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深夜,一陣急剎車聲把我驚醒。急忙跑到二樓客廳的陽臺上,只見林先生從車裏走出來,一邊接着電話,一邊低頭慢慢地沿着青石路,向門廳走來,若有所思。

一陣鑰匙轉動的聲音,門輕輕地被打開了。

“今天的狀況好轉了?好,我知道了,今晚,今晚,不回了。明天再回。”

電話一直打到客廳裏。

只聽他說“回”“不回”什麽的,別的沒聽清楚。聽他講話的口氣,輕柔,溫順,好像在跟家裏人說話。跟剛才在學校大禮堂的語調,有天壤之別。

“林先生您回來了?請問您晚上需要夜宵嗎?”客廳裏,黃媽與林受男小聲地交談着。

“不用,謝謝你黃媽。”

再沒有過多的語言,林受男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樓來。咚咚咚的上樓聲,沉重而疲憊。他一邊上樓,一邊将勒在脖頸間的領帶松了松,好給工作了一天的脖子放個假。

拐角,擡頭一眼望見一雙清澈的明眸,在他的門口,靜靜地盯着他看。

微微一怔。

我看到他上樓的步伐明顯緩了下來。

依舊沉重。

大腦快速旋轉了幾秒鐘,繼續邁上去,然後一堵牆似的立在我面前。

偌大的門廊,由于多站了一位,突然變得空間狹小起來。塊頭真大,第一感覺。我的嘴唇微動,似有話要說,嘴角一勾,翹起,話又被咽了進去。

只是一雙眼睛,默默地向傳遞着雜七雜八不成條理的思緒。

上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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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在我臉上滑動,粉、嫩,只要輕輕一掐,就能掐出無數鮮美的凝脂來。我的臉在他手指的滑動和指引下,微微向上翹起,眼睑低垂,萬千種想法在腦袋裏互相撞擊。

林受男低垂着眼睑,看這張小巧精致的臉,偶頓幾秒鐘,竟有一種覆蓋過去的欲望。

我鮮明地感到,他的頭低垂下來,再垂,再垂,再垂。幾乎要觸碰到我的。

頃刻,那低垂的頭緩緩地伸直,恢複原來的狀态。

略帶憂郁眼神,在那鮮豔的唇瓣上停留稍許。

“回自己房間,”林受男望着這張臉,喉頭自由自主地伸縮了一下,發出命令,“等我十分鐘。”

嘴唇微啓,想要說什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堵牆移走了,我覺得自己周圍的氧氣也多起來。

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每到這時,我都覺得自己簡直糟糕得一塌糊塗。本能做出的行為,吓了自己一大跳!一個多月以前的林受男和在大禮堂上談笑風生的他,在我腦袋裏交替盤旋,感恩?欲望?

兩者争執不休。

期盼着他拒絕,又害怕他拒絕。

還好是在深夜,在微弱不明的暗處,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面對林受男,更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深沉的夜最容易寬容。在它裏面,一切不齒的行為都不會顯得那麽龌龊和不可理喻。

我必須感謝這夜的深沉。

思緒揪扯着,讓我在自己的房間門口畏縮不前。思緒仍未揪扯清楚的那一瞬,林受男進來了。深藍色的西裝革履,變成了柔軟的絲質睡衣。

望了一眼那永遠看不穿的眼神,達成共識般,我向床那頭悄然走去。還是去床上吧,床上顯得比較正式,來得快去得也快,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

我不想被某種莫名的東西控制。

剛剛轉身的那一瞬,卻被林受男的手一把拉住,結結實實地圍在牆上,動彈不得。突如其來的動作,吓我一大跳。不敢望那眼神,任何時候望下去,就會被淹死在那神秘莫測中。

呼吸變得凝重,喉頭有節奏地伸縮着,熱氣夾帶着濕氣,潮水般一浪一浪地撲面而來。濕潤的唇優雅地迎過來,在我的唇瓣間尋覓着甘甜。

第一次感覺到他的吻。

沒有拒絕。

似乎,我已經失去了拒絕的能力。

靈巧的舌頭輕輕地舔在我的唇間,試探性,毫無侵略、紳士般等待着允許。

沒有任何語言,我卻懂得他的意思。

深邃的眼神下,深沉的等待中,我看懂了他想要什麽。

貝齒微啓,膽怯的舌尖碰到他的,觸電般回縮。沒有接到命令,那舌頭靜靜地等待着,直到那驚恐的舌頭再次回頭,他們才分不清彼此地交融在一起。那舌頭将我的勾住、纏住,在他嘴巴裏吮吸,用力地。

