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侯爺很溫柔
在冷宮裏待了一炷香時間便離開,納蘭瑾樞和傅清塵一前一後地從裏面出了來,正好遇上原先被支開的冷宮侍衛。
納蘭瑾樞在兩名侍衛面前駐足,語氣清冷,“今日之事,傳了出去,本侯決不輕饒。”
“小的不敢。”
離開冷宮,納蘭瑾樞徑直出了宮,傅清塵則回到公主的寝宮。
聶媛已經從皇後那回來,見到傅清塵,她心裏也不是滋味,“本宮跟父皇說了,明日你便能回去軍營。”
傅清塵拱了拱手,“是。”
刁蠻的公主看着他,欲言又止,甩了袖子就兀自回了寝房。
是夜。
納蘭瑾樞在院前擺了一桌酒席,桌上兩副酒器,一個是為自己準備,一個是為他要等的人準備。
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院前昏黃的光影下,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納蘭瑾樞提着細頸壺為那一只空杯倒滿酒,“言兒,過來。”
傅清塵走過去坐下,掃了一眼桌上早已準備的兩只酒杯,“你知道我會來?”
納蘭瑾樞端起酒杯放在唇邊輕抿,“即便你不來,今晚這也會擺兩個杯子。”仰頭飲下杯中酒,繼續道:“心中一旦有所牽挂,一個人喝起酒來總覺着少了些什麽,所以便備了兩副酒器,即便等不來,最起碼還會有所期許。”
傅清塵端起杯子,一口喝盡,手上的杯子落在大理石的桌上,發出一聲清響。清冷的眼中氤氲着悲涼,他直視對坐的人,“告訴我,母妃到底為何會在冷宮?”
納蘭瑾樞頓了頓飲酒的動作,唇邊浮起一抹微笑,“你這是,在求我?”
傅清塵沉吟半響,“你不說也罷,我自己會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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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世上,除了皇帝,恐怕就只有我曉得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那又如何?你不說,我亦不會強求。”
納蘭瑾樞放下手上的瓷杯,單手撐着下颌看着他,“你要問的,我又怎會不告訴你?”
“那就快說。”
納蘭瑾樞瓷器細頸壺為他倒酒,晶瑩的酒液順着壺嘴傾瀉而下,他慢慢說起,“十二年前,六王府滿門抄斬……”
半年後,六王妃孟芳塵易容後在一次宮廷宴會之中化作舞姬混入宮中,其曼妙非凡的舞姿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本要在宴會之中行刺的孟芳塵便改了主意。
當晚,孟芳塵果真被太監傳召到皇帝寝宮。皇帝被美色所迷,全然不知危機四伏,她伺機下手,卻被皇帝識破。侍衛及時出現,孟芳塵與兩名侍衛高手相鬥,自然落在下風,打鬥之中頭部受了重傷,醒來後記憶全無。
皇帝得知她真實身份,心裏更不願放過她。孟芳塵乃天下難得一見的美人,早在她是六王妃之時,皇帝便心生觊觎。孟芳塵醒來後失去了記憶,皇帝便編出一套謊言騙她。記憶全無的孟芳塵信以為真,便留在了宮中做了他的寵妃。
皇帝立即放出六王妃孟芳塵行刺被誅殺的消息,讓外人以為六王妃已不在人世,而後将人私藏在宮裏頭,為避免有人識破,還請來易容大師給她換了一張臉。
做了皇帝寵妃的孟芳塵整日郁郁寡歡,即便失去了記憶,她對皇帝依舊從心底裏排斥。加之其他嫔妃的排擠以及暗中加害,半年後,他便被皇帝打入冷宮。
從那之後,她才得以真面目示人,守在冷宮過着百年如一日的生活。
傅清塵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心痛不已,握着杯子的指節骨泛白,聲音從牙齒縫蹦出,“我定将老奸賊碎屍萬段!”
納蘭瑾樞倒吸一口涼氣,“你倒是放心,給你母妃準備衣食的宮女是我的人,倒不會在這點上虧待她。”
“待在那種人間地獄,即便是錦衣玉食又有何用?!”
“那你又能如何?”
“我要救她出來!”
