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出國留學,很好的一個借口。

我想。

林受男給我解決了一個大Trouble,讓長期以來堵在我胸中的一口污濁之氣,痛痛快快地散發了出來。

從劉副校長室出來,打開林先生配備的蘋果機,時間還早,不到四點。把手機重新放回包裏,它便顫抖着響起來。

最近似乎特別忙,随時都有人在找我。

“媽,怎麽是你?”

“渺渺,今天市一醫院的吳主任打我電話了。”媽的神情有些緊張。

“他打電話找你什麽事?”我一聽是媽媽的主治醫師吳主任找她,心裏更加緊張,害怕吳主任把病情說出來,讓她一時接受不了,“媽,你現在在哪裏?”

“在市一醫院的特護病房2501。”

“市一醫院,特護病房?”驚呆了,不過馬上鎮靜下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

做夢一般,恍恍惚惚地進了特護病房區域。從敞開的門縫裏,我發現這裏全部是單獨的一間,寬敞、明亮,光線很好。床單、牆壁仿佛天生有潔癖似的,雪白。裝飾、配備都是一流的,與我之前看到的五六個人擠一間的普通病房有天壤之別。

再望一眼,錢的概念馬上出來了。

這得多少錢一晚上啊。不用多想,這一定又是林受男先生給安排的。

他總在不知不覺中,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

一轉身,2501到了。

“渺渺,吳主任通知我下周六做手術。”媽滿臉疑問,“今天上午,我正在上班,他突然打電話把我叫到市一醫院。說我得了腦腫瘤。當時我吓壞了。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不相信,這醫生肯定想騙錢。他拽住我,不信問你女兒去。他還拿出上次拍的顱部片子給我看,并詳細地告訴我腫瘤的位置、大小。現在我的腦袋裏,還暈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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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媽的敘述,我突然覺得,告訴就告訴吧,這事早晚要說的。只是我不知道林先生怎樣說服沒錢的母親,去做這樣一筆費用昂貴的手術。

怕露餡,我始終保持沉默,專心致志地做一名傾聽者。

“一聽要做顱部手術,我站起來就走。吳主任捉住我,說你幹嘛去?我說沒錢做。吳主任告訴我,林氏基金會每年都有特定款項,專門救治濱海市的腦腫瘤患者。你一分錢都不用掏。基金會全權助理陳富貴先生已經來醫院接洽好了此事。吳主任一聽,就立馬打了我的電話。”她至今還半信半疑,“感覺跟做夢似的。”

“活了這麽多年,只知道天上會掉石頭,沒想到還會掉餡餅。”臨走,媽還說了這樣一句。

忍不住,苦笑。

困擾了我好久的手術費問題,三下五除二被林受男給解決了。喜悅之餘,憂傷不免湧上心頭。絲絲勸慰,不是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在發展嗎?雖然有些離譜,有些不可思議,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轉化。

對于我來說,這已經夠了。

媽在特護病房裏,二十四小時有人照顧。不得不說,這又是林先生對我特殊的照顧。在富人看來,動動嘴皮就可以辦到的事情;而對我這個窮人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就是現實。

消除了母親對手術的恐懼和對林氏基金會的疑慮,我又懷着報恩的心态回到雅園。

第二天,正在圖書館繼續憋論文,許可興沖沖地找到我,“晚上七點整,學校有捐贈儀式兼文藝彙演。你去不去啊。”

“沒空的話,就不去了。”我淡淡地說,擡頭看到許可拿着一個誇張的望遠鏡,朝着我的臉望過來。

“幹嘛?”我後退幾步,頗感意外,“幹嘛還用望遠鏡?!”

“你知道嗎?這是我跑了一天特意買來的。”許可神秘兮兮地說,“幹嘛?看帥哥!”說到帥哥這個詞,她的眼睛都亮了。

“一個文藝彙演上怎麽可能有帥哥?又不是周傑倫個人演唱會。”我聽許可說帥哥這詞,聽得有些麻木了。高中到大學,七年了。

“你老土了!不是文藝彙演上的帥哥,是捐贈儀式上的帥哥!”

捐贈儀式上的,那就更不能了。領導堆裏出醜男,這是公認的真理。

每次重大場合,什麽開學典禮、慶典,一般是這幫醜男打頭陣。不是禿頭,就是謝頂,再不就是肥頭大耳,滿臉油光,哪裏有什麽帥哥?我半信半疑看着許可,真不知道她心裏的帥哥進化到什麽程度了。難道随着年齡越大,帥的內涵也在發生着變化?

“晚上你就知道了。一定要來啊。”許可詭秘一笑,“不見不散!”

還沒得及答應,許可已經跑遠了。

下午,為另外一個留學生阿波補習了兩個小時的漢語,又跑了一趟醫院,吃完晚飯,有點累。

一看表,快七點了。

許可的電話呼嘯而來。不是她提醒,我差點忘記捐贈儀式上帥哥的事情。

“渺渺,你怎麽還沒到?三十排25號!”許可焦急地催促着,“快來啊。”

“一會兒到。”挂掉電話,我匆匆來到學校建南大禮堂。

到了,才發現人山人海,連過道裏都是人。禮堂中間,立着幾根又粗又壯的石柱子。許可站的位置,正好被前方兩個柱子給擋住。只有站起身來,才能看到前面大舞臺上演什麽東西。

到了建南大禮堂,捐贈儀式已經開始了。我有點後悔來得太早了,沒把老校長和幾個正副校長的講話給快進過去。無聊地坐在許可面前,哈氣連天,昏昏欲睡。倒是許可興致很高的樣子,一邊拿着望遠鏡望着,一邊止不住地誇贊好帥啊。

“渺渺,要不要看看我心目中的帥哥,進化到什麽程度了?”

