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孤影的白狐皮襖,流進他的眼中,為了保證月孤影的能力不被外物所迷,月秋承殘忍地用劇毒将他的眼睛毒瞎,再也不能張開。

月孤影的童年完全是在皇城天守閣的孤樓中度過的,除了他自己和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奴才,小樓裏沒有任何人。月孤影二十歲那年,熬不過被關了數年練功的師妹霏畫兒哀求,帶着霏畫兒夜探皇城的刑不溯躍進了孤立在百花庭院中的高閣……那是一切的開始。

二人初出江湖俠義心腸,便将月孤影帶出了天守閣,一起游覽天下風光。一路上刑不溯對于月孤影的灑脫十分欣賞,對于他不可視物的不便也細心照料。

日久生情……多半如此。

對于霏畫兒還只是兄妹之情,未來得及變化的感情,尚在幼苗之中就已枯萎。在刑不溯看來,這世上再不會有一個人會像月孤影一般溫柔而堅韌,脫俗而平凡。二人心生情誼,知道世人不能容忍這種感情,決定在游覽天下風光後離世隐居。可惜……有一種女人的感情太過純粹,純粹到了非愛即恨的地步。霏畫兒一人回到紅衣教,以聖女名義對二人下了紅衣絕殺令。

二人一路逃亡,最終在黃山附近遭遇埋伏身受重傷,天可憐見,遇到了第一次偷偷出門的雲家兄妹,從此隐居青梅莊中,再不踏足江湖。

“我與不溯從未有負過畫兒的情誼,只不過是生不逢時,未遇其人罷了。”月孤影悵然。

“佛說人生七苦。然,人身而如此,七苦即人生。于苦難中歡樂,亦可于苦難中悲傷。衆生皆如此則無可比。”

悭臾将白貂捧在手中,嘆息,又抱入懷中。

“人世間最苦者,求不得……”

“渴望而不及,天長日久,唯有求不得。苦痛加身,日久則為沉疴。沉疴激發,那便是要比時間任何兇狠毒藥都要來的纏綿徹骨,缱绻難去……心中沉疴,無異于膿瘡,為人難得看出,但确實久病纏身無法可脫。對于那名女子來講你們的事情就是她心頭的膿瘡,這一次,只怕已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月孤影點點頭,“确實如此。只是紅衣教勢力過大,青梅莊是要留給阿青阿菁的。這一次,就我一個人去吧。”

“月大哥不必憂愁,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青梅莊所有人都會是你的後盾。”雲天菁語氣斬釘截鐵。

——她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遇事臨時抱佛腳的人,看一步,走三步,她永遠都比別人算得多。這一點上她和長琴非常像,所以他們最談得來。在遇到他們的時候她就知道必定會有這樣的一天,所以她建立了青梅莊,為的,就是這一日的到來。

她笑道。“我和哥哥還有大哥,是在江湖之外的江湖人,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糾纏在這局中的。所以這青梅莊,還是要月大哥和刑大哥繼續幫我們看着呢。”

月孤影憑欄遠望,沒人知道他心中所見之景,只看他伸出手接下一片梅花,回首輕笑。

“如此,便多謝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行了不行了~最近被莊花萌的一臉血~忍住忍住,這是綜仙古不是綜劍三,不能把莊花扯進來啊,算算時間還差好多年呢!忍住啊嗷嗷嗷嗷嗷唔!!!——【被PIA飛

PS:感謝雨相親的地雷~~>3<

☆、劍三

五人圍着八角梨花木桌坐在小亭中吃了一頓沒什麽胃口的晚宴。并不是大廚手藝不好,實在是心情複雜,饕餮美食也味同嚼蠟。

“诶?刑大哥被困?”唯一一個大快朵頤的雲天青聽說這個消息後,依然很淡定的将整只雞腿塞進嘴裏(=_=……),又吐出一點肉渣滓都沒剩下的雞骨頭,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不還有三個月嘛~不着急,反正刑大哥又不會吃虧,紅衣教勢力雖大仍不過是明教的附庸。明教最近幾年被武林正道打壓的氣勢減弱,紅衣教不過是借勢而起,真要算底蘊還差得遠。”

