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

等待已久的6月25號在惶恐中度過。論文答辯雖然過去了,我仍然為分數着急。

害怕不過關,連學位證書都拿不到。

惴惴不安。

“不會有事的。”飯桌上,林受男雖然在安慰我,可是臉上表現出來的卻是對我能力質疑的詭異的笑。

以前根本看不見他笑,現在笑得多了,又懷疑他居心不良。

焦急而漫長的等待。

看到分數的那一天,我有些出勃然大怒。

太不像話了!

98分!

論文哪有這麽高分數的?!“優秀”搞90分算了,怎麽弄這麽多分數。

高得一眼就能看出在作假。

高得一眼就知道有人在背後給我撐腰。

“林,這也太高了吧。”第二天早飯時間,我抱怨着。

“我已經通知陳助理,叫他們悠着點。”林受男一邊喝着熱熱的牛奶,一邊拿着報紙浏覽,翻過一頁去,“沒想到,還是沒悠住。”

這個友情分數,贈多得太離譜了吧。

我心情煩躁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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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很對不住那個該得優秀卻沒得成的同窗。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畢業典禮那天。那幾天,畢業的氛圍很濃,一種末日的情懷死死地纏繞着每一個人。四年的大學時光,即将成為過去完成時。

無休無止的聚餐。

我最怕這個。無論大局小聚都要喝酒,這個時候,我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喝酒。對于這些大聚小聚,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去了,就耍無賴。假惺惺地過去,或以果汁代酒,或遲到早退,甚至還非常無賴地托詞臨時有事情,放人家鴿子。

行徑之惡劣,讓許可忍無可忍了。

最後一次晚餐,在珍珠灣海邊。

由于是許可精心策劃的,我再也不能推了。再推,按許可的話說,就要殺到天誠公寓探個究竟。

這招,真是個殺手锏。

“這次,你可不能再放我鴿子了!”許可撅着嘴,瞪着眼說。

我苦笑,仿佛再拒絕,後果會很嚴重。

“好,我答應你。”我勉強答應,“不過,你知道我媽媽一個人在家,我……”

我總是适時拿媽當擋箭牌。

“好,知道你不放心。會讓你早退的。”說服一個人的辦法,就是她提出的條件全部答應,讓她在口頭上無路可走,诓過去再說。

實在沒辦法,我們相視而笑。

六月的珍珠灣,清爽而寧靜。海浪裹挾着熱風,陣陣襲來,脖頸後面,似有無數的小蟲子在爬。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熱浪的功勞,瘙癢陣陣襲來。

為了減少在外逗留時間,燒烤進行了一個小時後,我才從雅園出來。

堅決拒絕了老呂來送,我自己打的就可以了,我說。

老呂滿臉窘态,似乎不送我過去,就是自己的嚴重失職。林受男最近出門,總是自己開另外一輛車,目的就是把自己的車騰出來留給我用。

“老呂,林先生回來了,我會向他解釋。”我堅決的态度,讓老呂不好意思再說什麽。

珍珠灣,十幾個人正圍着一張長方形的大桌子大聲喧嘩,仿佛這一畢業,就不知道哪個猴年馬月再見面一樣。大家玩得都很Happy。

見我來晚了,一個臉色白皙、中等個頭的男生站起來,“呵呵,晚了晚了,要自罰三杯!”說着,拿起一瓶啤酒,滿滿的一杯,遞到我跟前。

酒杯懸在空中,我傻笑着,不知道接還是不接。鑒于自己的身體狀況,我滿臉堆笑,陪着不是,希望白皙臉能放我一馬,“實在不好意思,我喝不了酒。”

沒有林受男,沒人能鎮得住這幫人。

白皙臉不依不饒,其餘的男生女生跟着起哄。不喝,簡直對不起今天的海灘。

最尴尬的時刻。

“我來喝。”桌子的另外一個角落裏站起來一個人,接過白皙臉手中的酒杯,連氣都沒喘一下,一口喝下三大杯。

“這酒喝得莫名其妙啊。”白皙臉竟對角落裏的人,狂轟濫炸起來。

有人竊笑,有人起哄。一眼望過去,竟是半個多月前,夜飛濱海的大師兄何向南。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圍解了,我面色尴尬地在許可旁邊坐下來。

