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誰的年華似水
幽月見唐汝舟興致缺缺,并沒有想要和她讨論慕容複的打算,便撇了撇嘴不再多說。将披風放好之後,幽月和往常一樣為唐汝舟鋪起了床來,一邊鋪一邊有些埋怨的對唐汝舟道:“話說小姐,你剛才對大皇子的态度是怎麽回事啊?人家可是救了咱們呢,你這個态度也不怕人家生氣了不管咱們,也多虧了大皇子殿下脾氣好。”
唐汝舟本沉溺在自己的沉思中,聽到幽月這句話不由得氣笑了,罵道:“你這小丫頭實在不知好歹,我和你多少年的主仆情分了,竟然比不上人家大皇子殿下一個晚上的相處麽?”
她這句話本是開玩笑,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幽月聽後卻當了真,一張小臉瞬間煞白了下去,驚恐的跪在地上磕頭道:“小姐說的哪裏話,幽月從來沒有那般想過,小姐你可千萬不能也這麽想。就是借幽月十個膽子,幽月也是不會背叛小姐的啊!小姐,難道這麽多年了您還是不相信幽月麽?”
唐汝舟怔住,被幽月過激的反應吓了一跳。可是随即回憶湧上心頭,她卻來不及詫異幽月的反應,滿天遍地絕望般的憂傷便将她包裹了個嚴嚴實實。
她想起前世的時候,也就是距離如今三年前的時候,那時她十歲,正是一個孩子最頑皮天真不知世事的時候。而那時候的幽月也不過長她兩歲而已。正是豆蔻年華,少女最好的年紀,最美的天真,盡數給了她這麽一個不懂事的熊孩子。
那時候娘親剛剛去世,她的性子于是變得愈發惡劣,孤僻的整日将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肯見別人,不吃不喝。因為懷着對唐元格沒有及時趕回來救娘親的埋怨,和對這院子裏那漆黑如墨的人心害死了她娘親的怨恨,她開始對每一個人都充滿了敵意。
可是,一個死了娘親的庶女有誰會去關心死活?就連唐元格回來之後充滿愧疚來看她時,也因為她的态度而拂然大怒,從此不再管她。整個尚書府唯一一個還在意她死活的人,便只有幽月,這個在她娘親死的時候死死的拉着她的手懇求她照顧自己的少女。
正是隆冬酷寒的時候,幽月卻不管不顧的在她門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帶着哭腔的聲音已經沙啞的不像話了,卻還只是重複着一句話:“小姐你出來啊,你出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可是那時候的她便是如此的任性,仗着那唯一一個人的在乎便無法無天,就是躲着不肯出來。最後幽月昏倒了,她清楚的聽到了自己腦海中有一根弦崩掉了的聲音。她害怕了,害怕這唯一一個在乎她的人也離她而去了。
可是她懦弱的不肯開門,只因為怕聽到那些庶女們的嘲笑,說她從此以後就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人了。于是她渾身發抖的躲在房間的角落,低聲的啜泣着,将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所幸,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幽月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這時她的聲音已經是粗嘎嘶啞的聽不出來原來的聲線,虛弱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但還是重複着:“小姐,你出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她緊緊的攥緊了拳頭,忍着沒去開門。于是,片刻之後幽月的聲音又消失了。她心頭一緊,仿佛有什麽從腦海中被抽空了出去,空白一片。
然而,不管她怎麽躲,躲的多卑微,她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當院子外面傳來喧雜的腳步聲時,她一張臉絕望的沒了血色。那天,娘親去的時候也是這般,仿佛有數不盡的人,黑壓壓的将屋子擠滿了。那些虛僞的面孔上或冷嘲熱諷,或幸災樂禍,卻沒有一個是真心哀傷的。
門被人一腳踹開了,她認出領頭的是那兩個庶女,從小便跟在唐輕舟的背後拍馬屁。可是這些人中并沒有唐輕舟,她心頭一輕,對唐輕舟的印象于是好了些。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些人正是唐輕舟慫恿來的。而此時的唐輕舟卻是躲在暗處看戲。
唐菱舟此刻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而已,但是美人胚子的模樣已經出落出大半,只是一張嘴尖酸刻薄卻是從來沒有改變的。淩厲的眉眼斜斜一掃,便找到了躲在角落裏的她,唐菱舟一把将她提了起來罵道:“小畜生,原來你在這裏啊,讓我們好找。”
她害怕的往後退着,顫抖着問:“你們找我做什麽?”唐菱舟猙獰笑道:“做什麽?讓你這個低賤的小畜生認清自己待的位置,別一天到晚的總想着做春秋大夢。你那一樣低賤的娘親已經死了!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端架子?爹爹來看你居然還被你吼出去了,你算個什麽東西?”
于是拳腳加身,那些人打的不知疲倦,她卻疼的仿佛在地獄裏走了一圈回來。等到她傷痕累累的疼暈過去的時候她們才罷手,模糊的視線中是那些人趾高氣昂離開的背影,可是她的幽月沒有出現。那個叫嚣着要保護她的丫頭沒有出現,那一刻她的心中充滿了怨恨。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已經是三天後,幽月坐在床前哭的像個孩子,無助的讓人心疼。嘴唇卻因為跪了一天一夜而起的高燒而蒼白一片,死皮褪了一層。可是那時候的她不會知道這些,面對幽月的悲恸。她只是冷冷的笑了一聲,然後嘲諷的看着她,道:“現在知道假惺惺了?之前裝作那麽關心我的樣子,可是我被人打的半死的時候,你在哪裏?”
幽月抽泣着道:“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是幽月錯了,幽月該死!幽月不該讓小姐受這樣的苦的,只要幽月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讓小姐受這樣的苦。”
她冷冷的看了幽月許久,然後倏然一聲輕笑,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守護。”幽月本就蒼白的一張臉瞬間沒了顏色,嘴唇顫抖着不可置信問道:“小,小姐,你說什麽?”她冷漠的看着她,果真又重複了一遍:“我說,讓你滾,我不需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