天青側着腦袋看了眼沒什麽表情的雲天菁,“阿菁以前救了不少紅衣教要殺的人,梁子早就結下了。就算我們不上門,以紅衣教張揚的作風若是知道青梅莊是我們名下,少不得一場紛亂。趁着一次把所有的後患都處理掉,一舉兩得。所以別都板着臉啦!快吃快吃!我可是忍着偷吃的欲望撐到現在的!早知道你們不吃我可早就把這些吃光了~”

天青大手一揮,手中木筷對着紅燒獅子頭而去。

“天青說的也是,擔心也是無用,不如平常心面對。”

月孤影動作輕緩的擡起筷子遲疑了一下,才去夾一盤竹筍。天菁沒有什麽表示,只是将桌上的幾個餐盤換了下位置,偏素的菜色全擺在月孤影手邊,葷菜則是靠近雲天青和悭臾附近的。

悭臾看着面前調換的菜色,勾起嘴角,夾了幾筷子蒸魚到長琴碗中。

“這道菜色我本是最喜歡的,沒想到他們還記得……竟然能讓人做的分毫不差,真是有心了。”

“嗯。他們畢竟都長大了,連天青都能對江湖之事侃侃而談,行事作風雖然随意卻也有自己的是非之道。”長琴舌尖輕卷,只覺那菜肴入口即化,确實是極好的美食。“确實不錯。”

“我的口味怎麽會差~”悭臾晃動腦袋,正了正有些松散的發冠。“唉,還是短發好……”

長琴失笑,“你似乎總是不習慣,若是不喜歡就剪了去。只是有點可惜……”

可惜什麽?當然是可惜看不到悭臾長發束冠的樣子。那樣一身正服的悭臾看起來就像是他不曾見過的另一個人,莊嚴肅穆,峥嵘劍鋒,像一柄絕世的利器。他喜歡挖掘悭臾不曾顯露的面容,感覺就像是在挖掘一個寶藏,那感覺令他十分欣喜。

悭臾不知道長琴在想什麽,他放開手中的頭發,有些羨慕又有些不滿的看着天青披散的頭發,“天青,我記得我為你戴冠……那個清風君子冠呢?”

天青純潔的眨眨眼,抱着飯碗一溜煙從門口竄了出去,聲音遠遠傳來,“我想起和輕言有約,先走一步!”

……

…………

………………

泥煤!悭臾差點掀桌爆粗口,一雙眼睛狠狠的瞪向天菁:小樣兒你也跑啊?!

天菁淡定的放下筷子,用繡着白梅暗紋的白色絲緞手帕擦了擦嘴,碗筷整潔,十分優雅。“放心,那個發冠還好好呆在哥哥那裏,沒變成他的酒錢。”

意思就是說別的東西都已經成了他的酒錢嗎?!悭臾怒起青筋=皿=#……

“我吃完了,月大哥,我已經和輕言姐姐說好,明日便準備下杭州。我們青梅莊也算是有名,霸刀山莊和藏劍山莊都發了請帖來呢~”天菁晃了晃手中的兩張顏色分明的帖子,一金一黑,請帖之上墨意淋漓,力透紙背,可見書寫之人與劍道刀法上都已登化境。天菁翻了翻,有些興致的問道,“唔,藏劍山莊的名頭雖然這幾年還算響亮,但比起霸刀山莊還是還差了很多啊~有膽量,我喜歡!”

天菁看着悭臾孤影,“如何?”

“你若是喜歡,那就去吧。”月孤影從善如流,反正他平日也不出門,去哪裏都一樣。

“……你是想紅衣教的人會去吧?”悭臾太了解他們唯恐天下不亂的坑爹性格了,手一揮,“随你吧。”

——————————————————————————————————————————

琴聲如流水潺潺,如高山巍峨,四時變化,滄海龍吟,白衣飒飒衣帶當風。聞者無不駐足。

劍舞驚鴻,翩若游龍。孤劍白雲,萬裏山河,黑龍長鳴,血色盈然。揮手間,一劍破山河!

