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見過你母親。”甄淼看着他。
他詫異盯着她的雙眼，“你知我母親長什麽樣？”
甄淼垂下眸，如今她扮成另外一張普通人的臉，即便是他看過她的畫像也不知道她就是他的娘親。
“你娘親一定很美。”甄淼輕聲道。
他嘴角微微翹起，他曾看到那人夜間看着一幅畫像久久不能入睡，那畫中的女子正是他娘親，他娘親定是極美。“比你美。”
甄淼笑起來，眼中似有星辰。
見他眉頭蹙起，奇怪看着她。
“你可能告知我你的姓名？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她雙眸柔軟，靜靜看着他。
“魏斯。”他撇了一下嘴。
甄淼按捺住心中的雀躍悸動，果真他是她的孩子。未想上天如此眷顧她，冥冥之中讓她母子相遇。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一群身着甲胄的官兵從街道上走來正要進入搜查這戲樓，跟在他們後面是一玄衣男子，他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只是此刻他神色似是有些冷峻。魏斯那小身子突然跑到廂房內朝窗外一探，剛好與那男子對視便快速離開。
甄淼見他突然跑掉，便急忙追去，“你要去哪？”
魏斯回頭，“有人要抓我，你能幫我麽？”
甄淼淡淡一笑，“如果你乖的話。”眼眸朝着樓下望去，突然看到那抹玄色的身影，身形一顫，眼眸頓時破碎開來。
那穿心的一刀，如今胸口還有痛感。
甄淼握緊了他的小手見他望着自己，心口越發疼起來，抱起他飛快跑到另一個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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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腳步聲越發靠近，那些人一間屋子挨着查找，沒有放過一絲角落。
甄淼坐在簾幕之後，雙手放在琴上，心底忍不住顫抖，恨意洶湧，但更多是懼怕。
門突然被人破開，
一名官兵進入，環察着屋內的擺設，“敢問夫人可見過一個五六歲的孩童？”
甄淼壓低了嗓音“可是一身藍衣，面容俊俏的小公子？”
那官兵眼神一淩又上前一步“正是。”
“剛剛我看到他順着東邊的樓梯下去了。”
官兵拱了拱手“多謝。”
待看他離去，甄淼才松了口氣，起身欲走到門前正要朝外探去，卻發現門前的那抹玄色的身影正正對着自己。
他眼底似有探究審視，視線只是從她臉上一躍而過。甄淼立刻垂下眼眸，她能感到她渾身都在顫抖。
正要關門卻被他抵住，他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門被他狠狠推開，甄淼向後退去，口中驚呼，臉上的慌亂盡數落在他眼中。
魏岘靜靜看着她，眼眶突然紅了起來，沉默看着她不語。
見她欲轉身逃開，上前一步便把她緊緊箍在懷中，從她耳側撕下那層薄薄的面具，露出那張熟悉的面容。
“啪！”清脆的一聲，她狠狠甩了他一掌。
魏岘側了側臉，紅着眼笑了笑。“你果然沒有死。”
甄淼冷冷看着他，這次她的眼裏連恨都沒有了，只有無盡的麻木。她壓低聲音“放開我。”
“怎麽？你怕了？”他捏着她的下巴，這一幕如此的熟悉，熟悉的令他刺眼。
“斯兒在屋裏。”她低低嘶吼，想要甩開他的桎梏卻無力掙脫。
魏斯透過櫃子的縫隙看到那人把她抱在懷中，又看到她臉上的面具被撕下來露出畫上的那張臉，快速鑽出櫃子，默默看着他們。
甄淼看到魏斯的小身子沉默的對着他們，心中一疼掙脫開魏岘想要上前抱他，卻被他讓開身子，“斯兒..”
