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一層籠罩在最外面的人皮已經像是壞掉的皮套一樣垮塌, 讓裏面的東西就像是蛻皮的蟲一樣的鑽了出來。

……當然。

那東西本身長的也很像是蟲。

13號頓時就“嘶”了一聲,害怕倒是談不上有多害怕,但是:“這未免也長的有些太傷眼睛了吧!之後可以問無限空間要一點精神損失的補償費麽?”

這話當然是在開玩笑, 無限空間才不會管玩家的死活。那東西甚至是缺乏基本的情緒, 只不過是下達任務、結算獎勵、進行世界轉換的工具而已。

無限空間與無限系統的存在定位便是如此, 即便有意志,也應當只是在執行将他們所創造出來的那位主人的意志而已。

眼見着從6號的身體裏面爬出來的、擁有着鋒銳口器與猙獰可怖的雙鉗的蟲已經開始流淌下涎水,在朝着這一張長桌上的被荊棘藤蔓困住了行動的玩家們投去了貪婪而又觊觎的目光。

商容擡腳踹了一下桌子,吸引了謝輕侯疑惑的目光。

“喂喂,你難道不打算管一下嗎?你的法庭上可是出現了破壞規則的闖入者哦!”

謝輕侯沉默了一下,再說話的時候, 聲音當中就帶了些感嘆:“是很不錯的計謀啊,打算從我這裏借力打力, 先把規格外的敵人解決了, 然後再考慮己方的內鬥嗎?”

他面帶笑容,但是說出來的話可就沒有那麽客氣了:“真不愧是你, 不要臉的讓我瞠目結舌。”

商容知道謝輕侯認出來了自己的身份。

既然這樣的話, 商容也懶得裝了。他哼了一聲, 用着小女孩一米四的身體硬是擺出了一米八的氣場:“不要臉怎麽了?要臉的話就會連自己的男朋友都丢了。”

他一邊這樣說着, 一邊意有所指的朝着謝輕侯露出來了可惡到讓人恨不得一拳将他的臉給砸進去地底的笑容:“真是丢人啊, 謝輕侯。”

“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和黎川生活的很好。他非常喜歡無限空間的環境, 也認為我才會是更加優秀的、作為今後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侶。”

“我會代替你照顧好他的, 畢竟川川真的是又可愛、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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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當中暴露出來的信息量實在是有些大,不管将哪一個單獨拎出來都足夠讓人覺得生草, 而如今又以這樣的形式被排列組合在了一起。

一時之間, 別說是同一張桌子上坐着的那些玩家們了, 就連那一只剛剛才從6號的身體裏面爬出來的怪物都停下來了原本打算做的動作,巨大的複眼看看商容,再看看謝輕侯,如此反複。

謝輕侯是應該生氣的。

無論是從被“搶走了男朋友”的這個角度來說,還是從“被商容這樣蹬鼻子上臉的挑釁”這樣的角度來說,無論哪一個都足夠他當場掀桌而起,今天不在這裏跟商容拼個你死我活出來,就不算是男人。

然而,因為考慮到那被商容洋洋得意的說出來的“黎川”也是自己,并且知曉黎川和商容之間的真實相處模式究竟是怎樣的,于是這整件事情頓時就變的無比可笑了起來。

謝輕侯憋了憋,又憋了憋,幾乎用上了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才好懸沒有當場笑出聲。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面部表情還是不免出現了些許的扭曲。這在不知內情的其他人——包括商容在內——的眼中,都只會以為是謝輕侯當真被那一番明秀暗撕的話給戳到了痛腳,以至于表情管理都已經失控。

商容更是為了自己居然擁有這樣打擊謝輕侯的機會而眉飛色舞起來:“總之,多謝了,謝輕侯。”

他露出來極其惡劣的笑:“你的男朋友不錯,不過現在,他是我的了!”

謝輕侯忍了忍,又忍了忍,只是看着商容的目光已經難免像是在看着一個智障了。

真的有必要對這樣的家夥上心嗎?是不是有些太拉低自己的格調?

謝輕侯忍不住扪心自問。

“是嗎?難道不是黎川從始至終都用看垃圾的眼神在看你嗎?”

謝輕侯閑閑的道。

“而且,見色起意、并且強行搶走了別人的男朋友,現在還大言不慚的說出這種話……商容,你真的是比我預料當中的,還要來的更加的厚顏無恥。”

商容:“嗨,要臉的人讨不到媳婦,只能在一旁‘孤寡孤寡’的叫。”

謝輕侯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心平氣和,不要和商容這種人計較。眼下姑且先放他得意一段時間,等到這個任務的最後了,在商容以為自己距離那成功的冠冕已經很近很近、伸手就能夠碰觸的時候再狠狠的背刺一刀,讓商容明白什麽才是功敗垂成的痛苦和絕望。

啊,謝輕侯想,那樣的話,說不定也能夠收獲到很大一波痛苦值吧?

