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醉生夢死

柳葉谷是岩石裂開形成的山谷,三丈深,百丈遠,因形狀酷似柳葉,故名柳葉谷。柳葉谷向來是兵家必争之地。

七萬人馬由魏将軍領着先行。

敵軍早早在柳葉谷的上方埋伏,只要郢軍從此路過,招待他們的将是箭雨和巨石。

怳軍主帥楊康成負手立在柳葉谷之上,探子來報,“王爺,敵軍正向柳葉谷行進,半柱香後抵達。”

楊康成唇角彎起,對身後的軍師道:“傳令,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可輕舉妄動。”

“是,王爺。”

楊康成轉身進了密林。偌大的柳葉谷看上去風平浪靜,東邊天際剛浮起一抹魚肚白,道路兩邊的枯草上蒙上一層白絨似的薄霜。晨曦乍現,枯草上的霜開始融化,結成晶瑩的露水。

郢軍越來越靠近,帶頭披甲戴盔的魏将軍騎着馬,身後跟随的将士舉着戰旗,擡着雲梯,中間幾十個将士擡着巨大的樹樁,以作攻城之用。

楊康成在暗處看着長龍似的軍隊一步一步靠近,眼裏的殺氣越來越重,只要敵軍走進柳葉谷,就只能任他宰割。

始料未及的是,郢軍七萬兵馬趕到柳葉谷的谷口,都停了下來就地歇息。楊康成心裏一凜,漸覺着事情有些不妥。按理說,柳葉谷離郢軍紮營的地方并不遠,剛走了這麽一會,哪裏用得着休息?

待楊康成反應過來時,身後陸陸續續響起了慘叫聲。密密麻麻的劍從天而降,他大驚,立即抽出腰間的劍抵擋箭雨。

楊康成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高聲喝道:“後退,準備放箭!”

怳軍将士邊擋箭,邊往後退至懸崖上平坦的地方,弓箭手迅速站成幾排,向着叢林裏的郢軍拉弓放箭。但顯然為時已晚,郢軍早有準備,舉着一道兩米高的盾牆,從叢林裏沖殺出來。怳軍的箭打在盾牌上,金屬撞擊金屬的聲音像雨聲般連綿不斷。

傅清塵從盾牌後飛身而出,手中的傳星劍對着敵軍的弓箭手一揮,一排的弓箭發出砰砰的聲音,弓箭無一幸免逐一斷成兩截。

楊康成見到傅清塵,一個空翻,越過前幾排弓箭手在傅清塵面前落地,眼裏泛着戾氣,“今日,就讓我再領教領教你的功夫!”

傅清塵緊了緊握劍的手,冷着聲音道:“廢話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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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康成怒目相對,腳上發力主動攻上前,傅清塵橫劍來擋,兩人厮打在一處。兩方兵卒見主帥開打,紛紛舉起兵器應戰。

柳葉谷上飄蕩着刀劍聲和慘叫聲,不到一炷香時辰,地上橫屍遍野,血流成河。

郢軍持長矛組成圓弧陣法,将怳軍圍困在懸崖與密密麻麻的長矛之間,步步逼近,怳軍個個懼怕,你推我攘,在郢軍逼近之時紛紛跌落谷底。

傅清塵與楊康成陷入激戰,一時勝負難分。楊康成加強進攻,手上的劍變幻莫測,加之他內力深厚,快如迅雷的攻勢将傅清塵逼至懸崖邊上,眼看就要墜落,千鈞一發之際,他雙腳在懸崖邊上借力,飛身而起,在空中一個轉體,安然在他身後落地。

楊康成轉身,一道寒芒平砍過來,他急速後退,忘了身後是三丈高的懸崖,身子便落了下去。那一刻才曉得,方才傅清塵故意令自己處于弱勢,不過讓他放松警惕,在最後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地還擊。

這一仗,怳軍慘白,六萬埋伏在柳葉谷上的幾近覆沒,主帥楊康成不知所蹤。郢軍一鼓作氣,直搗九和城。

事先準備的雲梯派上用場,九和城防守薄弱,加之人馬不多,不到兩個時辰,就被郢軍不費吹灰之力攻下,怳軍守城将士落荒而逃。

被占取的兩城收回一城,郢軍衆将歡欣鼓舞,揮着郢字大旗在城門樓上揮舞,叫喊聲驚天動地。傅清塵負着手立在九和城上,看着城門樓下俯首跪謝的百姓,反而沉下了臉。

這一切,來得太快,來的也太容易,若不是有納蘭瑾樞,他不會站在這裏,受萬人敬仰。對那個人,他以為至始至終只有恨,後來發覺,那份恨意在慢慢變質,變成連他也不能确定的感情。

是愛還是別的……

從未嘗過情滋味的人總會在這個問題上摸不着方向。即便心裏承認是見不得他和別人親近,見不得他對別人好,那又怎能怎樣,那人殺了他恩重如山的師父,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敵,這是他一生也無法逃避的事實。