“你強行救她只會讓她往後的日子不得安寧,皇帝不會輕易放過她。”
傅清塵握緊手上的拳頭,“難不成你要我眼睜睜看着她在那種地方受苦?”
“你今日也見過了,在冷宮裏頭,她過得很安寧。”
“不行,我不能讓她待在那,我定要救她!”
納蘭瑾樞不緊不慢道:“你若莽撞行事,不僅會害了她,也會害了你自己。”
傅清塵咬緊牙關,恨自己不夠強大,連自己唯一的親人也保護不了。
納蘭瑾樞伸手覆上他的手,安撫道:“成大事者何必急于一時,待你坐擁江山,天下皆為你所有,你還怕不能保護她?”
傅清塵看着他,“坐擁江山,談何容易。”
“那有何難,我說你是未來的君主,你就是……只要,你聽我的。”納蘭瑾樞道。
傅清塵狐疑地看着他,“為何要幫我?”既然他有能力,為何不自己坐擁這大好山河?
納蘭瑾樞收回手撐着下巴,別有深意地看着傅清塵,輕嘆道:“我也說不清楚,情之一字,總能輕易地讓智者愚,愚者奮不顧身。”
傅清塵心漏跳一拍,臉上迅速回歸清冷,“得不到回應的東西,何必執着。”
“情愛一事從來都不是定理,今日不愛,并不代表日後都不會愛,誰曉得你哪一日會愛上我?”
“不可能。”傅清塵扔下一句話,起身離開,留下夜色中一抹清影。更像是故意逃避什麽。
納蘭瑾樞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倒了一杯酒,輕聲呢喃,“見過不開竅的,卻沒見過這般不開竅的。”
聶媛公主離京那日,皇上親自登上城門送行,文武百官皆聚在城門前,京城中的百姓也一并趕來看熱鬧。嘴上都誇着這位公主雖未能上戰場,卻是名副其實的巾帼英雄。
皇帝負着手,淚眼婆娑,對身邊的納蘭瑾樞道:“媛兒這孩子是朕看着長大的,如今嫁去異域,朕心裏實則千萬個不舍得。”
納蘭瑾樞回話,“民間有俗語,女大不中留。公主遲早出嫁,皇上不必太過感傷。”
皇帝輕嘆一口氣,“朕只是還未習慣罷了。”
城門樓下,皇後淚眼婆娑地握住聶媛的手,兩人像平常人家的母女說了許多道別的話。待有使臣過來提醒,兩母女才依依不舍地分離。
怳國使臣的人馬在官道上漸行漸遠,文武百官在城門樓下目送,直到完全看不見。
清早,侯府。
傅清塵整裝出門要去軍營,納蘭瑾樞從岔路口的一邊走過來,眼裏含着笑,“言兒,早。”
傅清塵頓了頓,繼續往前走。手臂被握住,傅清塵站定,“有事?”
“今日十五,月圓之夜,寒氣甚重,早些回來。”
傅清塵抿了抿唇,随口應了一聲,“我知道。”
适逢天下太平,軍營裏的軍務不多,來來去去都是些瑣碎之事。傅清塵傅校尉雖在軍營之中給人冷豔之感,對待軍務卻是一絲不茍,公文也寫的十分端正。
穿着兵家常服的傅清塵來到軍營,迎面走來的兵卒三五成群,十分恭敬地彎腰向他問安,他一概漠視,面容清冷一路走到自己的營帳。
手下的兵卒與他相處将近兩個月,似乎也開始習慣他的冷漠,見怪不怪,若是傅校尉突然有一日對人笑了才是怪事。
傅清塵剛進了營帳坐下,兵卒給他端上一壺熱茶,他便翻開書案上的公文開始看,有些有纰漏的他便記下來。
魏将軍挑着簾子進來,傅清塵從書案後擡頭,“将軍有事?”
