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

或許，是我眼花了。

回過神來，我又看見何向南一張臉擺在我面前。我遲早都要面對的一張臉。

那張臉，帶着欲求，帶着渴望。

讓我在心裏起着本能的抗拒。因為林受男嗎？我也不清楚。到現在，我是不是還對他抱有幻想？

我排斥的不僅是何向南，而是一切想向我靠近的“雄性動物”。

“對不起，給我一些時間。”我很抱歉。

我在向他道歉。換做以前，他有這樣的舉動，我早就眼淚吧差地生氣了。表示歉意的，應該是何向南。

現在，世道反過來了。

我看到他眼神裏掠過一絲失望。

還好，只有那麽一點點。

須臾，我把被扯得淩亂的衣服重新歸整好，拎起手中的挎包，站起身來想走。何向南一個機靈起來，忙拉住我的手臂，“我不是故意的。”

他酒醒了幾分。

我扭過頭來，勉強地擠出一絲絲微笑，“沒關系，我想回家。”

一句勉強原諒的話，嚴重地刺傷了何向南的自尊心。收拾好殘局，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離，他默不作聲地走在我身後。

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天誠公寓9號樓底下。

“你在想什麽？”還是何向南先開口，打破了橫亘在我們之間無邊的沉默。

“也沒想什麽。”我微笑着擡眼看他，發現那雙黑亮的雙眸，正盯着我鎖骨交界的倒三角的深陷處。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胸前的鎖骨愈加不聽話地聳起來，又陷下去。

陷下去，又聳起來。

“渺渺！”何向南突然向前一步。

“嗯？”我有些恐慌，下意識地自我保護地向後退了一步。

“我們結婚吧。”何向南鼓足勇氣，終于說出了憋在心裏很久的話。

我腦袋嗡嗡地轟鳴着，看他的眼神也開始閃爍不定，“我們才交往幾天啊。”

太快了吧。

“可是，我們已經認識快五年了。我喜歡了你五年，偷偷地，難道你一點兒察覺都沒有嗎？”何向南用一雙渴望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

“渺渺，只要我們結了婚，你想做什麽我都不會攔着你。如果你覺得自己還年輕，可以先不生寶寶。如果你想深造，我可以完全支持你。這次我是認真的，真的很認真，很認真。”

他的手，懸在空中，向我發出愛的召喚，眼睛似乎在對我說，“向我靠近，渺渺。渺渺，向我靠近。”我緩緩地走過去，緩緩地。何向南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攬進懷裏。

“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他再次為珍珠灣的沖動，向我道歉。

“我再也不是你那個，整天對你樂呵呵笑的大師兄了。工作一段了時間，我的确變了。周圍一圈建築圖紙男，都是公的，沒一個母的。同事口頭的黃色笑話，書面的黃色彩信家常便飯一樣飛來飛去。呵呵，你知道嗎？以前我只是淡然一笑，最近卻不經意間關注起來。以前很多純粹的想法，現在變得蕪雜和紛繁起來，單純的思念也開始變得內涵豐韻起來。”

何向南依然在那裏呓語，說給我聽，說給他自己聽。

我靜靜地聽，身體麻木地被他攬着。

“或許，這就意味着成熟。以前聽同事小李，提起自己的女朋友沈飛，這樣這樣，那樣那樣，怎麽怎麽過生日，怎麽怎麽過情人節，怎麽怎麽膩在一起，我還覺得挺無聊，簡直吃飽了撐的。最近一年，我的想法改變了。”

“最近一年，我感到特別寂寞。寂寞的時候，我會莫名其妙地想起你。從想起你甜甜的笑容，到想起你坐在海邊的安靜，再想你晚上酣眠的樣子，甚至想起你……凡是能想入非非的、該想不該想的，我都想了。我很無恥，是不是？”何向南自嘲着。

“不要這樣講，向南……”我拼命地搖頭，“不是你的錯。”

到現在，我似乎已經能理解一年前不能理解的東西。

“不知罵了自己多少次，沒辦法，還是想……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開始熱切地期盼着，你這朵羞澀着含苞未放的天山雪蓮，随時能為我炫麗綻放。我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那時候的你，多麽安靜，羞澀地躲在一個角落裏。我突然覺得這個小師妹很好玩，那時只是好感，柏拉圖式的，而現在，卻時時刻刻想着占為己有，除了柏拉圖，什麽他媽的想法都有……”

“如果我不講這些，你完全不能理解我在珍珠灣的沖動……那是怎樣一種沖動……止不住……心慌……心慌……原諒我……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繼續呓語。

火辣辣的話語，在我耳邊徘徊。

□裸的求愛。

□裸的表白。

一個陌生的大師兄何向南。如果不是我主動想跟他交往，真不知道他的腦袋裏還有這麽多想法，真不知道他曾經那樣想過我。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聲音有些顫抖，祈求他不要再說下去。

我低垂的手臂，開始抱着他的脊背，安慰一個焦灼的嬰兒般。

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脊背。

“渺渺，我會等你，安靜地等你不再排斥我的那一天。”何向南眼神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哀傷的情思。

“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

“不要讓我等太久，渺渺。”

“我需要三個月時間，三個月。然後，我們結婚。”一時間，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給他的欲求一個合理發洩的渠道。

但我的眼淚突然掉下來，很突然，在我還未來得及仰頭的時候。黑暗中，我們彼此看不清對方的臉，我連忙把臉上的淚水擦拭幹淨。

三個月，把腦袋裏的那個林徹底趕出去。他有他的老婆，我有何向南。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林在醫院裏，逗寶寶開心的場景，在我的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他們一家人，多幸福，多開心。而我，永遠是林可有可無的調劑品。

那一刻，我徹底死心。

或許，正是想到了這些，我答應何向南的求愛才那麽堅決，那麽迅速。

走出去了，就不要回頭。

不能回頭。

我和林之間，還有一筆糊塗賬沒算清楚。等我理順了，想清楚了，想明白了。自然會回到自己該回來的地方。

向南，等等我。

我需要從深淵裏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