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方廳裏夜裏會一直燃着一盞照亮的燈,而江厭辭的房中卻早已熄了燈。

江厭辭将裹着被子的月皊放到床榻上,然後轉身走到窗下,将桌上的琉璃燈點亮。微弱的光影逐漸暈染開,将夜色慢慢溫柔點亮。

“我不是……”月皊想解釋自己不是想過來睡,“就、就是有點怕一個人待在漆黑的密閉地方,廳屋挺好的……”

看着江厭辭走回來,月皊的聲音低下去。屋內燃了燈有了光,她仍舊不想讓江厭辭看她的臉,不得不低下頭去,垂下的視線落在江厭辭垂在身側的左手,她眸光凝滞了片刻,再悄悄轉過臉。

“睡前上過藥嗎?”江厭辭問。

月皊下意識搖頭。她又很快反應過來,恨自己反應慢,怎麽就不能機靈點找個借口搪塞呢?

她小聲辯解:“已經不癢了,應當快好了……”

“不想讓我幫你上藥?”江厭辭直接問出來。

“不、不是……”他的直白讓月皊在心裏直皺眉,他實在和她以前遇到的人說話方式不同,讓本就不夠機靈的她,越發時常接不上話來。

江厭辭直接轉身走出房,再回來時,手裏端了一盆水,還有治療紅疹的藥。這藥不是月皊先前用的那一種,是那日餘愉送過來的藥。只是可惜昨天晚上月皊出了事,還沒來得及用過這種藥。

月皊微微偏着臉,好奇望着江厭辭手裏的藥,問:“三郎讓魚魚姑娘去哪裏買來的藥?”

江厭辭先道:“把寝衣脫了。”

然後他才随意解釋:“讓故人調的。”

月皊沒再多問了,她慢吞吞地轉過身去,低頭解腰側的衣帶。粉色的寝衣半褪下來,松垮堆在腰側,袖子也還堆在手腕。她今日裏面的貼身小衣不是心衣式,而是和寝衣同色的粉嫩肚兜,一根系帶子系帶背後,倒是将整個脊背都露出來,用不着再解小衣裳。

水聲讓月皊忍不住回頭。

椅子被江厭辭拖到床邊,上面放了那盆溫水。他側身而立,正在洗手。

Advertisement

水珠從他的手上掉落,滴答落回水中。水聲讓月皊不由想起昨夜回春樓裏,她聽見的洗手聲,還有洗手之後……

月皊臉上忽地又泛了紅,她下意識地想要轉過臉去,卻在看見江厭辭挽起的袖子滑落時,擡手過去為他挽袖。

她說:“三郎,袖口要弄濕了,弄濕又有寒氣的。”

江厭辭視線落到她的指尖,纖指細白,唯指尖有一點誘人的粉嫩。

江厭辭收回視線,拿起帕子仔細蹭去手上的水痕,再去拿那瓶藥。

瞧見他拿了藥,月皊趕忙乖乖坐回去,背對着他,脊背挺得直直,若有似無地勾勒出幾分僵。

江厭辭看了一眼,見她雪白後背上的紅疹子的确消退了不少。他收回視線,将瓶中乳色的藥液倒在掌中,讓粘稠的藥液在掌中暈開,再輕輕塗抹在月皊的背上。

“唔!”月皊忽然小聲地叫了一聲。

這藥和她之前用的藥粉不同,有點涼,還有一點辛辣的疼。

“疼?”江厭辭掌心覆在她的脊背,暫時停下動作。

月皊搖頭說謊:“一點也不疼。”

江厭辭這才繼續。

師兄說這藥只上一次便能痊愈。江厭辭便用得奢侈,塗過一層之後,再塗上一層。粘稠的乳色藥液覆在月皊整個後背,泛着些初雪的瑩澤。

藥液沿着月皊的脊背緩緩往下流淌,眼看就要滴到月皊堆在腰際的粉嫩寝衣。江厭辭将她的寝衣徹底扯下來,放到一旁。

可往下流淌着的藥液很快又要弄濕她的褲腰。江厭辭回頭,去拿放在盆邊的幹淨棉帕,折了折。他将棉帕的一端塞進月皊的寝褲後腰。手指關節碰到月皊的後腰,月皊的身子頓時輕顫了一下,繼而變得更加僵了。