青梅莊中不乏習劍好樂者,今日入住東湖蒼梅閣的兩位客人無疑是衆人的焦點所在,而兩人竟有如此雅意,圍觀者衆……換言之,這兩人已經被強勢圍觀==|||……

“沒想到前輩竟是劍道大家……無怪乎天青使得一手好劍。”踏月而來,月孤影似乎當真是月下的一抹孤影,靜靜的立于連接樓閣亭臺的拱橋上。待到悭臾收劍才開口稱贊,“這位公子的琴聲……當真是情意綿長。”

“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月公子能聽出我琴聲中的情意~想必心中也有在思念的人吧?”想調戲長琴?親,你的功力還不夠深厚~

月孤影面色微紅的掩嘴輕咳,一陣風吹樹葉的飒飒響聲緩緩歸于平靜。月孤影搖搖頭,好笑道。“這些人……總是這般胡鬧。”

悭臾放下手中木劍,弦歌是至兇之器,出鞘必見血光,所以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動用過它了。因為沒有動用的必要了……回首對月孤影微笑,這人…明知道他看不見,卻還是讓人忍不住對他微笑。“切磋一下?”

“咳咳,也好。”月孤影走到悭臾對面,袖下一雙比女子更光滑白皙的手張開,帶着些無形的張力。“還請前輩手下留情。”

“留情?”悭臾古怪的笑了,“我看不必,你的武器着實奇特,若是不小心,恐怕倒黴的還是我。”

月光下,絲絲光華在那雙如玉的手中流淌,凝眸細望,那光華是根根晶瑩透明的絲線。悭臾可不會小瞧他,能對自己都漠視的人絕對不會是善人,要說月孤影手上沒有人命那是殺了悭臾也不會信的。

“前輩謬贊。”

二人同時出手。

悭臾一柄木劍幹淨利落,招招一往無前,不留一絲餘地,那般狠絕的氣勢完全不像是在切磋,反倒是生死相搏。

月孤影旋身,揚袖,十指輕彈,鋪延開來的青色就像月下盛開的月泠花,清冷凄婉的美。

“這一手武功……”悭臾束手而立,“你當初,并不是不能離開那個地方的吧?”

月孤影也收回絲線,一雙手隐在寬大的衣袖中,面上微笑淡雅,似乎方才與人煮酒暢談的閑适。“确實,只不過那時沒有離開的理由……我一個瞎子,行走于世多有不便,更何況人世牽挂盡成白骨,天下之大無處可去。我可不是天青他們那般浪子的心性。”

所以是和他一樣的宅屬性嗎?悭臾覺得這個答案有些囧。

“安居一隅,可知天下興亡。若是如此還沒有寬廣的心胸,只怕早就在天守閣裏郁郁而終了吧……”月孤影仰首對着滿天星辰月色嘆息,有時候,他也會想親眼看一看這世間的美景的。不知是什麽樣的富麗色彩讓世人千秋萬代,不惜血染山河千裏揮戈也要争奪一個天下……

“孤影告辭,二位還請早早休息。”

——————————————————————————————————————————

夜色下,被月光灑遍只剩銀光波瀾的湖面上只有一抹玄色氤氲蕩漾,淋漓的水聲在這幽靜的空谷中飄散,撞擊在峭立的岩壁上,狠狠的反彈。風吹過,只聞百花落處葉聲飒飒,融合一處,分外激蕩,惑人心弦。

長琴步出屋外,沒有有悭臾那如深山幽澗般的流水一樣的體溫,心頭的熾熱便越灼越烈,無法平息。

那鎮日灼燒着他靈魂的火,千百年來,不曾熄滅。

撫琴可靜心,但長琴覺得若是他此刻觸到那琴弦,自己這灼熱的體溫卻是會将整張琴都毀了去。

谷中晚間的清風夾帶着梅花的寒香和雪的沁涼,頭腦為止一清。整日以白貂的面貌示人,雖然有悭臾的靈力洗經閥髓,但也會覺得有些不适。今日見那湖水清澈,以手觸之,寒澈如冰,卻是頗富靈氣的。好好沐浴一下想來也是個不壞的選擇,反正莊中少有女子——聽天菁說女眷住在梅林間隔的另一側,那裏是一處天然的暖地,四季百花盛開,自然是女子的好去處。

長琴未曾習武,擡腳落下,仍是會在雪地中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這樣聽着雪花簌簌,風聲悠悠,踏月而行也是一種享受。

