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滴答。
滴答。
是從什麽地方——那或許應該是一個細小的狹縫當中——滴出來的水, “啪嗒啪嗒”的砸在地面上。原本是不應該被察覺的，但是因為四周實在是太過于寂靜了的緣故，所以居然也能夠被聽覺給清晰的捕捉到。
……總之。
當黎川睜開眼睛的時候, 發現這便是他唯一能夠感知到的東西了。四周是一片的漆黑, 沒有半點的光源和聲音, 寂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這裏是S055世界，即為之前聯系了斯塔特瓦最後所遺留下來的那一團本源的聲音的主人所在的世界。
斯塔特瓦委實給黎川積累了太多的疑問，只可惜還不等黎川從他那裏得到答案的時候，對方便已經死去了，以至于黎川只能懷抱着這無數的疑問，就像是站在一片汪洋大海之間的孤島上的旅人, 茫然而又不知方向。
無限空間必然隐瞞了他很多東西。黎川清楚明白的認識到了這一點，甚至是連自己的記憶都已經不大敢相信。
他近乎于是迫切的想要得到亦或者是抓住些什麽, 無論是關于這背後真相的只言片語, 還是自身存在的蛛絲馬跡。
出于這樣的考慮，黎川選擇了一路追來這個世界裏面——不說別的, 僅僅只憑借此世之主在給斯塔特瓦的留言當中所洩露出來的巨大的信息量, 黎川都覺得值得自己走這麽一趟。
不過, 為了不打草驚蛇, 黎川思來想去, 并沒有直接開着“謝輕侯”的號就沖去這一位天碑上排名第五十五位的天使之王面前當場對峙，而是選擇了以“玩家”黎川的身份接個任務, 先進入S055世界觀察接觸一番, 再決定之後應該怎麽行動。
但是……
黑暗當中，黎川皺起眉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S級世界終歸是擁有着這樣高高在上的特殊地位, 與其下的其他所有等級的世界都擁有着雲泥之別。總而言之, 在進入了這個世界當中之後, 黎川卻并沒有像是以往那樣，從無限空間那裏得到極為詳細的、關于這個世界的描述，以及對本次任務的解釋分析。
他一邊這樣疑惑着，一邊又打開了自己作為玩家的那一份電子面板。
在任務那一欄上面，只有四個冷冰冰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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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頌真理！】
黎川盯着那四個字看了許久。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黎川想。
說到“真理”，能夠想到什麽？
最先會被聯想的，當然是最本初的定義。即為一件事情其最為本質的、永恒不變的內核，不會因為任何的外物、以及他人的意志而産生改變。
但是黎川沒有忘記，他現在所處的，是屬于天碑第五十五位、天使之王梅塔利恩所擁有、所坐鎮的世界。換句話來說，對于這個世界的規則而言，應當是“神秘”占據了主導地位才對。
然而在這樣的世界觀之下，無限空間安排給玩家的任務卻居然是“贊頌真理”……甚至為了強調這一事情的特殊性，在世界背景導入的時候，也将其反複提及。
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輕易用言語去描述和形容的荒謬感，像是站在大海邊，天是一片霧蒙蒙的灰色。遠處是虛幻的燈塔，可是黎川卻根本沒有辦法辨別那是否是海市蜃樓。
黎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着急，靜下心來。
畢竟……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為了探尋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黎川稍微的摸索了一下，最後大概确定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他眼下，正處于一座牢房當中。是非常具有中世紀特色的、那種由磚牆和鐵籠門一間一間隔出來的牢房，房間裏面只随意的丢了一些幹草，或許就勉強是用于栖息的地方。
而在他的手腕上，則戴有着極為沉重的鐐铐。上面接着的鎖鏈一路延伸到了牆壁裏面，牢牢的嵌死在了其中，将可以活動的距離完全的限制住了。
“唔……”
黎川稍微的動作了一下手臂，頓時就牽動着那鎖鏈“嘩啦啦”的響。