江厭辭沒有理會她細小的情緒起伏,掖着棉帕。朝一側掖去時,難免要将月皊的褲腰稍微扯開一點點。

江厭辭的動作忽然停下來,盯着月皊後腰一側從褲腰裏露出來的一小點淤青。

他抑制了直接扯開看的動作,問:“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傷?”

月皊不明所以,回頭想要往後看,可是什麽也看不見,她茫然地擡起臉望向江厭辭。

江厭辭擡眼,對上她的目光。

“起來。”他說。

他語氣不算和善,月皊莫名有點被吓到。為了方便江厭辭給她上藥,她本是跪坐在床邊,坐在自己的腿上。聽了江厭辭的話,她臀離了腿直起身來的時候,還在琢磨着江厭辭說的“起來”是哪種起來。

江厭辭直接用力一扯,将她的兩層褲子扯下去,堆在腿彎。

月皊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她呆怔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趕忙去拉被子将自己裹住,紅着眼睛轉身瞪向江厭辭。

可是江厭辭并沒有在看她。他側身而立,正在藥箱裏翻找着。扁平圓罐跌打藥被他拿在掌中,他才轉過臉望向月皊,道:“趴下。”

月皊眼睛紅紅,緊緊抿着唇,沒有動,唯有攥着圍住腰以下的被子的手在不斷收緊。若不是因為背上的藥液還沒有幹透,怕弄髒了被子,她真想用被子将自己整個人裹起來,包括臉。

江厭辭再開口:“或者你需要我喊吳娘子進來幫你?”

四目相對了片刻,月皊忽然洩了氣。她搖頭,然後依然趴在枕頭上。

江厭辭去扯她圍住腰下的被子時,她輕哼了一聲,帶着點哭腔地說:“三郎欺負人。”

江厭辭沒接話,看着月皊後腰、臀上、大腿上的淤青直皺眉,看這大片淤青的樣子,應該有幾日了,大概不是昨天晚上弄的。他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問:“被李潛抓走那次摔傷的?”

月皊緊緊抿着唇不吭聲——他不回她的話,她也不要回他的話。

又過了一會兒,月皊悶聲再說一遍:“江厭辭,你欺負人。”

這回,江厭辭理她了。

“嗯。”他說。

月皊生氣地扭頭瞪向他,眼睛裏蓄着點淚。

江厭辭掌心都是藥,便用指背去蹭她眼角的濕意。月皊向後縮,硬氣地說:“我才沒哭呢……”

江厭辭将雙手遞給月皊。月皊反應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幫他挽袖子。

江厭辭去洗手,将手上的藥洗淨。在淋淋水聲中,他說:“別拽被子,等藥幹了再穿衣服。”

月皊輕哼了一聲做回答。不讓蓋被子,那她就挪了挪枕頭,用枕頭把整個腦袋給藏起來。

江厭辭看着她慢吞吞的小動作,又忍不住視線下移。

青色枕頭壓着她的後腦,露出颀長的後頸,然後是瑩着乳白水漬的脊背,再然後是腰與臀。粉嫩的寝褲和被角只搭在腿彎以下,尚有一只小腳從被角下探出一點點,露出着了白绫襪的足尖。

江厭辭驚覺自己目光失禮,一下子收回目光。他在床邊坐下,背對着月皊。

夜深且靜,唯有斷斷續續敲打在窗棂上的寒風提醒着時間仍在流走。

許久之後,江厭辭感覺到衣角被拽了拽。他回頭,看見月皊在略擡起的枕頭下望過來。她問:“好了沒有呀?”