眼望着坐在另一頭的何向南,心中充滿被救命的感動。上次母親做手術,何向南連夜趕飛機回濱海,陪我度過最艱難的時刻。

何向南是第一個如此明顯地對我流露出愛意的男人。

胸中被某種氣息充斥着。

心裏卻不停地告誡自己:一定要鎮定、鎮定、再鎮定。跟林受男學來的鎮定自若,在這個時候發揮了重要作用。鎮定不下來,就怪自己不争氣:不就是擋杯酒嗎,又不是擋子彈。

想着想着,心情竟平靜下來,臉上的尴尬竟逐漸轉為波瀾不驚。

“原來何向南喜歡的小師妹是你啊!”從何向南英雄救美的慷慨中,許可回過神來,嘴巴湊近我的耳朵,小聲嘀咕。

“別瞎說,我們只是比較好的朋友關系。”在公開場合,被撕開一層暧昧,我急忙辯解。

“還普通朋友呢,你看看他身邊坐的那個美眉,臉都變形了。”為了證明自己猜測的準确無誤,許可肩膀碰了我一下,示意我留意何向南身邊那位師姐葉淑娴。

她陰着的臉,比鍋底還黑。

“咱們這位師姐,現在是何向南的同事。追他都追到同一個公司去了。”許可小心翼翼地跟我說着何向南的八卦新聞,“誰都以為,他們是一對呢。何向南一直解釋說沒那回事,葉淑娴笑而不答,我看懸……”

不用許可說,我已經感覺到葉淑娴對我的敵意。

席間,我盡量保持着沉默寡言,但我還是感覺到何向南時不時投射來的電光,以及葉淑娴倒逼的冷氣。

憋了兩個多小時,燒烤吃完後,意猶未盡的男生女生們又殺到沙灘上,一堆人圍成一圈,玩起了“殺人”游戲。葉淑娴死死盯住何向南,不離他一步。許可則跟那位皮膚白皙的男生聊得火熱。

中場休息時,我跟許可打了個招呼,沒驚動其他人,悄無聲息地自動遠離人群。遠離喧嘩,感覺清爽了很多。默默地走向沙灘邊上的綠意盎然的草坪。

如釋重負。

緩步間,第六感官告訴我,一個身影悄然跟在身後,良久。

回頭,原來是何向南。

“你怎麽不玩了?”何向南微笑着,快步上前來。

“回去晚了,媽媽會擔心的。”我不知道說什麽,胡亂拿了媽媽當擋箭牌。

其實,我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

“我送你回家吧。”昏暗的燈光下,何向南的臉充滿了期待。

“不用了。”我想都沒想,一口拒絕。

“渺渺!”

“嗯?”感覺到何向南的話欲言又止。

“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嗎?”一臉絕望的他,盯着我的臉。

很突然的一個問題,不知道他從哪裏得來一個這樣無厘頭的信息。

怔了怔,嘴角微微一抿,腦袋一熱,就點頭承認了。

我從來沒對誰說過我喜歡誰。

“真替你感到高興。不過,”何向南哽咽了一聲,“我還是想告訴你,我這裏,是你永遠的寧靜港灣。”

深情地望着他,透過那身子,遠遠地望見葉淑娴久久站立的身影。

“謝謝!”說聲再見,加快腳步,将何向南一個人丢在微涼的海風中。

将何向南和葉淑娴遠遠地抛在腦後,我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最近,我總感覺到空氣中籠罩着讓人窒息的陰霾,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懷孕了,給我帶來驚喜,又給我帶來不可名狀的壓力。本想趁着這次機會,向該道別的朋友,說一聲珍重,釋懷一下胸中壓抑已久的郁悶,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會遇到何向南。

以往的日子,何向南曾經如一束陽光一樣照亮我的生活。

我甚至曾經想過,在這束光的指引下,畢業工作後,沒有金錢帶給我的壓力,我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太陽底下。

偏偏天不遂人願,人生道路上,走着走着,就遠離了那束光,漸漸走進陰暗、潮濕、不知道盡頭在哪裏的幽巷。我只能一個人,懷着幽暗的心情,一步一步摸索前進……就像我無數次在噩夢中驚醒的一樣:幽深之後,是無盡的絕望。

我只能一個人走。

我曾經渴望陽光一樣,渴望着他一樣的生活。甚至我想,我和何向南,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起碼我媽很喜歡他。

可是,在他到來之前,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瞧瞧今晚葉淑娴視我為情敵的那個眼神,我感到一絲膽怯。如果不愛,就請遠離他。這是葉淑娴對我說過的話。

她像老母雞一樣護着身邊的何向南。

“葉淑娴對你真的很好。”我似乎不止一次地提醒過他。

“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何向南也不止一次地解釋過。

難道他以為自己在吃醋嗎?不舒服有一點點,但吃醋還遠遠談不上。我只是覺得有葉淑娴在,我跟何向南就不能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聊天、散步。僅此而已。何向南有了女朋友,我甚至會為他感到高興。

我視他為藍顏知己。

我一直給他這樣定位。

不知不覺已經到路邊。在路邊Park位上愣了良久,何向南的影子仍然在腦袋裏徘徊之際,一輛銀白色的小轎車突然停在Taxi的停車位上,擋風玻璃緩緩下行,一張熟悉的臉露了出來。

林受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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