得到允許,那手臂開始大膽起來。

不知什麽時候,他不安分的雙臂緊緊地環繞住我的身體,手順着光滑的後背一直滑上去,揉捏着,輕輕一抹,裙帶滑下去,裙亦在瞬間如花瓣般滑落。女人的身體,在他眼前玫瑰花般絢麗綻放。滾燙的唇,在我敏感的地帶留下火熱的痕跡。

剛才還感覺緊繃和羞澀的身體,在他親吻中,想那瞬間死在這溫柔中。凍僵的蛇一般,我的身體從冰冷開始變得火熱。在他的指引下,手不由自主地拉開他睡衣的絲帶。

當時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大腦只剩下幾個腦細胞在運轉。憑着本能和沖動,就那樣做着,做着,說起來就覺得很丢臉,跟當初根本就是陌生人的林受男。現在想起來,太過了,真的。那一次,遠遠超過了代孕生孩子的範疇。只是因為當初太年輕,不懂。但我覺得,林,應該懂。

再想想,應該是沉睡多年的性意識初次覺醒帶來的沖動。有些過分,我和他之間,更過分的,還在後頭。我不想提。

"不要"當他扭動着身體,尋找溫潤地帶時,我的手阻止住它的挺進,"不要在這裏??????求你。"我實在不太适應這種方式。瞬間,被有力的臂膀抱着,到床上,竟渴望着那身體的重壓。欲望,在那一刻竟是那樣不可遏止。帶着無堅不摧的殺傷力,把一切道德、倫理擠兌得無影無蹤,只留充滿原始欲望的肉體,在黑暗中,在彼此身體的摩擦、沖撞中,尋找着原始簡單的性交帶來的快樂。

四月,還不算熱,空氣中卻平添了幾分焦躁,攪得天氣也跟着不安分起來。把薄薄的衾被扯去,在床上開辟出一大塊空地來。沒有過多的過渡,貪戀着女人身體的男人,扶着那身體,提臀,直接頂了進去。一向懂得距離和分寸的他,這時候,竟忘記了保持他一貫的紳士風度,弄得生疼。

"對不起"我的雙手,蜷縮着,抵在他的胸前。

感覺到我溫柔的拒絕,他在裏面,沖撞的力度減弱,減弱,再減弱,唇在雪白、高聳處密匝匝地迎上來,把潮水般的陣痛強壓下去。身下繼續腫脹飽滿起來,痛夾雜着快樂,再次潮水般湧來。

“林┅┅”輕喚着他的名字,想當逃兵。

“薇┅┅親愛的,薇┅┅會好的,會好的。”男人安慰着疼痛有些焦灼的女人,一濟猛力和暖流過後,男人喘息着将體重完全壓在我的身上。

喘息待定,林受男抽身出來。

微怔,瞬間緩過神來。一股冷氣襲來,我打了個寒顫,火熱瞬間變成冰冷。手摸摸臉,一股止不住的淚水,竟在臉上肆意橫流。

待林受男側過身去,強忍住差點失控的心緒,摸索着,光着腳一路向衛生間走去。打開燈,晦暗不明的燈光下,強迫自己盯着那衛生間的鏡子,往死裏盯,直到肆意橫流的淚水下擠出一絲微笑。

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看看旁邊這個男人,竟睡得一點兒知覺都沒有。披上一件稍微厚一點的衣服,輕輕地推開門,走到陽臺上,靜靜地對着天上的明月,又大又圓。放眼望去,竟沒有一個窗口閃出亮光來。

夜太深了。

遠遠近近,海浪聲劃破夜空而來。

打了幾個噴嚏,裹緊衣服,回房間。林受男嘴裏喊出的那個叫“薇┅┅薇”的名字,折磨我到精疲力盡才沉沉睡去。

心結。

第一次向林受男絢麗綻放,随着那聲"薇",就瞬間枯萎、凋零、死亡。

第二天一大早,我醒來時,林受男居然還在,剛剛穿好睡衣。

厚重的窗簾依然拉着,房間裏有些昏暗不明。但窗外透進來的光,告訴我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

