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黎川看了看面前慘死的列車長, 又看了看只有他能夠注意到其存在的商容,面上的表情還是溫和的,但是商容怎麽看怎麽覺得那是一個恨不得把他的骨灰都給直接揚了的猙獰笑容:“好, 你解釋。”

黎川:“我等着聽你怎麽狡辯呢。”

“商容。”青年非常真情實感的詢問,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死了挺寂寞的, 所以非得看我也倒黴才開心?”

他話還沒有說完,頓時被商容給打斷:“哎呦瞧您這說的,這哪能呢!發生這種情況,大家誰也不想的!”

“我覺得吧,這是一個預兆。”商容滿嘴開始胡扯,“正是因為列車長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線索點, 所以才會有誰暗中出手先殺了他避免這線索被洩露出去——”

商容終于在黎川越來越冷淡的目光裏面閉上了自己的嘴。

“這話你自己信麽?”

“其實我倒是信的……”

商容的狡辯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在黎川沉默的注視當中徹底消音。

黎川看了一眼已經十分接近的乘務員們, 狠狠的瞪了商容一眼。

他的身體開始逐漸變的透明了起來, 到了最後徹底的沒有辦法從視覺當中捕捉到了,包括一旁的商容也沒有辦法窺探到蛛絲馬跡的蹤影。

“你這是……隐身的能力?”

商容閉上眼睛。有某種無形的力量從他的身周散發了出來, 并且将周圍全部都囊括, 片刻後便收了回來。

商容再度睜開眼睛, 接着饒有興趣的笑了起來:“真有意思。”

他這樣輕聲的重複着, 注視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片虛無——雖然什麽都沒有, 但是商容知道,自己的搭檔、那位8號肯定就在那裏:“你不僅僅是隐身, 更傾向于整個存在都從這裏被抹消掉了一樣。我嘗試用熱成像去探尋你的存在, 或者是感知你的生命氣息……”

商容頓了頓,繼而意味深長的道:“但是, 都沒有能夠找到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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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如果對方有心, 那麽便能夠成為無限空間最高明的刺客。

至少商容對于自己的感知能力, 還是多少有那麽些信心的。

黎川扯了扯嘴角,但是完全沒有打算回答商容的問題。

熱成像尋找不到是當然的——因為亡靈生物無需呼吸,亦無需進食,原本就是沒有生命體征的生物,能被用這樣的方式發現才是怪事。

至于生命氣息……實際上就是靈魂的另外一種表述方式罷了。

而說到靈魂,黎川想,他可是有足夠的自信,在對靈魂的掌控上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他們兩個現在一個完全的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一個在名義上是挂掉的狀态只有搭檔的隊友能夠窺見一二,因此誰都沒想着躲,就這麽光明正大的停留在原地,等着看那些乘務員們有什麽打算。

于是乘務員們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只有橫屍的列車長,周圍似乎有什麽人來過的痕跡,但是卻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蹤影。

“列車長!列車長!您還好嗎?!”

乘務員們沖過來,試圖讓列車長振作一些,但是很快就發現了對方已經死亡的事實。跟着一起來的乘警眉頭皺的死緊,掏出随身攜帶的對講機“叭叭”就是一頓安排。

而等到他的安排全部都告一段落之後,黎川便眼睜睜的看見自己的名字後面,那個猩紅色的罪惡值扭曲了幾下之後,變成了綴在那裏的一行小字。

[通緝狀态]

黎川:???

而似乎是這樣還猶嫌不夠,就連無限空間也要過來橫插一腳:

【支線任務:看不見的犯人】

【任務等級:C-】

【任務描述:心思各異的乘客、隐藏在暗處的不明生物、神秘危險的法官……這一趟列車上原本就已經危機四伏,如今作為唯一知曉列車将要駛向何方的列車長居然又被歹人所殺害,不幸身亡。

或許你的确擁有着這樣的正義感,願意去将那一個藏在暗處的犯人抓捕,讓他遭受到應有的懲罰?】

【任務提示:犯人的身上擁有着[通緝狀态],只需要一點小小的手段,你就可以觀測到它。

手染鮮血之人,注定與常人有所差別。】

【任務獎勵:C級支線積分,概率掉落B級道具、大概率掉落D級稱號。】

很顯然,不管是黎川,還是商容,都可以将無限系統的播報聲給聽個一清二楚。

黎川:“聽起來這獎勵還算是豐厚?”

