭蕭挺樂呵,被勾起好奇心。

介紹人領着他們簡單寒暄過後,副導演走過來講戲,言簡意赅,“你倆是一對戀人,坐在河堤那邊,依偎着說話,女主角會站在後面的亭子裏看你們,回憶自己的從前。”

“雖然是遠景,但你倆要認真聊,自然點兒,不要幹巴巴坐那。還有,即使導演喊咔,也跟你倆沒關系,你們就維持住那個狀态,直到第一場戲拍攝完成,懂吧?”

藍蕭蕭比了個ok,拉景千一塊坐到河堤旁的空地上,副導演用擴音器喊道:“男孩摟女孩,女孩頭靠他肩膀,甜蜜點兒的姿勢。”

景千自然地攬過她肩,藍蕭蕭僵了兩秒,也逐漸放松身體,輕靠在他肩頭,聊點啥好呢?她擡頭看天,“今晚的月亮好圓。”

景千:“嗯。”

藍蕭蕭:“西洲的天氣真奇怪,昨天還暴雨傾盆,今天就晴空萬裏。”

景千:“就像你的心情一樣,變幻莫測。”

藍蕭蕭擡頭瞪他,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啥意思,你想吵架?”

景千:“……沒,就随便說說。”

副導演急匆匆跑過來,“打斷一下,剛忘了提醒你們,雖然姿勢很甜,但實際上,你們在聊一些傷感的話題,氛圍要情深但落寞那種,明白不?”

藍蕭蕭轉身,了然地道:“明白了,章副導。”副導演滿意地點頭,這倆新人還挺上道兒!

藍蕭蕭回到先前溫順的姿勢,想了想說:“唉,回去就要面臨期中考試了!”

景千沒接話,她斜着眼瞄他,小聲提醒:“你得說點兒什麽,随便聊,沒事的。”

“嗯,”他低低地應她,“我有個秘密,你……想聽嗎?”他目光虛虛地投向前方漆黑無波的湖面,終于下定決心。

“想。”藍蕭蕭被他的情緒感染,整個人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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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湖面深不見底,霧蒙蒙的月光淺淺投下,連倒影都渾濁難辨,好似沉了厚重的濃雲,靜谧而又蕭索。

冷風拂過,裹着秋日寒霜,讓人的心情也變得寂寥,涼薄的夜色下,她不自覺微微發抖,景千攬緊了她,聲音微沉。

“還記得那次在西餐廳,我跟你提的,我爸媽離婚了麽?”

藍蕭蕭吸了吸鼻子,“記得。”

景千緩緩開口,透着幽寂,“其實,從我很小的時候起,他們的關系已經不太好……那時候,我總憂心忡忡,害怕哪一天,忽然就沒有家了。”

藍蕭蕭擰着眉頭,一時間像有什麽東西堵在了心口。

“我時常離家出走,跑到一片破舊的老房子那,坐牆根下,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只有這種時候,他們會一起來找我,三個人一道回家,他們會歇幾天不吵架。”

“懂事以後,我才知道他們關系不好的原因——”

藍蕭蕭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問:“是什麽?”

“我媽有個很好的朋友,從小一塊長大,後來嫁人了,過得很難,我媽托我爸在集團給朋友的丈夫安排工作,結果,那男的恩将仇報,糾集了一幫人在新樓盤鬧事,想訛我爸,那時正值集團上市前夕,負面事件鬧得很大,轟動了媒體,影響很不好……”

藍蕭蕭握拳,低聲罵道:“好惡心的人,真是狗咬呂洞賓。”

景千笑了,忽然有點傷感,“我爸請了最好的律師,想打官司,我媽卻不讓,天天在家哭,我心疼她,也幫着去求我爸,我爸氣壞了,最後給了那男人一筆錢,把他開除了。”

“因為這事,他開始看輕我媽,隔三差五借題發揮,哪哪都不順眼,從那時起,我家氛圍再也沒好過。”

“就這樣過了大半年,有天,我媽領回來一個小女孩,跟我同歲——她朋友夫妻倆在工地出意外了,臨終托孤,我媽信誓旦旦承諾,會将她女兒當親女兒,養一輩子。”

“我爸堅決不同意給那孩子上戶口,我媽竟給他下跪,當時我吓壞了,也跪下求我爸,讓他不要再罵媽媽了……”

景千眼眶有點紅,聲音也低啞了,再次望向漆黑的湖面,藍蕭蕭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

“那個女孩在我家住下了,我媽還幫她改了名字,叫——周心珞。”

藍蕭蕭的手霎時間松開,整個人呆住了,只腦袋還僵硬地靠着他肩膀。

“我媽很憐惜她,給她買很多禮物,還送她學跳舞……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我媽已經不愛我了,所以,我開始跟我爸一樣讨厭她,經常趁我媽不在,欺負她。”

