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病态依戀
晉江首發
艾爾賽因的動作比厄尼斯特的話要更快一些。
微小的光芒在半空中一亮又緊接着熄滅, 只出現了極短的時間。
蜷縮在角落的人影在暖黃色的光芒下一閃而過，但仍然被艾爾賽因捕捉到了。
那是一個身量不高，尚未完全發育的少年。他瘦骨嶙峋，臉因為過度消瘦而顯得尖尖的, 一雙眼睛因為臉頰沒有什麽肉的緣故格外突出。
就像一只因為流浪而發育不良的小奶貓。因為營養不足, 一眼看過去就覺得眼睛大得出奇。
而這少年還更為特殊一些。
他有一雙異色的眼睛。一只是琥珀般的金色, 一只則是淺淡的灰色。
妖異又惑人，有一種特別的魅力。
而眼睛的主人則忍受着吸納其他黑暗元素的痛苦, 忍不住從喉嚨深處發出低低的破碎聲響。
他混亂的意識只是忍不住地想, 是艾爾賽因來了。
他不想被看見現在的這個樣子。
難看, 很難看。
眼睛很難看，身體也很難看。
厄尼斯特怎麽也想不到, 在不斷吸收更多的能量之後，自己竟然會回到這個樣子。
自己最狼狽的時候的樣子。
是那段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時期。那時候他整個人因為長期攝入的食物不夠而瘦得脫形。
至于這雙眼睛，則被視為不祥的征兆。他那個時候甚至因為不會掩蓋這雙特別的眼睛，而被那些貴族給盯上了。
因為，這雙眼睛足夠特別。特別到可以去做人形藏品，甚至單獨挖出來做一對魔法收藏品如果不是讀心術的原因, 他那個時候就已經死掉了，永久地成為一具貴族房子裏陳列的藏品。
這樣狼狽的他，這樣醜陋的他，不想被艾爾賽因看見。他明明一開始計劃得是用史萊姆捏一個完美的、好看的身體，再出現在艾爾賽因面前的。
絕對不是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用最難看的樣子來面對對方。
因此, 他一邊忍受着疼痛, 一邊顫抖着開了口：“請您別看我。”
“不要看我。求您。”
“您是誰, 是來救我的嗎？”厄尼斯特真切地希望自己拙劣的演技能夠得到良好的成效, 他竭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像個不認識艾爾賽因的人說出來的。
他忐忑地等待着回應，他祈禱着如願的結局。
厄尼斯特想要聽見他想要聽到的結果，在艾爾賽因的心聲中。因為人的話會是假的，但心聲不會是假的。
過了許久，厄尼斯特才聽見艾爾賽因的心聲：“衣服……”
一件溫暖的外套同時斜斜地蓋住了厄尼斯特的身子，遮掩了他不着寸縷的身體。畢竟厄尼斯特對新掌握的力量使用得并不熟練，并且吸收還并未完全完成。
那外套上還帶着艾爾賽因殘留的溫度和一點熟悉的陽光般的氣息，那種令人心安的味道讓還在承受着痛楚的厄尼斯特不自覺地松了幾分緊鎖的眉間。
在冰冷之中呆了很久，這樣的一點溫暖就變得格外突出，也格外……讓人留戀。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氣味，就好像被熟悉的人給捂熱了，重新擁有了繼續前行的力量。
空間內一時陷入了安靜。
厄尼斯特想要起身，假裝自己是個艾爾賽因無關的受害人，但是空間內剩餘的黑暗元素仍然在湧入他的身體，疼得他站不起來。
沉重的喘/息聲和難以克制的呻/吟聲在黑暗的空間中極其難以忽視。
艾爾賽因站在一邊，什麽也沒有做。
這是變強的必經之路，是沒有辦法繞過去的。
但是他表面上沒有什麽表情變化，氣質也看起來尚且平和。然而艾爾賽因心裏的火卻在熊熊燃燒，并且越燒越烈，大有燎原之勢。
與此同時，他的心聲卻幹幹淨淨的，一點也沒有讓厄尼斯特發覺他的異常。
艾爾賽因确實什麽都沒想，他只是覺得很想做點什麽，比如——将這個城堡夷為平地。
他非常、非常煩躁。
最後，他還是因為自小受到的良好教養克制了自己的破壞欲，沒有在滿地都是無辜者的地方下手。
艾爾賽因不着痕跡的深吸一口氣，以他一貫的溫柔語氣好像無事一般開口道：“你是哪裏跑進來躲避什麽人的孩子嗎？這件衣服就給你了，你傷好了就快點離開吧。”
但心聲終究洩露了一心半點的心聲：“得趕緊離開。”
【不能再在這裏呆下去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
厄尼斯特呼吸一滞，努力用帶着抖的氣音回應：“謝、謝謝您。我只需要自己呆一會兒就會好了。”
黑暗掩蓋了他受傷的表情。