江厭辭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月皊的後背。藥已消融,只剩雪肌柔白。

“好了。”江厭辭起身,收拾了藥盒,又端了那盆水出去。他再回來時,月皊已經将衣服穿好,整個人裹在被子裏貼着床榻裏側的牆壁,只露出一點點腦袋尖兒。

江厭辭沒有管她,放下床幔,上了榻,聽着屋外的寒風聲,開始入眠。

長夜漫漫,略難入眠。

許久之後,江厭辭将要睡着時,屋外的寒風忽然猛地将窗扇吹開,窗扇搖擺拍着兩側牆壁,發出巨大的聲響來。

也同是剛要睡着的月皊一下子被吓醒。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迷迷糊糊地轉過身來,直接鑽進了江厭辭的懷裏。

江厭辭意外地擡起手,暫時沒敢落下,垂目望向縮在他懷裏發抖的人。

月皊慢慢清醒過來,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什麽。她硬着頭皮在江厭辭的懷裏擡起臉來,撞上他漆深的眸光後,她局促地向後退,退出江厭辭的懷中。

待她整個人退出去,江厭辭才起身,走到窗前将被風吹開的窗扇關好。

他折身走回床榻,看見月皊平躺在床榻上,正睜着眼睛望着屋頂發呆。

江厭辭上榻時,她明顯顫了下眼睫,轉過身去,背對着江厭辭。

江厭辭伸手,攬住月皊的腰,将人拉回來,又握着她纖細的肩,将她的身子扳過來,摁進懷裏。

月皊僵僵地将臉貼在他胸口,被他突然而來的動作搞得摸不着頭腦。

好半晌,她才後知後覺自己被他抱在懷裏。

她動作緩慢地擡起臉,望向頭頂的江厭辭,他合着眼。因他合着眼,她才能大着膽子多看了他一會兒。

行吧,不就是抱着睡着而已。反正……再親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做過。

月皊慢慢低下頭,細微地挪了挪,尋了個稍微更舒服的姿勢。不得不說,他胸膛雖然硬邦邦的,可是被他的雙臂禁锢在懷裏,好生溫暖。

月皊慢慢閉上眼睛,剛要睡着時,忽然“呀”了一聲,忽地睜大眼睛,問:“三郎,我枕的不是你右臂吧?”

江厭辭沒回答這種連左右都分不清楚的蠢問題。

月皊确定此刻自己枕着的是江厭辭的左臂,才自己“哦”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乖乖睡覺。

她以為自己會睡不着,畢竟她已經很久很久不能安眠了。可大概是今日舟車勞累,也可能是他的懷抱太過溫暖與僵硬,避得了呼嘯的風,月皊出乎意料地早早入了眠。

聽着懷中勻稱的呼吸,知道她睡着了,江厭辭才睜開眼睛。她小小的一團,安靜卧在他的臂彎。懷中有少女的婀娜,也有少女的芬芳。

那些出于本能而生的情緒,在晦暗的深夜裏無可抑制地瘋狂生長。

許久,江厭辭也只是擡手,克制地輕輕捏了捏月皊小巧單薄的耳垂。

還好她睡得安穩,并沒有被擾醒。

·

翌日,月皊醒來時,身邊已沒了江厭辭的身影。她打着哈欠坐起身,散漫伸懶腰。久違的好眠,讓她覺得身上輕盈惬意。她坐在床榻上緩了一會兒,才懶懶将腿挪到床下。

寬松的白绫襪不知何時遺落,一雙嬌嫩赤足踩進繡花鞋裏,月皊才想起來昨天為了不發生聲音,脫了鞋子穿過方廳。那麽此時這雙鞋子……

月皊歪頭,望向床頭外側,那裏擺着一疊她的新衣裳。

月皊揉了揉頭,才褪下寝衣換上常服。她沒急着出去,先走到窗前,将窗扇推開,望着窗外的雪景,不由輕“呀”了一聲。

昨兒個,她還在抱怨一連幾日都是白日晴空萬裏只夜裏風雪交加。老天爺先是聽見了她的抱怨,此刻外面正紛紛揚揚下着大雪。這雪不知道下了多久,地上已厚厚一層,而且此刻大片降落的雪勢并沒有減弱的趨勢。