魏将軍從袖子裏取出一本本子遞到傅清塵面前,“這是今年剛入伍的新兵冊子,裏頭記得鬼畫符似的,若是這麽呈到上頭,必定挨批,你若是得空便幫着再整理整理。”
傅清塵接過他手上的本子,“嗯。”
魏将軍笑了笑,“自從你來了軍營,兵部那邊少給了許多眼色,這還多虧了你。”
傅清塵臉上依舊毫無波瀾,“本分罷了。”
魏将軍撓了撓後腦,“說起來慚愧,我等只會舞刀弄槍,看着那滿是字的公文就難受。不像你,出得了戰場,上得了考場。”
傅清塵已經開始兀自翻開着新兵冊,粗略翻了一遍道:“明日便能給你。”
魏将軍點了點頭,“這事也不急,我看你臉色不大好,還是多歇息的好。”
傅清塵将新兵冊放在一旁,“不打緊。”
魏将軍也知他不喜歡說話,便尋了個借口出了營帳。
傅清塵端起旁邊的熱茶喝了一口,握住茶盞的手有些顫抖,是因為太冷的緣故,無論穿多少件衣裳還是不能阻擋體內發出的寒氣。白天還能若無其事地撐着,等到了晚上,陰寒之氣便如泉湧一般。
夕陽西下時,魏将軍連同幾個校尉要去煙花柳巷尋花問柳,想要将傅清塵也一并拉過去。傅清塵一口拒絕,魏将軍也沒強求。
是夜,晴空萬裏無雲,銀月高挂。
侯府中有一汪溫泉,溫泉的熱水并非天然而成,而是柴火燒熱後注入的。平日裏溫泉裏頭的水是冷的。在離溫泉不遠的一間柴房專門用來供應熱水,侯爺要是泡澡,就會有小厮提前去柴房燒水,熱水順着竹竿流入溫泉之中。
這處溫泉曾是傅清塵十二年前第一次遇見納蘭瑾樞的地方。那時年幼的聶卿言無意之中闖入,溫泉裏的人似乎不驚訝于他的出現。圓滾滾的白色團子就這麽入了他的眼,進了他的心,結下了這一生都斷不開的緣。
傅清塵拖着冰冷顫抖的身子,連身上的衣裳也沒來的解開就下了溫泉。原本,這溫泉除了納蘭瑾樞外的人都不能踏入,傅清塵例外。
溫泉的水沒到胸前,傅清塵踩着池底的鵝卵石一路走到中央的石板。溫泉中央的石板比池底高出三尺,平日裏可坐在石板上搓洗身子。
傅清塵盤腿在石板上打坐,溫水沒到脖頸處。他雙目緊閉,試圖着掌控不斷外洩的陰寒之氣。溫水于他而言與冰冷的水毫無區別,寒氣由內而外,即便是滾燙的沸水也不能給他保暖。
随着易寒經練得愈加深入,體內的陰寒之氣越聚越多,掌控不住便有可能将自身反噬。
溫泉之中,盤腿端坐的傅清塵臉色發紫,眉眼睫毛處染了白色絨狀的霜,那是體內寒氣将水霧凍結而成。陰寒之氣由他身子裏源源不斷溢出,連同池子裏的水也漸漸降溫,原本熱氣騰騰的水不到一炷香時辰,便有如初春積雪消融得來的水那般。
若不是因為熱水源源不斷流進來,這池子裏的水恐怕早已結成冰。盤腿打坐的人意識模糊,被刺入骨髓的寒意奪去了知覺,漸漸連手腳也不能動彈。
端坐的身子一點一點往後仰去,冰涼的水沒過那張姣好的臉,半眯半眛的眸子想要尋回一絲清明,卻再也睜不開。
就在此時,水面上倒影着一個紫色的身影,他腳尖點在水面上,有如蜻蜓般輕盈,彎腰将水下的人抱起,攬在懷裏。被撈起來的人被水嗆到,有氣無力地輕咳,輕咳之中還帶有顫抖。
納蘭瑾樞攬着他的腰身,撫了撫他背後濕了的發,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總愛逞強。”
攔腰抱起他,腳尖在水面上一點,飛身出了溫泉。将人抱回寝房,一件不留地剝幹淨塞進被褥。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濕了一大片,他解下腰帶,外袍連同中單順着肩膀滑下,亵衣褲也解了下來,掀被貼上他的身。
這一次的陰寒之氣顯然要比第一次來得更為猛烈。覆上他的身時,就如赤身裸體貼着一塊冰。納蘭瑾樞用拇指為他拂去眉毛上凝結的霜,而後,在他的眉心落在一吻,輕聲道:“抱緊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