他對着她的眼神中帶着幾分冷漠更多的是陌生與厭惡。
看着他小小的身子離開屋內，甄淼像失去了渾身的力氣，無奈的坐在地上，眼淚無聲的滑落，他恨自己對麽。恨她抛棄了他。
魏岘蹲下來，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水，還未觸碰便被她的手打掉。
“別碰我。”甄淼的視線落在地面，神色凄然。
之後，甄淼又回到了魏王宮，本以為這一生她都不會再來到這裏，卻未想世事無常。如今她無名無份被帶入魏王宮，不知今後的路又該如何走。怡蓮起初見到她時一臉震驚，還以為自己白日撞鬼了，确認真的是夫人後便跪在地上痛哭這幾年來小世子的經歷。
經怡蓮解釋後她才知道斯兒在花燈節溜出宮外就為了看戲樓裏沉香救母的戲，日日渴望能見到自己的娘親便在畫中畫滿了她。
自一宮女說漏嘴是王上殺了夫人之事，小世子的性子就越發沉默起來。而且對王上便視而不見。
甄淼聽着她娓娓道來，忍不住心酸。“是我欠下的太多。”
怡蓮淚眼模糊“只要夫人回來了就好。”
今日天氣放晴，萬裏無雲。
甄淼今日一身水藍色衣裙，溫婉素雅。手中拿着前幾日做好的風筝來到世子的宮殿，看到他在書房內練習字，對夫子做了個噓的手勢，便悄悄來到他身後看他認真專注的寫字。
如今他才六歲，就要寫這麽複雜的字，見他手酸了甩了甩小手，又繼續寫。心底掠過一絲心疼。
見他寫完了一張後，把毛筆放好，轉身盯着她。眼底一片沉默。
甄淼笑了笑，“今日娘親來教斯兒放風筝可好？”
魏斯起身捋了捋皺了的衣袍，面無表情走出書房。
甄淼緊随在他身後，時不時喚着他的名字，他卻一聲都未搭理。未想到這魏斯年齡小走的卻那麽快，一個不小心甄淼腳崴了一下便停了下來，看着風筝上畫的兩條錦鯉，心底一片苦澀。
她這個娘親當的真窩囊，斯兒對她還不如對一個陌生人來的親切。
魏岘在不遠處默默看着她，上前看到她吃痛的樣子，上前蹲下來握住她的腳踝輕輕揉捏。幾絲青絲從他側臉垂落，這幾年中魏岘的面容多了幾分硬朗，更多的是屬于一個帝王的深沉。
“還疼麽？”他擡眸，凝視着她的面容。
甄淼搖頭，起身便離去，卻被他拉住手。
“孤有很多話想告訴你。”魏岘的聲音很淡，淡到她聽不出什麽情緒。
“我們沒什麽好說的。”
一股清風吹來攜了幾縷香。
“你聞到了麽？鳳羽花開了。”魏岘閉眸，眉目中有幾分沉靜。他高大的身影罩住甄淼，地上的背影似是只有他一人。
甄淼忍住心頭的痛意，閉了閉眼眉目中有幾分隐忍。“不必做戲了，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不是麽？你還有什麽不知足？”
魏岘突然笑起來，“淼淼，你總知道什麽最傷我。”看到甄淼轉身離去，咽下喉中的腥意，靠在廊柱上，閉眼沉思。
這幾日，甄淼日日在世子宮殿外行走，盡管斯兒不願意見她，但是只要能看到斯兒，她就覺得心底很滿足。或許有一天斯兒會明白她的陪伴。
看着斯兒小小的身子她突然想起另一個身影，她才答應過阿珂要陪在他身邊，如今卻悄悄離開，他會不會難過，哭泣。憶起虞胧在馬車上深深看她的那一眼，心頭一疼，自古世事兩難全，可是她虧欠斯兒的太多。
不若先離開一段時間，把一切交代清楚後再回來。
甄淼默默想着，便轉身離開。
魏斯感到她好像走了，便小跑到殿門透過縫隙看到她逐漸離去的身影。站了許久他才離開。
這夜，世子便開始發燒起來，前幾日還好好的，莫名的就得了病且高燒不退。
窗戶關的緊緊的，一絲風都進不來。
甄淼又新打了一盆水，沾濕布巾為他降溫，看着他眉頭皺成一團，臉側異常的紅，心底揪在一起。
聽到腳步聲，睨到身旁的身影，輕聲道：“我一個人照顧就夠了。”
魏岘看到床上閉眼不醒的人兒，上前探了探他的額頭，“斯兒平日裏并不曾如此。”
感到甄淼冷冷的視線，魏岘默默收回了手，“退燒的湯藥喂過了麽？”
“已經喂下了。”甄淼轉會視線，輕輕握住斯兒的小手放在嘴邊，凝望着斯兒沉睡的面容。
她的斯兒，快快醒過來吧，只要醒過來娘親再也不走了。
夜間魏岘又來了一次，看到甄淼趴在塌前依舊似是睡去，又探了探斯兒的額頭，心底嘆了一口氣，還好燒已經褪去了。
把披風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彎下身子凝視着她陌生又熟悉的面容，眼底仿若含了一片深海。
五年過去，她美豔依舊，只是眉目中含了抹愁，濃濃不肯散去。伸手覆上她的眉間，突然頓住，她似是夢呓“斯兒，娘親再也不走了。”
魏岘收回了手，默默轉身離開，輕輕阖上殿門朝外走去，月色把他的背影拉長像一條筆直的線，含了幾分寂寥。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灑在甄淼的肩上，甄淼睜眼，下意思去摸斯兒的額頭，還好不燙了。心底松了一口氣，看着他白皙的面容，英氣的眉宇，心底掠過一絲柔軟。他緩緩睜開了眼，眼中帶着一絲惺忪茫然。
他看到甄淼，眼眶瞬間紅了一圈，“你不走了？”
甄淼心頭仿若被針紮一般，上前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懷中，“娘親怎麽會走，你是娘親的的寶貝，心頭肉，娘親怎麽會走？”
他終于哭了出來，積壓了許久的恨意，委屈在此刻通通發洩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