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侯爺很冷靜
正值春初,夕陽西下。
綿延百米的禦林軍護着當今聖上的禦辇在橫穿山林的的官道上前行。華貴無雙的禦辇映着夕陽餘晖,明晃晃的顏色幾分刺目。
當今聖上承襲歷代君王禮俗,開春之時便要上京城外的靈山寺進香,一來為天下蒼生祈福,二來祈求今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華貴的禦辇中置了一副棋盤,隔着棋盤對坐着兩名男子,穿着龍袍的男子凝目盯着布滿黑白棋子的棋盤,手中摩挲着一顆磨得光滑的白子,舉棋不定。對坐的紫衣男子捧着一杯剛泡好的茶,唇邊微微攜着一絲笑。
穿龍袍的男子擡眼看了看紫衣男子,輕嘆着放下手中的棋子,“愛卿棋藝精湛,朕服輸。”
紫衣男子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茶盞,拱了拱手,“皇上謬贊,臣不過投機取巧罷了。”
皇帝捋着下巴的山羊胡,笑了笑,“一次兩次是投機取巧,三番四次恐怕就不是投機取巧那般簡單。”
納蘭瑾樞漫不經心地收着棋盤上的棋子,剛要回話,外面傳來一陣騷動。
“有刺客!保護皇上!”
“将刺客拿下!”
原本有序的禦林軍霎時間混作一片,刀劍相擊聲,人馬的嘶吼聲相繼傳來。華貴的禦辇被禦林軍裏外圍了兩圈,方才從叢林之中沖殺出來的一般黑衣人來勢洶洶,且武功高強,上千名禦林軍不到一刻鐘便折損三成。
禦辇中的皇帝挑開了簾子看了看,怒目圓睜,“光天化日之下刺客橫行,簡直是目無王法!”
禦辇中的紫衣男子倒是泰然,手中握着瓷杯,品着溫度恰好适宜的清茶,看着滿臉怒意的皇帝,道:“不過是小醜跳梁,皇上何必遷怒。”
皇帝瞥了一眼簾子外的厮殺場景,恨聲道:“朕倒是想看看,這幫小醜能在朕的眼皮底下跳多久。”
皇帝毅然起身,挑開簾子負手立在車轅上,對着身邊的禦林軍統領道:“傳朕口令,殺刺客一名者賞黃金百兩,生擒刺客一名者,賞黃金千兩!”
禦林軍統領領旨,高聲對着厮殺的修羅場複述皇帝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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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金口一開,禦林軍士氣大振,殺敵更為英勇。此時,一名頭發黑白參半的黑衣人持着長劍迎身飛上來,在禦辇周圍的侍衛肩膀上點足借力,手中泛着冷光長劍直指禦辇上的皇帝,動作迅猛,有如閃雷,一雙深邃的眸子帶着嗜血的殺伐之氣,“奸賊,納命來!”
站在車轅上的皇帝驚呼道:“救駕!”
就在黑衣人即将得逞之時,一把長劍穿透簾子從禦辇中飛出來,猝不及防地刺中飛身到禦辇前的黑衣人胸口。
被刺中胸口的黑衣人雙目圓睜,黑色布巾掩着的口中發出一絲聲音,身子垂直下墜,在禦辇的兩匹馬之間落地,幾名禦林軍快速上前制服。
繡了龍紋的簾子被挑開,一身紫衣的男子不緊不慢地出來,拱手道:“皇上受驚了。”
受了驚吓的皇帝回過神,看了旁邊的納蘭瑾樞一眼,“愛卿出手及時救了朕一命,回宮後,朕必定嘉賞!”
納蘭瑾樞随意拱手,“謝皇上。”
二十幾名黑衣人只剩下一半,卻依舊沒有撤退的勢頭,黃泥官道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觸目驚心,就連空氣中也彌漫着一股血腥味。
車轅上的紫衣男子挑開禦辇簾子,道:“外頭兇險,還請皇上進辇中一避。”
皇帝剛要進去,從空中又空翻飛來一名黑衣人,納蘭瑾樞動作極快地用兩只手指夾住刺來的劍,視線對上黑衣人那雙淩厲的眼睛,那是一雙很好看卻充斥着殺伐之氣的眸子。
清脆的金屬斷裂聲,鋒利的長劍在紫衣男子的指尖斷成兩節,說時遲那時快,指尖的斷劍急速向黑衣男子飛去,斷劍從黑衣男子的左肩穿過,妖紅的血從他肩頭迸出。無暇顧及自己的傷勢,黑衣男子在馬頭上抵足,就着手上斷劍刺上前去,“奸賊,受死!”
納蘭瑾樞面容清冷,一把抓住握着斷劍的手,本要動用內力折斷這只手,無意間瞥到他手腕上的一個有些模糊的刺青,一念之間改了主意,轉而看着他那雙露在外的眼睛,那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即便帶着仇恨的冰冷,也一樣攝人心魄。
黑衣男子空着的左手橫空劈來,納蘭瑾樞出手握住,手上用力,便将黑衣男子帶進了懷裏。懷裏受了傷的黑衣男子掙紮着低聲道:“放開!”
納蘭瑾樞唇邊浮起一絲笑,右手從他左肩拂過,便點了他的兩處穴道。
半個時辰之內,二十幾名刺客十六名死,八名被俘!
夕陽落盡夜幕初臨,昏暗的官道上又恢複了平靜,地上遍布的屍體被這夜幕遮住,西邊剛升起的彎月如一把鋒利的彎刀。
次日,皇帝下旨,将清查刺客一事交由瑾陽候納蘭瑾樞。
瑾陽候府。
華貴的帏轎在瑾陽候府停下,下來一名穿着紫色官袍,帶着玉冠的男子。剛下朝的瑾陽候提步進了門,貼身侍女畫屏便上前來跟着。
納蘭瑾樞問:“人可醒了?”