艾爾賽因又因為壓制自己的情緒而沒有同平日裏那樣一般冷靜，沒有發現厄尼斯特聲音裏些許奇怪的情緒，只以為那是因為吸收能量過于疼痛而導致的。
因此他努力維持住暖陽般和煦的聲線應道：“好。”然後大步離開房間，他的步子邁的很大，就好像迫不及待一般。
等一出房間，艾爾賽因就立刻從外面布置了一個魔法陣，保障厄尼斯特在吸收能量其間不會有任何家夥趁虛而入。并且，他保持了和厄尼斯特的「寄生」聯系，好随時掌握他的狀态，以免産生什麽意外。
想到那些糟糕的血跡和痕楠楓跡，艾爾賽因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實質化地燃燒起來。
他立刻、馬上就要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個房間裏面的東西基本都被侵蝕幹淨了，幾乎沒有什麽線索遺留下來。不過沒關系，他會去找一個能夠告訴他答案的人。
然後，把伸到不該伸地方的爪子一根一根地斷掉。
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棒了。
就算有什麽讨厭的家夥因為控制不住一不小心弄沒了也沒有關系，只要抓住亡靈塞進一具新的身體裏就好了。
完全不必擔心。
艾爾賽因随手抓住了一個路過的侍從，直接敲暈，然後扮成了侍從的樣子，裝作着急地樣子拉住了在宴會角落等待的侍從，滿頭大汗：“你知道蒂娜女士在哪裏嗎？剛剛有人傳話和我說她要一份甜點，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裏。”
被拉住的侍從立馬嚴肅起來：“有這件事嗎？你怎麽不好好聽安排，竟然連蒂娜女士在哪間房間都不知道？！”
“等下再說你，我給你把甜點送過去！”
……
黑暗中，已經吸收完能量的厄尼斯特呆呆的坐在角落。他的眼睛木楞楞地盯着虛空處，臉上的表情滿是漠然，只一雙手死緊死緊地抱着已經失去溫度的白色外套。
他的眼睛，果然很難看吧。
連艾爾賽因都會忍受不了離開。明明他平常在生人面前那麽溫柔的。
不過，可能雖然艾爾賽因那樣表現，其實也是發現了他的身份吧。他意識模糊的時候聽見了門邊的心聲，雖然他當時很混亂，聽見的不一定是真的，可是……
還是被發現了吧。
這樣想的話，不如把這只灰色的眼睛剜掉吧。這樣他就有漂亮的金色眼睛來面對艾爾賽因了，和他陽光般的金發一樣漂亮的顏色。
厄尼斯特拔出不小心長進肉裏的鏡子碎片，貼到眼睛旁邊，輕輕一壓，血液就湧了出來。從始至終，他都小心不讓白色的外套染上污漬。
厄尼斯特盯着滴到地面的血跡，忍不住想：就好像真的血一般，但終究不是普通人那樣的血。
他看着那和普通人類的血液終究有所不同的血液，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的特殊體質。
沒有用，無論傷成什麽樣子，最後都還會是長回原樣的。
“啪！”鏡子的碎片砸在地面，碎成了更多細小的渣滓。真奇怪，明明是連黑暗元素都吞噬不了的東西，卻可以輕而易舉地破壞。
厄尼斯特看着地面的鏡子碎渣，突然笑了起來。
他在自欺欺人些什麽呢？
難道沒有了這雙眼睛就沒有關系了嗎？
艾爾賽因明明是連他這樣的人類模樣都難以忍受。只是、只是在微光下看了一眼，他都未必看見了他的眼睛，就那樣的厭惡他。
厄尼斯特不受黑暗的影響，可以輕松地在漆黑一片中視物。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非常讨厭自己。
他過去為什麽是這個樣子的呢？
狼狽又弱小，一無是處。
可是現在好像似乎也沒有變好。比以前強得多了，可是還是誰也沒有辦法留下嗎？
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
既然艾爾賽因只是想要一只新鮮的黑暗生物，那就做一只黑暗生物。
只要變回原來的樣子就好了。
只要變回原來那樣的幽靈貓就好了。
還有那些不知道為什麽要對艾爾賽因下手，影響他們生活的家夥。他要一個個弄清楚，然後全部撕碎。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傷害艾爾賽因。
沒有人，包括他自己！
只要這樣就一定可以回到那些普通的日常生活。
一定可以！也必須可以！
阻礙他回到「正常」的人，只要幹掉就好了。
畢竟，黑暗的天性，是侵蝕和毀壞啊！
誰也不可以影響他呆在艾爾賽因身邊。
作者有話說：
都是表面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