因為考慮到了這個的緣故,主要是考慮到了可能到賬的大筆痛苦值以及等價的小錢錢,謝輕侯覺得他又行了——至少足夠讓謝輕侯寬容大度的無視掉來自于商容的這些不成熟的挑釁。

他舉起手來,輕輕的招了兩下。

于是原本還在喋喋不休的發出一些不是多麽讓人感到愉快的噪音的商容頓時就只能“嗚嗚嗚嗚”,顯然是被暫時的剝奪了說話的權力。

“所以我不是都說了麽,在這法庭上,只有我可以使用魔法啊。”

謝輕侯嘆了一口氣,用法槌輕輕的敲擊了一下桌面。

“好了,女士們先生們,跳梁的小醜無需給予過多的關注和理會,還煩請大家将注意力放在我們第一天的法庭上。”

或許是被法槌敲響的聲音所震懾,那一只從6號的身體裏面爬出來的蟲居然也一改之前的猙獰兇暴,乖乖的停在了之前6號的位置上,倒也足夠讓人啧啧稱奇。

“那麽接下來,請3號發言。”

3號是一位老者,無論是他的蒼蒼白發,還是并不筆挺的身形,亦或者是開口後的聲音,全部都證明了這一點。

“要讓老夫來指正啊……”他有些感慨的說了一句,目光在剩下的玩家當中幾多循環,“在那之前,能否請法官先小小的透露一下,那只蟲子是什麽?”

謝輕侯八方不動的和他打太極:“嗯?難道不是正如你們所見那般……”

“是6號玩家麽?”

這根本就是一個說了和沒說一樣的狗屁回答。

3號嘆了一口氣,顯然是知道沒有辦法從謝輕侯這裏套出更多的情報,于是也幹脆利落的給出了自己的回答:“那麽……老夫指認9號好了。”

“???”

商容原本在低着頭漫不經心的玩着自己裙擺上層層疊疊的花邊,眼下人在位上坐鍋從天上來,終于是沒有辦法繼續保持置身事外。

他掀起眼皮來,朝着3號看了一眼:“喂,老頭,為什麽選我?你有什麽決定性的證據麽?”

金發的蘿莉一邊這樣問着,一邊擡起手臂,在自己的脖子的位置狠狠的做了一個劃下去的動作,威脅的意味不言自明。

雖然說金發的小姑娘是真的很好看、很可愛,尤其是那一雙寶石藍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簡直會讓人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可一旦考慮到在這嬌小可愛的皮囊下是那個作為瘋狗而聞名的商容,那就什麽心思都沒有了,只想飛速逃離現場。

“老夫沒有什麽證據。”

3號嘆了一口氣。

“老夫只是知道……”

“如果不能夠将您先淘汰掉的話,那麽在此之後,我們之中恐怕沒有任何人擁有勝算。”

商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飄忽:“……什麽?就只是為了這樣的理由?”

“我同意這樣的提議。”

還沒有被輪到發言的12號舉起手來。

“如果我們這一場當中有商容的話,那麽剩下的我們根本就沒有取勝的可能。這可是在別的任務副本當中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好事,居然能夠擁有這樣的機會,将商容在一開始就淘汰掉……”

她有些緊張的抿了一下唇角,然後舉起手來:“我也投9號一票,我選擇9號作為今天的[罪者]。”

12號的這一番話顯然點醒了不少人,在稍許的沉默之後,陸陸續續的,其他玩家也都無需謝輕侯提醒,便說出了自己心中的人選。

“9號。”

“9號。”

“抱歉,我選9號。”

“當然是9號,這沒有什麽好猶豫的。”

大家選擇的結果全都驚人的相似,無一例外,所有的票都投給了商容。

“哇哦。”謝輕侯小小的驚嘆着,“除了已經死亡的1號與6號,你全票當選——好,不愧是你,商容。”

“……”

商容并沒有說話,只是擡起頭來,用一種平靜到幾乎是冷漠的目光看了一眼同桌的所有玩家。

沒有誰願意與他對視,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挪開了視線,好像這樣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法庭上的氛圍一時之間沉重的像是墜入了深海,是幾乎無法呼吸的、窒息版的壓力。

“噗嗤。”

這樣的氛圍持續了很久,直到某一個時刻,商容非常突兀的笑出聲來。

“太無聊了、太渺小了……只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就想都不想的,要在最開始就把我排除出去嗎?”

他大笑着,分明如今使用的形态是在場所有人當中最為嬌小的,卻是硬生生的顯露出了淩駕一切之上的強大氣場來:“弱者也就只會這樣了!”

“永遠不想着應該如何讓自己變得強大,只是用這種天真的可笑的思想,以為排除了自己前面的所有人,便能夠登臨他們曾經所能夠領略的風景……”

“這未免太可笑了!”

金發的蘿莉歇斯底裏的大笑出聲。

“不,老夫倒是認為,不能這樣去認定。”3號說。

“這不過是在追求勝利的過程當中,所采取的一點點必要的手段罷了。”

“畢竟,我們可都是無限空間的玩家。”

說那些虛的又有什麽用?只要能夠活下去,那就夠了。

謝輕侯在上面小小的打了一個哈欠,百無聊賴的看着下面,接着敲了敲法槌。

“好啦,時間差不多了。”

或許是因為得出來的這個結果讓謝輕侯非常的滿意,他低笑了一聲,雙手交疊撐住了自己的下巴,朝着下方看了過去,臉上的笑容溫柔的像是能掐出水來:“我看看……所以,你們今天就是投了商容這個狗東西,對吧?”

商容:“……你似乎很開心啊,謝輕侯。”

“嗯?那不是當然的麽。”

謝輕侯又敲了敲法槌,朝着商容露出一抹屬于勝利者的得意微笑:“那麽,第一天的審判,結束。”

“[罪者]商容,死刑~”

哈哈哈這可真是太讓人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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