這響聲很顯然是驚動了其他牢房裏面關押的人，在他的對面，響起來了一道好聽的女聲：“嗯……我的建議的話，是不要繼續白費力氣了比較好哦？”
“啊呀，你是什麽時候被關進來的？我都沒有注意到什麽時候，居然多了一個【鄰居】呢。”
女聲裏面摻雜上了幾分的笑意，僅僅只是聽起來的話，其實一點也想象不到這是一個身陷囹圄的人。
在一陣“叮叮當當”的、同樣應該是鎖鏈因為移動而撞擊所發出的聲響之後，一點火光突兀的亮起，随後黎川看見從自己對面的那個牢門後面，走出來了一位女性。
對方穿着黑色的衣裙，頭上戴着一頂軟綢的尖帽。尖帽下是一張容貌姣好的臉，以及一雙燦若星辰一樣的眼眸。
而那點亮黑暗的燈火，則是對方攤開的掌心上，一枚巴掌大小的……裝在電路板上的燈泡？
黎川感到了一種無比的古怪。
“我是娜塔莉，塞納斯的魔女。”她用那好聽魅惑的聲音對着黎川自我介紹，“你呢？你是怎麽被抓緊這裏來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出現在這裏了。”黎川半真半假的回答了她的話，随後又重複了一遍剛剛對方話當中的某個讓他無比在意的詞語，“你剛剛說……魔女？”
娜塔莉笑了起來：“哎，沒錯，的确是魔女哦。”
她動了動手指，撥弄了一下旁邊連着電線的開關，于是燈泡的亮度便又上升了一個臺階。
燈光下，娜塔莉美的驚人，正朝着黎川露出笑容：“怎麽，以前沒有聽說過魔女嗎？”
黎川搖了搖頭。
“唔……這樣。”娜塔莉看上去像是有些苦惱，她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望着黎川的目光裏面飽含着詭異的慈愛，“沒辦法了，那麽就讓我來給你講解一下吧。”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包括他們自己本身，全部都是屬于神明的。
每一個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都明白這一點。
神開辟了天地，創造了萬物，寬容的賜予了他們生活在這個世界裏面的權利。
即便是那位創世者已經太久太久居于高天之上的雲宮當中不曾現世，但是教會依舊兢兢業業的傳遞着祂的福音，将主的光輝灑滿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務必讓所有人都頌唱神的威名。
教會決定耕作的日期，教會決定王權的更替，教會決定婚喪嫁娶，教會擺布着這世間一切的走向。
沒有人提出異議，沒有人膽敢質疑。因為教會即代表着神明的意志，教皇便是那位偉大而又慈悲的主在世間的代行者。十二翼的聖光天使常駐教會總壇，那即為神明的恩寵和認可。
“而我們，是異端。”
娜塔莉沖着黎川輕快的笑了一下。
擁有着普通人不應該擁有的力量，與神的光輝也相去甚遠。如同傳承一般、違反了教會的禁令而獲得了知識，因此成為了被通緝、被捕捉、并且也終将要被在衆目睽睽之下處以極刑的魔女，是生來與這衆生背道而馳之人。
黎川又看了娜塔莉手中簡陋的電燈一眼，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普通人不該擁有的異端力量……難不成是指一個燈泡？
那這個異端還真是有夠異端。
“你是因為什麽才被抓來的？”娜塔莉睜着好奇的眼眸打量着他，“這裏是【塔】，是教會最高戒備等級的監牢。會被關到這裏，一定是因為他們無比的忌憚你的存在。”
魔女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燈泡：“我犯下了大罪，妄圖将唯有神明才能夠執掌的雷霆帶給了世人——所以我被關押在了這裏，不日即将問斬。”
她望着黎川，眼睛晶晶亮，清澈的像是林間的小鹿：“你呢？你做了什麽會觸怒教會的事情？”
黎川陷入了高品質的沉默。
承蒙看的起，但是我真的什麽也沒有做。
“唔，你不願意告訴我嗎……沒關系的，我能理解！”她朝着黎川揚起一抹笑容，“畢竟，要做出足以将你關入塔中的、擁有着跨時代意義的創造，一定花費了你很多的心血和時間。”
“在我得到你的信任之前，不願意透露半分……這是完全正确的行為。”
她的面上笑靥如花。
“這并不重要，只要我們是在為着那同一個目标努力、向着同一顆星星奮鬥，這就足夠啦。”
在光影的渲染下，她的笑容有着一種別樣的美麗。
只是，在某一個時刻，娜塔莉突然噤聲。她對着黎川比了一個手勢，關掉了自己手中的燈，室內又重新歸于黑暗。
寂靜當中，黎川聽到娜塔莉幽幽的嘆息了一聲。
“啊，他們來了。”
“誰？”
魔女笑了起來：“我的行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