“你醒啦?”像在打招呼,又像在詢問,林受男在鏡子裏看着剛剛睡醒的我。

“嗯。”背過身去,尴尬地穿好衣服,“幹嘛還拉着窗簾?”我不着邊際地問了句。

我還是第一次在太陽底下,面對那張臉,那雙眼睛。

“我記得你說過,你怕光。”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居然記得第一次,我不讓他開燈時說過的話。

“我晚上怕,白天不怕。”我重新修正了一下“我怕光”的具體內涵。

窗簾瞬間打開,大片大片的陽光透進來,溫暖而美好。

我和他沐浴在這溫暖中。

匆匆地從床上爬起來,在洗手間洗漱完畢,我穿好衣服下樓。

到餐廳的時候,林受男已經坐在那裏,一邊吃着東西,一邊拿着報紙翻看。那餐廳面對着落地窗,一大早就有燦爛的陽光照進來。他坐在陽光裏,光輝而燦爛。

不覺地愣了一下。

我輕輕地走過來,見他并沒有看我,有些別扭地坐下來,吃黃媽剛剛送上來的早餐。

第一次跟林受男一起吃早餐。很不習慣,跟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一起吃飯,讓我感到局促不安,就像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的感覺。

我吃得很慢,故意拖着,一口一口地,細嚼慢咽着剛剛烤出來三明治面包。

只見他看着報紙的眉頭一會兒緊鎖,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開了。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進行。

一貫的作風。

忽地,他放下手中的報紙,喝下最後一口牛奶,“好了”,不知道是自然自語,還是在道別。沒等我回答,他兀自站起來,穿上衣服走開了。

老呂已經恭敬地守候在車旁,仿佛等了很久的樣子。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音,林受男和老呂離開了。

脖子伸得比長頸鹿還長,看着車子緩緩地開出雅園,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尴尬的時刻終于過去了。

黃媽把東西收拾好,我咕嚕咕嚕将牛奶喝完,直奔附近的20路車車站。

晚上,林受男回來得比平時早一些,當他進房間的那一刻,我突然異常冷淡地側卧過去,背朝着他。他在床邊等了約摸十幾分鐘,見我沒什麽反應,輕輕地帶上門,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幾乎每天如此。

四五天後,等他坐在床邊,緩緩地轉身要走時,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等他進入時,我還十分主動地去撫摸他,吻他,應付似的,沒有了那一晚的熱情。

"你怎麽了?"感到我機械而冷淡的動作,他用力地抽送着問道。

"沒什麽。"感到他的力道大了好多。

有一點痛,我嗯了一聲。

或許,他早已忘記幾天前,他叫出來的那個什麽"薇"。見我仍冷冰冰的,他懲罰似的一次又一次加碼,竟不顧我痛苦的□。直到我的身體逐步升溫,熱氣萦繞,他才罷手。

那晚,林受男睡着後,我認真地反思了自己,後面不多的幾天裏,終于回過味來,我很配合。見我不再冷冷的,他似乎也很有興致,對這身體迷戀到樂此不疲的程度。

我們都很快樂。

接下來的兩天,林受男回來的很勤快。

門沒有約定地為他敞開着。林受男沒有猶豫地就進了房間,不過他從來不在我的房間洗漱、換衣服,總是睡袍來,睡袍去。

我似乎也習慣了。

他似乎不像以前那麽客氣、優雅。每次不做到酣暢淋漓、汗流浃背沒有停止過。我也不似以前木頭樁子一根,有時候還主動配合他的節奏,做出一些讓自己感到臉紅的□和姿勢。當時根本想不起來,也沒有任何羞恥感。只是後來回想起來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真的很不像話。

每當看着他穿上底褲,裸着上身沉沉睡去,我心裏的罪惡感就增加一分。不知道他會是什麽感覺,只覺得欲望在他身體裏燃燒,生理需求促使着他近似瘋狂的索取。

讓人感到恐懼的索取。

那種渴望來自需求深處,如同幹涸了五百年的火焰山,渴望着每一滴水源。

甘泉一般,我默默地滋潤着眼前那個不知疲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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