“你一天十八變,我怎麽會知道。”我只等冗長的領導發言完,美美地欣賞一下歌舞。

“快輪到帥哥發言了。”許可興奮地把望遠鏡遞給我,“帥哥上臺了,看看嘛。”

拿起望遠鏡,對準許可所指的帥哥,望過去。鏡筒中,那男的一身深藍色西服,高大挺拔,滿臉微笑,邁着貴氣的步子,緩緩地走到被鮮花和彩帶包圍着的演講臺後面。

那緩慢的姿态,雍容的步伐,尤其是側身走向演講臺的身影,跟他好像。

又拼命盯了幾眼,天啊。

我怔住。

“帥不帥?”許可在一旁急促地問着,仿佛為自己的新品味感到極度自豪。

呆呆地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在許可的追問下,有心無心地冒出句,“我怎麽沒發現他長得帥啊。”我說得不假,一直以來,能躲則躲,能閃則閃,我幾乎沒怎麽正視過望遠鏡下的男人。

“這還不帥?”許可對我審美觀念停留在原處大為不滿,“你怎麽一點進步都沒有。看看他身邊的領導,你就知道他有多帥!看見沒,他左邊那個謝頂的,臉拉得整個一個動畫片《米老鼠》裏的那個克拉貝爾,還有他右邊那個圓臉大眼的,怎麽看怎麽像機器貓,左邊的左邊那位,臉兩邊的肥肉垂下來,不像沙皮狗像什麽。放眼望去,這不就整個一個動物世界嗎?”

許可為了把她新看上的帥哥誇個天翻地覆,陰損地把其他人扁個一塌糊塗,“突然在動物世界中,看到這麽一位最接近人類長相的動物,不帥那是什麽?”

聽了許可鞭辟入裏的分析,再看那人時,似乎覺得真有點兒小帥了。

“現在請林氏集團的董事長、林氏基金會會長、兼濱海市最著名的慈善家林受男講話!”主持人聲音洪亮,富有磁性。

他名字前居然有這麽多定語。

深邃的鏡筒裏,我看到他,滿臉堆笑地,緩緩地走到被鮮花和彩帶包圍着的演講臺後面。他的目光如炬,語氣平緩而有磁性,個性沉穩而老成。剛一說話,臺下傳出一片女生尖叫的聲音。周傑倫來我們學校開演唱會那會兒,尖叫聲都不及現在的。

尖叫過後,又是一陣竊喜。

老校長面無表情地對着話筒,拼命咳嗽了幾聲。

臺下的尖叫聲漸漸平靜下來。

在嚴肅的省領導、市領導、學校領導面前如此尖叫,确實有點兒讓老校長和正副校長的臉上挂不住。

我們可是研究型、國際一流大學。

這是老校長平時訓誡時最愛說的一句。

微笑着的林受男,待喧嘩止住之後,才開始講話。一連串動聽的妙語連珠從他的口中吐出來,跟平時沉默寡言的他大相徑庭。如果用句話來形容,應該是“人來瘋”,人越多,似乎他的精神就越亢奮。

恍惚間,聽他說,自從他父親林鵬程那一輩開始,就開始創辦教育、醫療方面的基金會。別的記不清楚了,只記得他最後一句“在他的一生中,他會超越生命極限繼續慈善事業,終生不疲。”

林受男的語言樸實而沒有絲毫華麗,他的講話引來陣陣掌聲。

相機咔嚓嚓地響個不停。

深深地一個鞠躬,結束了他的演講。

我在30排遠遠地望着他,仿佛在望天上的星星。

他的外貌,他的語言和謙卑的舉止,讓他成為漆黑的夜幕中,唯一一顆閃爍的星星。

教師代表、學生代表表完态後,捐贈儀式圓滿閉幕。接下來是文藝彙演。林受男講話引起的轟動随着晚會的開始而生息漸消。傻傻地看着那個男人,滿面春風地擁着這些省裏、市裏的一把手、二把手在電臺、報紙記者的咔嚓聲中,從容地走出大禮堂。

或許,跟這些一把手、二把手交流感情去了吧,我想。

“看傻了吧。老天爺真不公平,人家男的為什麽可以長得這麽Man,這麽完美無缺?”許可一邊感嘆着,一邊祈禱着老天爺,也能賜給她一個這麽男人的男人!

“他捐建了個什麽,這麽興師動衆?”我弱弱地問。

“學校新館圖書館。”許可驚訝,“你還不知道啊?”

在大禮堂裏憋坐了一個小時後,實在做不下去了。跟許可打了個招呼,匆匆地離開了大禮堂。

“嗨,嗨,怎麽回事?跟丢了魂似的!”許可滿臉不解地望着匆匆消失在人堆裏的我。

此時的我,內心盈滿,卻又無比空洞。林受男的影子,在我腦海裏一波一波湧來,又一波一波退去。

回到雅園,沒有見到林受男。

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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