他這麽随口一問,商容于是也就那麽随口的一回答:“雖然稱號只有D級,但不是還有個B級的道具嗎?也算是不錯了。”

“更何況這都不是主線任務,只不過是一個支線任務而已,就和白撿的分一樣,不拿白不拿——這樣看起來,C級的定位反而是挺高了。”

“對啊,挺高了啊。”黎川将這句話重複了一遍,笑了起來,身後就像是有一朵又一朵的黑百合在盛開,“所以,你看着我這個紅彤彤的[通緝狀态],有沒有什麽想要和我說的?”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問:“我、親、愛、的、搭、檔。”

商容:“……啊。”

差點忘記了還有這一茬。

他們兩個都知道,這人,必然不是黎川殺的。所以被套上這麽個通緝狀态的原因真的就是純倒黴,或者說是因為商容那不應該有的奇異探索欲跟好奇心,把黎川給直接連累了進來。

黎川:“商容,我拒絕再和你這個王八蛋組隊了——戀人牌的能力挂着就挂着吧,但是從現在開始,我覺得我們還是分開走比較好。”

商容:“哎、哎?不要啊——你就這樣把我抛棄了嗎——我們可是[戀人]啊——”

而回應他的,就只有來自于黎川字正腔圓的一個“滾”字。

商容自知理虧:“行行行我爬我爬。”

剛好,他也可以借着這個機會,去做一些別的事情。

……比如,別讓其他的玩家們在第一天就來個相互之間趕盡殺絕,本次任務慘在第一天迎來結束什麽的。

商容太過于自信,走的時候也完全沒有想過要回頭。

所以,他也就錯過了,當他離開之後,身後的青年解除了隐身的效果,重新出現在列車上的那一幕。

面上原本覆着的半邊面具像是被逐漸溶解了那樣的消失了,露出來的是其下的劍眉星目,高鼻懸膽,半散着的零落黑發,冷峻的氣質和眼神。

他身上的服飾也已經發生了改變,不再是“8號玩家”的那一身簡樸過頭的黑衫長褲,而是屬于“法官”謝輕侯的衣着。

懸在胸前的銀色長鏈與金色徽章,飛揚的長長風衣下擺,低腰的褲子上斜扣着三指寬的腰帶,上面綴着銀環和一串銀菱狀小挂飾,踩着長及小腿的黑靴。

商容根本不知道,他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謝輕侯與他不過就相差了那麽一個轉身的距離而已。

青年的指間有一抹銀色的流光一閃而過,他将什麽東西抛了起來,複又接住。如此反複了幾次之後才收手,躺在青年手心的是一枚銀色的鑰匙。

之前還紛亂的乘客、乘務員、乘警們全部都停下來了動作,一動不動,仿佛是呆滞的人偶被拉住了操縱動作的絲線,在得到下一個指令之前都只會這樣靜默無聲的站在那裏。

謝輕侯并沒有對着他們投去太多的注視,只是屈起食指,在空中敲了敲,仿佛那裏有一道別人看不見的門扉。

空間像是水波一樣的泛起漣漪,朝着兩側蕩漾開來,如同某種東西褪去了表面的光學僞裝,顯露出來了其後的真實模樣——那是一扇門,正是之前黎川和商容想要找卻沒有能夠找到的、原本應該存在于黑影手臂的根系遮掩之下的門。

謝輕侯将手中的鑰匙插在了鎖孔當中,伴随着鑰匙的扭動,彈出來了極為清脆的一聲響。

他輕輕一推,原本緊閉的門頓時就“吱呀”被打開了一條縫,接着敞開來,露出了通往其後那一片點綴着星塵的黑色沉淵。

黑發盛裝的青年沒有絲毫猶豫的踏了進去。

而直到他的身影徹底的同那一片墨色融為一體的時候,這一扇門便也像是他突兀出現的時候那樣,又突兀的重新消失,仿佛從來不曾在這裏存在過一樣。

片刻之後,那些原本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的乘客等人才像是被重新點上了靈魂,重新恢複了動作。

“列車長!”