“回侯爺,方才醒過,他執意要走,奴婢便點了穴道。”
納蘭瑾樞唇邊挂着似有似無的笑,口中輕聲自言自語:“性子這般倔,也不知跟誰學的。”
還沒走到安置那名黑衣刺客的廂房,便在月洞門見到他的身影。他扶着月洞門,嘴角挂着血跡,顯然是方才強行沖開穴道所受的傷。
即便臉色蒼白,依舊能看得出那張絕色的容顏,美貌與那雙暗含冰雪的眸子相映襯,說不出的冷豔,就如他的名字,傅清塵。
納蘭瑾樞提步過去,上下打量着他,“舊傷未愈便又添新傷,你倒是很舍得自己的身子。”
倚在月洞門邊身受重傷的男子警惕地瞪着來到眼前的人,恨聲道:“奸賊,你到底有何圖謀?”
納蘭瑾樞唇邊浮起一絲笑,“圖謀倒是沒有,若真有所圖,大抵圖的就是你這個人。”
傅清塵眼中淩厲更甚,動了動嘴角,“你不怕我殺了你!”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傅清塵快速出手,納蘭瑾樞出手更快,握住他揮過來的拳頭,順勢一拉将他拉進懷裏,在他耳邊輕聲道:“就說,你沒這個本事。”
傅清塵掙紮着要從他懷裏脫開,奈何動彈不得,納蘭瑾樞彎腰将他打橫抱起,“受了傷就該好好歇着。”
“你……”傅清塵被他打橫抱着,被點了穴道,即便心裏恨不得将他殺了卻動彈不得。昨日與他過招時,輕而易舉地便被他制住,且出手極快尋不到蹤影,顯然,這人武功非同一般。
納蘭瑾樞把人抱進廂房放在榻上,扯過被子親自為他蓋上。傅清塵盯着他,咬牙切齒冷聲道:“遲早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你這是邀我與你殉情?”
“無恥!”
納蘭瑾樞兀自從懷裏取出手帕,給他擦去嘴角的血跡。将帶了血跡的手帕交給身邊的侍女,納蘭瑾樞食指劃過傅清塵的唇。眸子泛着冷光的男子只覺這是莫大的恥辱,強行扭開頭,留給他一個冷峻的側臉。
納蘭瑾樞将手收回,輕嘆道:“看你這模樣,似乎早已忘了我。”
傅清塵撇開臉不應聲,神情淡漠。納蘭瑾樞從被子下摸出他的右手,指腹摩挲着手腕上的一個模糊的刺青,“還以為,在你身上刻下印記,你便永生永世都不會忘了我。”幽幽的語氣之中半是感嘆半是落寞。
傅清塵強行收回手,納蘭瑾樞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手,唇角上彎一個弧度,“不過,來日方長,我總有辦法讓你這一輩子都記住我。”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的言兒。”
傅清塵臉色一變,緊抿着唇,卻什麽也沒說。此時,納蘭瑾樞已經從床邊走開,對畫屏道:“去取療內傷的丹藥,送過來。”
“是,侯爺。”畫屏應聲下去。
傅清塵強行沖開穴道,受了很重的內傷,內外皆傷,常人早該承不住的。
納蘭瑾樞吩咐侍女後便提步出了去,傅清塵向着裏側的頭偏回來,擡起右手手腕看了看,那一個有些模糊的刺青,只能隐約看得出是一株紫色的鳶尾花,納蘭瑾樞最喜歡的花。開在春日裏的花高貴得幾近孤傲。
十二年前。
納蘭瑾樞十三歲,而傅清塵不過六歲。那時,傅清塵喚作聶卿言,乃是當朝六王爺之子。
納蘭瑾樞則是開國功臣納蘭銘城的嫡孫。納蘭銘城協助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後被太祖皇帝封為異姓王爺。臨川王納蘭銘城手握重兵權傾朝野,就連皇帝也要讓三分顏面。
臨川王逝後,其長子納蘭知宣被賜予侯爵,封為永穆候。永穆候早年喪妻,永穆候夫人這位置空了八年之久。納蘭瑾樞十二歲那年,永穆候另娶正室。娶的便是當朝戶部尚書之女孟秋雲,與六王妃孟芳塵乃是同胞姐妹。
夢秋雲嫁入侯府,六王妃孟芳塵便時常登門拜訪,與同胞妹妹小聚,還攜着年僅六歲的小世子聶卿言。
孟芳塵與孟秋雲兩姐妹見了面便有說不完的家常話,小世子聶卿言便被侯府的小厮帶着去院子裏玩。
負責看護的小厮不過抽空去一趟茅廁,回來便不見了小世子的蹤影。
煙霧缭繞的溫泉,臉上幾分慵懶的少年微微阖着眼,打濕的發貼在肩頭,身旁浮着幾片新鮮花瓣,清水花瓣,顯得他的膚色有如和田籽玉。丹鳳眼上挑,姣好的臉上天生含着魅惑的神色,僅是一笑便能讓侯府上上下下的丫鬟們春心泛動。
一聲細微的水聲傳來,水中的男子驀地睜開眼睛,穿過缭繞的水霧看到溫泉邊上一團白色的東西。是一個孩子,他多肉的身子有些滾圓,白皙幹淨的臉卻十分招人喜歡。他蹲在溫泉邊上,胖胖的小手抓起水裏的一片花瓣放在手裏。
作者有話要說: 羲玥開新文了,各種求收藏求評論(*^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