将敵軍趕出九和城後,郢軍便迅速入駐,在城門樓下駐紮,城裏百姓相繼送來吃的喝的犒勞将士們,城門樓下的營帳裏頭一派軍民和諧相處的場景。

唯有傅清塵不知去向。

三位将軍在瑾陽候面前大肆稱贊傅清塵足智多謀神機妙算,乃是不可多得的領兵奇才,納蘭瑾樞捧着茶盞,一句一句地聽着,心情大好,他的言兒果然不負他所望,日後必能成大器。

晚間,将士們聚在一起慶賀,在營地附近燒起了一堆一堆篝火,城裏的老百姓送來了許多瓜果點心,也送來了不少酒,衆将士就圍着篝火一邊喝着酒吃着瓜果點心,談笑間歡喜洋溢。

傅清塵遲遲才出現。喝了好幾碗酒的魏将軍過來拉過他的手腕,把人拉到一幹等将士中席地坐下,一個一個輪流灌他喝酒。

傅清塵坐在一群人中,目光越過對面的人,不遠處軍旗下,納蘭瑾樞坐在上首,面前擺了一張擺放酒器瓜果的矮幾,劉遠和劉珂還有幾位副将坐在下首。

納蘭瑾樞的身邊還坐着臉色有些蒼白的知涵,他身上披着的,是納蘭瑾樞的那件狐裘。

“傅将軍,你在看什麽呢,來,來,幹杯!”

傅清塵收回目光,看着杯中酒,仰頭一口悶了下去。魏将軍大喊幾聲,“好!好!快,再給将軍滿上!”

杯子裏倒滿了酒,傅清塵仰頭飲盡。

魏将軍舉着杯子,打了一個酒嗝,粗着脖子喊:“此次我軍能破敵,功勞全在傅将軍,我等可要好好敬将軍一杯!”

傅清塵在衆将士的起哄聲中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向來律己,任何場合都不會酗酒。這一次喝的酒比以往都要多,且是大杯大杯地喝,魏将軍等人大有不把他灌醉決不饒過的勢頭。

傅清塵往肚子裏倒了十幾杯酒,擡手抹了抹唇邊的酒漬,視線又落在了納蘭瑾樞身上,他正給身旁的新歡攏身上的狐裘,動作溫柔。他身邊的人輕抿着唇直直看着他,臉上攜着淺笑。

傅清塵一個恍惚,只覺得他們很相配,有如天造地設。

左肩下面為什麽會痛,傅清塵也想知道?為什麽會痛,為什麽會在看到那個人對別人好的時候痛得喘不過氣來……

烈性的酒一杯一杯下肚,身子漸漸暖和,眼前開始變得模糊,耳邊将士們的起哄聲和發酒瘋的聲音嗡嗡響。已經大醉的魏将軍大着膽子搭上傅清塵的肩膀,大着舌頭道:“傅将軍……你,你是怎麽曉得,曉得……嗝……敵軍在柳葉谷埋伏的?”

傅清塵不答話,只顧着往嘴裏倒酒,酒液從他的下巴流到交疊的衣襟,他還是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失态。

“看樣子,傅将軍是醉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傅清塵擡起水霧迷蒙的眼睛,他這個模樣像是十二年前,那個一臉稚氣卻又不愛說話的小團子。

傅清塵看到他時就低下了頭,隐約聽到納蘭瑾樞說:“本侯帶他去歇息。”

喝醉酒的傅清塵不會耍酒瘋,乖巧得像一只被馴服的兔子,納蘭瑾樞扶着他一步一步走,進了帥帳就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帥帳牽過兩次,還保持着兩張書案兩張榻的布局,盡管傅清塵自知涵出現那一晚,就再沒留宿。納蘭瑾樞把人放在其中一張榻上,動作熟稔地寬下沾滿酒漬的外袍,脫了鞋子,再扯過被褥蓋上。

納蘭瑾樞坐在榻沿,靜靜地看着不吵也不鬧的小貓,撫了撫他的臉頰,俯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吻。不曾料到傅清塵會突然之間用雙臂勾住他的脖子,更沒料到他會主動吻上來。

充滿酒味的唇柔軟濕潤,一開始還算有幾分溫柔,後來就變成了咬。納蘭瑾樞任小貓咬,被自己心愛的人咬似乎總會無意識地心甘情願。

片刻後,小貓禁锢在他後頸的手滑落,納蘭瑾樞的唇還沾着血跡,看着喘着粗氣的傅清塵,喉嚨裏發出一絲聲音,“言兒……”

傅清塵擡手右手手臂遮住雙眼,雙眼合上時劃過一滴淚,紅潤的唇間發出一個冷冷的聲音,“給我滾。”

納蘭瑾樞坐在榻沿沉默不語,小貓不久便睡了過去。為他提了提被子,此時歸程端着一盆熱水進來。

納蘭瑾樞扭了一張帕子,将他放在眼睛上的手臂移開,給他擦了擦臉。傅清塵喝多了酒,睡得不省人事。自然垂下的睫毛上沾了幾滴水珠,他方才流了淚。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小貓,小貓他主動了,而且是酒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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