“一定要抓到殺害列車長的兇手!”

“然後……”

一雙雙猩紅的眼睛亮了起來,有口器摩擦的聲音間或的響起。

“——将他撕碎!”

****

謝輕侯行走在這一片漆黑的沉淵當中。

他的腳下其實并沒有任何的——能夠被稱之為“路”的實體,但是他依舊穩穩的行走于此,前進的步履從不曾猶豫。星辰的光輝被他踩在腳下,像是一條通天的坦途。

他最終在某個物體前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大團內容物不明的黑色霧氣,像是這一片沉淵一樣點綴着星光璀璨。如果能夠有任何一個玩家站在這裏的話,那麽他就能夠驚訝的發現,這一團內容物就像是此先在法庭上出現過的、那個“清道夫”的放大版。

謝輕侯朝着這一團霧氣伸出手去。

他的指尖堪堪觸碰到了霧氣的最邊緣,那一團霧氣頓時就像是被驚擾到了的蟲群一樣朝着兩邊潰散開,展露了被一直包裹在最中間的“內核”。

那是一個眉眼昳麗的青年,有着偏向金屬色澤的暗金長發,赤裸着上半身,大方的袒露出身體,從腰部開始與這一團黑色的霧氣相連,并沒有通常意義上生物所應該擁有的“下半身”。

甚至,就連那與人類近似的上半身,細細看來也還是有許多不同的。大塊大塊的甲質外殼間或的分布在他的身體上,如同蟲的部分軀幹。

在這個青年的面上,有兩道橫貫了雙眼的血色的長疤,亦或者說是印記,讓他整個看上去都愈發的邪魅、且與人類徹底的區分開來。

或許是因為感受到了有人靠近的緣故,這個青年睜開了眼睛,同樣是暗金色,瞳仁尖尖,幾乎要逼成一條線。

他張開口,發出了一種奇異的、“咔嚓咔嚓”的聲響,就像是蟲的口器摩擦的時候所會發出來的那一種聲音。

“清道夫。”

謝輕侯喊了一聲。

那種摩擦聲便停止了,青年不快的注視着謝輕侯,眼神裏卻又潛藏着某種隐晦的打量和忌憚。

半晌,他才動了動嘴唇,發出了嘶啞的聲音:“我是、斯塔特瓦。”

“不是清道夫,第一位。”

天碑排行第七十九位,[空蟬]斯塔特瓦。

“好吧,斯塔特瓦。”謝輕侯無所謂的應了一聲,“那麽……特意引我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嗎?”

斯塔特瓦仔細的注視着謝輕侯,像是在評估着什麽,但是最後到底還是開口,回答了謝輕侯的問題。

“你逾越了,第一位。”

“這一輛列車。這一個世界。全部都是我狩獵的場所。”

“為什麽、你要闖入?”

謝輕侯:“……嗯?”

等等,你都在說什麽?

大概是從他的眼神當中洩露出來的那一種驚詫和迷茫實在是太過于明顯了,斯塔特瓦稍微頓了頓,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就有些微妙。

“哦,我忘了。”他“嘶嘶”的道,“你才登上天碑不足百日,不清楚這些……倒也正常。”

那些黑色的霧氣全部都收縮了起來,縮到了斯塔特瓦的下半身,讓他得以像是蛇那樣将自己的上半身高高的立起來,然後彎折了腰身,居高臨下的看着謝輕侯,帶着一種刻意營造出來的、極強的壓迫感。

“這是我等諸神的游戲,人類是橫貫其上的變數和棋子。”

“聽好了,第一位,S級以下的世界不過都是給人類小打小鬧的游樂場,而S級之上的世界才是我等名錄天碑的碑主活躍的場地。”

人類玩家通過無限空間和無限系統接受任務,并且借由系統在世界與世界之間穿梭。

而在這些世界當中,有的細細說來其實只不過是一點小小的空間碎片,能夠活動的範圍和場景極為有限,可能只是一棟城堡、一處島嶼、一棟城市,就像是畫布上只繪了那麽小小的一點點色彩,其他的地方都是尚未填補的空白。