長琴未曾想,居然有人比他更早得到了這裏,游湖戲水,好不快意。低頭,腳邊是疊的整齊的玄衣藍秀。悭臾的衣物飾品總是喜歡帶着龍的,也許是因為他本體是龍的原因吧?長琴輕笑兩聲,頭一次覺得悭臾有些自戀的傾向,不由有些好笑。天衣無縫,這一身衣物上隐隐的暗紋在月光下也分明的閃亮起來,草木枝蔓,流水波濤,這樣的紋路映襯着那在碧藍寬邊上若隐若現的游龍好似活起來一般。

長琴搖頭,定是他今日心中不穩的幻象,悭臾怎會真的拘謹龍魂在一件衣服上?

擡眼看去,撤去玉冠的長發墨也似的潑灑在悭臾露出水面的光裸胸膛,在月光雪色下更像是一方暈着溫潤光彩的上好白玉,亦或是水晶般的白玉豆腐,令人食指大動。

長琴只覺得心中的火燒的越來越旺,輕抿嘴唇,體內的所有水分都好似被烤幹,令他喉嚨幹渴的幾乎要冒出煙來。同居數年,發乎情止于禮,二人從未做過任何實質上的親密舉動。長琴本以為是悭臾的拒絕,後來卻明白過來,悭臾真的是對情事完全不懂,根本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徹底越過那一步。

你能對着一雙充滿信任很純潔的眼做出任何亵渎的舉動嗎?如果你不能,那你就只能向長琴一般,停止于最後的一步,屢屢敗退……

悭臾許久未曾下水,此刻遇見這麽一處合心意的清冷碧湖便忍不住下水,好好享受一番。月色盈盈,感受着天地之氣,日月光華,悭臾的心難得的平靜下來。

忽然,說不出的灼熱感湧上心頭,好像被誰看得通透一樣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睜開眼,準備穿上衣物回房休息。

那裏,站着一個白衣身影。

悭臾半晌才吐出字句。

“……長琴……”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是手賤的寫了劍三設定……【捶地】不過沒他們什麽事,純粹醬油。以後開新文的話再好好寫吧。

PS:究竟要不要在這裏吃掉煎魚呢?我糾結兩天了啊!!!【抓頭

☆、劍三

這是原本想的BE,不過真結局肯定和這個一點關系都沒有233333

雖然有點肉湯但很顯然肉湯這東西也是不能放的,想看這一章內容的道作者有話要說裏面的長微博地址裏看吧,在下是真的沒辦法了╮( ̄▽ ̄")╭

PS:千萬別相信這個結局,正劇寫不到古劍一的……

這一次争取一口氣完結,先問一下要出定制的話有沒有人要?沒人要的話就先放HE,有人要的話就放BE。一共有三個結局的說~

這次真不是坑爹……【捂臉】不撸完都有點對不起好容易想的這一堆FLAG=口=

——————————————————————————————————————————

—————————————————字數終于夠了———————————————————

——————————————————————————————————————————

天崩地碎,雷火交加。轉眼已是一幅末日之景,衆人皆是大驚,拼盡全力竟還是無法逆轉這一場浩劫嗎?

“唉……”

悠長而沉寂的嘆息飄飄灑灑響遍這片天地。

衆人身後,那一身玄素飛發霜白的男子微笑靜立,好像世間的一切都已被他充滿慈愛的金色眼瞳看透,時光和生死都無法在他身上留下留下刻痕。可所有人都清楚,他在這種時候站出來,就代表這一切都能夠挽回!

……唯一無法挽回的,只可能是他的性命。

眉間朱砂一點的少年嘴唇顫抖,終究是吐出挽留的話語。

“悭臾,不要……”

這話語那麽輕,輕的……好像在這雷鳴不斷,地鳴不休的天地間,不曾留下半點波瀾。

但悭臾還是聽到了。走到屠蘇的面前,伸手一下一下的撫着他的頭發,是那麽的不舍和留戀……但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無知的水虺,不再是會追随一人留戀人間千萬年的龍神——他是悭臾,護佑九州的不死應龍!