“但她從沒打過小報告,總小心翼翼讨好我……懂事之後,我不再欺負她,當她是妹妹。”

“初三暑假,她竟然跟我說,她喜歡我……當時我整個人都蒙了,很怪的感覺,那天剛好被我爸聽到,他憤怒至極,連夜将她趕出家門,說她心術不正。”

“那次我爸态度堅決,我媽只好在家附近給她租了套房子,拼命給她塞錢,還時常住過去陪她。我爸将她戶口遷到一個遠房親戚家,下令從此不準再提她和我家有關系。”

景千蹙眉,陷入了回憶,聲音低低地,“或許是那樣的日子太孤單,進八中以後,她和芮小柔成了朋友,很依賴她,還跟趙潤談起戀愛——她明知道,趙潤追她是和人打賭,也知道,我和趙潤不對付,可她還是不管不顧……”

景千情緒有些激動,藍蕭蕭輕輕嘆了口氣,卻不知該說什麽。

“所以從那時起,我對她一直很冷淡,偶爾一起吃個飯,都是為了敷衍我媽——”

景千停頓了很久,藍蕭蕭只靜靜地陪他,也沒說話,她隐約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麽了。

“……她走得很突然,一點預兆都沒有……那晚,我媽在我房間哭了一夜,怪我爸太狠心,害死了她,我心裏也很難過,後悔自己作為哥哥,為什麽不能多關心她一點……”

景千紅了眼睛,“我答應我媽,一定去學校替心珞讨回公道……卻沒想到,這件事,反而成了我爸媽離婚的導火索——”

“我被趙潤找來的一群亡命徒困在巷子裏,被他抄家夥,從背後偷襲,住進了醫院……在病房裏,我爸大罵我媽是神經病,說她不把我搭進去都消停不了。”

景千頓了頓,艱難地說:“我沒想到,那之後不久,他們就離婚了,怕影響我高考,才瞞着沒說,只是……仍舊被我撞見了。”

兩個人很久都沒再說話,景千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傷感地笑笑,“這就是我從前的人生,很難堪,也有很多痛悔……”他望着藍蕭蕭,抓起她的手,無奈地嘆氣,“也是你一直好奇的,八中的秘密……”

他臉頰輕輕蹭着她頭發,低低地說:“你現在,滿意了嗎?”

“對不起……”藍蕭蕭心裏沉甸甸的,有一種後知後覺的難過,這幾天,她對他很差,那樣咄咄逼人,蠻不講理,卻從來沒想過,要敞開心扉去問個明白。

忽然想起了什麽,她有些遲疑地問:“那,她遺書上提到的孩子,是怎麽回事?”

這回,景千沉默了很久,久到她開始暗暗後悔再次問這個問題時,終于,他回答了她:“沒有孩子,那是芮小柔編的——當時學校都在傳,說心珞有精神病,芮小柔懷疑是趙潤家故意引導的風向,因而懷恨在心,編了那個說法,想讓趙潤付出代價。”

景千抓緊藍蕭蕭的手,像有些失控卻生生忍住了,一字一頓地,艱難地說:“心珞的遺書上,只有四個字——我想回家。”

他的肩膀顫抖,眼睛濕潤了,喉結上下滾動,強壓住哽咽的聲音,藍蕭蕭抓緊了他,卻再抑制不住,堵在胸腔裏的情緒,大顆的眼淚從臉頰滑下,仿佛看見了周心珞最後站在頂樓的樣子……

沒有人知道,在很多年前,她也寫過那樣一封信,上面是一排童稚的小字:爸爸,求求你回家……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只緊緊抓着對方的手,沉浸在各自複雜的思緒裏,或悔恨,或愁殇,直到先前那個拜托他們幫忙的工作人員跑來,才打斷兩人的心事。

“那個,不好意思兩位,剛導演在那邊臨時加了兩場戲,我們都在忙,忘了告訴你們。前面那場,你們完成得很好,導演還誇了你們。”

“等一會兒,能再耽誤你們一點時間嗎?還有一場,是跟上一場連戲的,需要你們再幫下忙,”他想想又補了句,“都是有酬勞的。”

藍蕭蕭快速抹了把臉,平複了一下心情,好在夜色昏暗,沒人注意到她剛明顯失控的情緒,“可以的,是什麽戲?”

那人興奮地說:“是一場很激烈的情感戲,戲份在群演裏算相當重了,你們兩個很幸運呢!”

“啥情感戲,還讓群演演啊?”藍蕭蕭蒙了,摸摸鼻子,問:“不會是……那種的吧?”

“哪種?”工作人員一頭霧水。

藍蕭蕭撇撇嘴,有些不自在地小聲嘀咕,“就那種,裸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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