這樣的世界等級不會很高,難度也相對較小——當然,與之相對的,能夠從中得到的收益也會少很多。

而另外一種世界,評級往往都是S起步。

這些全部都是已經成型的,完整且完善的世界。在這種世界裏面,一切的演化都已經完成,擁有着自己的文明體系與力量系統,其中也不乏名字足以登臨天碑的大能。

如果說在低等級的世界裏面,是無限玩家要站在更高一層去看待副本裏面的生命,可以肆無忌憚的将他們當做是游戲的NPC一樣的話;那麽在高級的世界裏面,玩家也不過是一個過客,與本土的居民比起來根本就無足輕重,沒有特別在意的必要。

天碑之下,衆生皆為蝼蟻,無有不同!

而這裏是一個A級世界……一個以“蟲”作為主要的居民、占據了超過80%的人口的世界,同時也是空蟬斯塔特瓦的後花園。

他習慣于盤踞在這裏,盤踞在這個世界的表皮之下,那一片漆黑的沉淵之中,在有需要的時候操縱表層的蟲群為他做事。

而對于他來說,偶爾闖入的人類玩家,是不可多得的珍貴食材。

可是這一次……

斯塔特瓦身周那些黑色的霧氣不斷的改換着模樣,聚攏又散開。

那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霧氣”,其構成為無數黑色的細小甲蟲,密密麻麻的蟲群一直在震翅舞動,才産生了恍若霧氣的錯覺。

實際上,如果斯塔特瓦沒有因為之前的法庭審判注意到了謝輕侯的存在,繼而刻意的釋放出來了力量将對方吸引到這裏來見面的話,那麽黎川和商容追着那一條暗處的支線任務一路查下去,就會發現這個副本的真相——或者說是本質,就是除了他們之外乘客皆為披着人皮的蟲,而要面對的BOSS是這一位天碑第七十六位。

“我記得你是稀少的、擁有【游走】特權的存在。”斯塔特瓦問,“那麽,來到我的世界裏面,又有何貴幹?”

謝輕侯:“……”

不,不是他想來的。

他分明是被某個混蛋給牽連進來的可憐人!

“你就當我……來旅游?”

謝輕侯迎着斯塔特瓦那明顯不相信的眼神,最後自己默默止了聲。

好吧。

這如果不是真切的就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那麽如果有別的什麽人這麽來和他說的話,謝輕侯也會覺得對方是在驢自己的,必然是另有圖謀。

商容,這又是你搞出來的事情。

他在心底的小本本上,默默的給某個王八蛋又記了一筆。

“不要幹擾到我的捕食,謝輕侯。”

像是蛇又像是蟲一樣的生物嘶鳴着,黑色的蟲群嗡嗡振翅,不知道什麽時候合攏了起來,将謝輕侯包裹在了其中,是随時都有可能發動攻擊的模樣。

謝輕侯沖着他聳了聳肩:“我沒有以人類或者蟲子為食的癖好……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呃,他的血統應該的确是沒有吃蟲子的愛好的吧?

“那你什麽時候走?”

這樣的回答顯然并不能夠讓斯塔特瓦滿意,他真的是非常着急的希望謝輕侯能夠離開自己的世界裏,就像是卧榻之側怎容猛虎酣睡一樣,那是一種極致的危險感。

“我也想走。”謝輕侯說,“但是你看,我成為了這個任務的仲裁人,在任務副本結束之前,我恐怕并不能夠離開。”

“那我幫你完成任務。”斯塔特瓦有些不耐的道,“這樣的話,你就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謝輕侯……謝輕侯詭異的心動了。

因為戀人牌存在的關系,他沒有辦法對商容動手。之前原本抱着利用法庭審判的規則力量把商容給做掉的想法,誰知道戀人牌的規則居然淩駕其上,将他和商容給緊緊綁定了。

“我确認一下。”謝輕侯問,“如果是因為任務規則的原因,而暫時與我綁定的玩家,你也可以清除嗎?”

斯塔特瓦高傲的揚了揚下巴:“當然。”

“這可是我的世界。”

謝輕侯立刻思考都不帶思考的排版定下:“好嘞,成交!”

商容你的末日來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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