俯身在那眉心一點落下一個吻,就好像在屠蘇還小的時候做的一樣。

然後,在襄鈴不可思議的驚呼聲中,那般孤寂堅強的,哪怕是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死人,不過是一個怪物的時候也不曾有過半點軟弱的百裏屠蘇……落淚了。

“加油,還有,對不起。”

恩和怨都已不再重要,小愛與大家從來就無法對比,他從不後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所以面對生死他也可以微笑以對!

天地之間仿佛瞬間歸為沉寂,只剩下在天地之間對望的二人。

天上之人仍入往昔一般優雅高貴,卻不再君子不欲,不再有那一襲白衣儒雅。地上之人一如往昔的溫柔善良,玄素一身,唯有青絲盡成白雪,童真不在。

“你……還是要阻止我嗎?”

問的人痛苦,被問的人一樣肝腸寸斷,這一場延續了千年的恩怨情仇已經到了落幕的時候。昔日的摯友,愛人,知己,此刻……已成陌路,已成……仇敵。

“是啊。我們都已經知道答案,可還是要說出來,真是讨厭呢。”悭臾輕松得好似春日出游,微笑的模樣,依舊傾城。“你總還是喜歡欺負我……可這也是最後一次了。長琴,我知道你就是長琴,屠蘇只是屠蘇,別人分不清楚,你們自己分不清楚,可我還是清楚的。”

他眼神堅定,話落有聲,似如一把擎天之劍斬下,将琴心劍魄分的清清楚楚——自此之後,再無瓜葛。

歐陽少恭滿目茫然,他追尋了千百年,是不是就是在等這一句承認?他苦心想要複辟蓬萊,難道不是為了尋回那些美好?他擡手遮眼,茫然的聲音緩緩嘆息。

“……何以飄零去,何以少團栾,何以別離久,何以不得安?”

“你可有解答?”悭臾笑着搖頭,“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長琴,你從來都不是一個惡人,你也做不得一個惡人。你留戀太多,你所求太少,所以入了偏執,入了魔道。當初在瓊華,你曾說過,人心所求凡至一處極深,便不得解,不得明,唯有當頭棒喝,方才能脫出迷障。你不曾真正傷害屠蘇,難道不是因為他是我珍視的人?你放過此處海族,難道不是因為我乃是龍族?你放過琴川諸人難道不是因為你心存一絲不忍才會被我勸動?長琴,你難道所求不是心安,只求一處安穩,只要不再有那些抛棄,那些背叛,即便只有凡人短短壽數也能安活嗎?!”

歐陽少恭“……”

“長琴……對于我的事情,我只能說‘對不起’。我沒能更早一點的察覺,沒能更早一點的令你安心,是我的錯。但如今我站在這裏,我雖然對你抱歉,卻從來都不後悔着一生所為。”

“我教的這幾個孩子,随風活的恣意,逍遙天地。天青看眀己心,無視凡俗卻也快活。天菁肆意而為卻不失良善,與夙玉游遍山川俠義聞名。屠蘇一生孤苦,坎坷繁多,卻也明白真正想要的,想求的……他們一生雖有做錯之事,卻無悔恨之事。人生在世,苦難總是多于喜樂。可,人生在世不過為求生存。長琴,縱使偉大如盤古也在死亡下曲膝,縱使強橫如燭龍也在時光下沉寂,神與魔都在步入沉睡,你與我也不過是一屆平凡人。我無生無死,所求不過你能長生,這才換的如今你的百年苦難,人世災劫,換的屠蘇一生痛苦,換的一場終結……”

“可我始終不悔,長琴,我不悔。”

悭臾目光灼灼,似是在笑。

“我這一生,定不負你的情意,不負你性命。你想要的,我都給你,全都給你。所以,你一定不能死,你不可以辜負我的情意,辜負我的性命。”

“我悭臾生于此間,十年成人,百年殺伐,千年追尋,萬載成空……醉飲半生,識人間悲苦,曉恩怨情仇,揮劍斬金戈,血染九重霄。癫狂也罷,糊塗也罷,我從不悔!”

劍嘯龍吟,弦歌聲起。無邊血腥寒戮盡從那一柄墨色龍鱗三尺青鋒洶湧而出,滔滔不絕!

劍指蒼穹,九天雷嘯,似是要将這片天地的一切盡數抹去!

“伏羲,你千萬年的謀算人間,如今,我将女娲神力歸還天道,将我一身祭天地五行,封六界,護天地,修天道!從何處來,歸何處去。一生不負,哈哈!——”

天雷地火越發的轟鳴起來,歐陽少恭眼生寒光,這般情形絕對不是自己所致!有人在背後操控!——這樣的念頭令他遍體生寒,悭臾是知道的?那他為何還要站出來?聽他的語氣,莫不是,莫不是……

“悭臾!不要!”

他顧不得許多就要去搶下悭臾手中的弦歌長劍!

悭臾拇指輕輕拂過劍柄處碧血丹青的殷紅寶石,神色安詳。

“司命,謝謝。”

寶石崩碎,狂風驟起将一切外物摒棄于外!長劍被抛起,又筆直的落下,長劍所指便是張開雙臂閉目安詳的悭臾。

“不!!——”

屠蘇,少恭俱是發出野獸受傷一般的痛苦嘶號,可一切都已來不及!

“何以求勝負,何以争贏輸?恨天罔顧!今日我以一身之力逆轉一切天界謀算,往昔種種何以成誤?舍一生正途,換一次朝暮……願君不悔……

長劍落下,不見血色。

天空之上再無雷電落下,卻不見雲散日出,只有無窮無盡的墨色。龍鳴長嘶,九霄環宇,盡皆傾覆!

金色的光芒籠罩整片天地,九霄之上似是傳來震怒之聲,卻終是不甘的回歸沉寂。

天地俱寂。

天空上的墨色開始漸漸消散,衆人這才發覺——那不是沉重的陰雲,而是龍的軀體,太過蜿蜒漫長的龍軀遮蔽了整片天空。如今,這龐大的龍軀卻如雪消融,散落無聲。

所有人都只是默默的仰望着天空,看着那漆黑的龍神最終也是沉睡在這黑暗的天地間。

黑暗消散,雲散天青,晴日正好。

臉上忽然有些微涼,晴雪擡手,接住一片幹淨白雪。耳邊是蘭生和襄鈴的在喚着下雪了的聲音,仰首望天,沒有一絲雲彩的青色天空落下紛紛揚揚的大雪,好像要用這場大雪消融這天地愛憎……

身邊忽的傳來沉重的呼吸聲,急忙地轉身,只見屠蘇與不遠處的歐陽少恭皆是跪倒在地,兩人面上具是淚痕……

屠蘇身體中的重重煞氣像是要脫出離去,慢慢的從蘇蘇體內散逸。歐陽少恭也是一般的情形,身體裏向外散逸着詭異的黑氣。漸漸地兩人身上都不再有黑氣散出。屠蘇身體一震,竟是魂魄散逸,筆直地飛向歐陽少恭!

晴雪正焦急不知所措,天空之上那柄弦歌劍卻是落在屠蘇面前,劍身漸漸虛幻扭曲,化為點點流光進入屠蘇體內,猶如人魂。

“蘇蘇?!”

晴雪看着屠蘇面上落下更多的淚水,以為是出了差錯,急忙喚道。

屠蘇看着落雪溶于掌心,攥緊手掌,緩緩搖頭。

“悭臾……他将自身魂魄已是盡數抹去,融于劍中化為劍靈……補全我的魂魄。從今以後,我與他人在無不同……可入輪回。”

可是悭臾他……卻連一點後路也沒留下,他甚至無法去尋找他消散的魂魄。這天地之間再也尋不到他,卻又處處是他的影子……

他看向歐陽少恭,雙手成拳,終究還是放下。

都是可憐人。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終究只是一場空。先生縱使毀了這人世間,也斷不想令悭臾離去的吧?可是他們兩個,如今已再無瓜葛的二人,卻誰都沒有再去追随而去的資格……

“何為是非,何為錯對……浮沉人世間,終究難逃一場宿命輪回麽?悭臾,你說我狠,可你比我更狠心千倍萬倍!”

歐陽少恭仰天大笑,俯首劇咳,鮮豔的血花在滿地銀白上綻放。

蹒跚而去,淚落無聲……

竟是無一人阻攔……

“舍一生正途,換一次朝暮……願君不悔……哈哈哈哈哈……如何不悔?怎能不悔!是我不悟,何以成誤?是我不悟!是我不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