月皊走出房,穿過方廳推開門。

正在庭院裏說話的兩個人轉頭望過來。

說話的兩個人一個是江厭辭,另一個卻是月皊沒有見過的年輕郎君。那郎君穿一身竹綠的長衫,面色卻和江厭辭一樣的冷。

瞧見望過來的江厭辭皺了眉。月皊忽然覺得這面生郎君比三郎還要冷血無情的模樣。

江厭辭直接朝月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解身上的大氅,将大氅搭在月皊的肩上。他不言,望着月皊的目光卻帶着幾分指責,明顯不悅她穿得這樣少出來。

月皊心虛地向後退了一步,辯解着:“不冷的。”

“二十。給我三日。東西一定帶到。”竹綠郎君一開口,語調比冬日的風雪還要寒,一點溫度也沒有。

江厭辭颔首,目送浮離轉身離去。

月皊好奇地望着浮離,細眉微攏,凝思着。

江厭辭回身時看見她望着浮離師兄發呆,皺了下眉,出聲道:“你看什麽?”

月皊回過神來,說:“這個人比三郎還要冷冰冰。”

一個沒有了七情六欲的人當然冷血無情。可江厭辭沒理月皊,擡步往屋裏走。

月皊跟着他進屋。她還想問一問那個奇怪的人為什麽喚三郎二十,可是她瞧着江厭辭臉色不太好,便不敢多問。

直到用早膳的時候,月皊試探着與江厭辭說話。

“三郎今天要做什麽呀?我記得三郎來宜豐縣是有事情要辦的?”

“交給浮離了。”江厭辭頓了頓,“今早你見到的那個人。”

月皊“咦”了一聲,好奇地問:“為什麽交給他了呀?三郎不用自己去辦了嗎?”

江厭辭擡擡眼瞥向她。

為什麽?當然因為她是個麻煩精,離開幾個時辰就出了事,他還哪能丢下她。

顯然,月皊朦胧地猜到了原因。她有點愧疚,找補似的小聲說:“那人瞧着氣度非凡,一定能把三郎的事情辦好的!”

江厭辭擡擡眼,又瞥了她一眼。

吳娘子笑盈盈地進來,手裏端着參湯。她的女兒跟在後面,幫忙拿着洗好的果子。

“今兒個是大寒。廚房特意煮了參湯。”吳娘子笑着說。

月皊趕忙嘗了一小口,彎着眼睛誇:“很好喝!”

吳娘子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高興地說:“娘子喜歡,一會兒轉告張伯,他一定高興!”

一頓飯還沒有吃完,餘愉風塵仆仆地趕來,抖落肩上厚厚的積雪。她笑着說:“哇,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外面很冷是不是?快來很一碗參湯,很暖和的。”月皊起身迎上正立在門口抖擻頭和肩上積雪的餘愉。

她瞧着餘愉身上衣服被雪水打濕了很多,趕忙解下肩上的大氅遞過去。

餘愉剛要伸手去接,仔細一看這是江厭辭的。她嘴角抽了抽,趕忙把手縮回去,連連擺手:“不冷不冷,你穿着就是了!我沒那麽嬌弱!”

餘愉跟着月皊剛坐下,還來不及喝一口熱氣騰騰的參湯,趕忙先向江厭辭道:“事情我都辦妥了!已經派人盯着宮裏的反應了,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師兄放心,事情沒辦好我也不敢過來找廿廿玩。”

江厭辭這才收回視線。

餘愉趕忙捧起碗,喝了一大口參湯暖暖身。

“對了,”她又說,“我昨兒個晚上遇見浮離師兄的仇家了,我把那幾個人給剁了!”

餘愉一臉驕傲,若不是雙手捧着碗,定是要拍拍胸脯的。

“浮離?”月皊念了遍這個名字,覺得有點耳熟,繼而恍然道:“哦,今天早上見到的那個人。”

“廿廿,你見過浮離師兄了?”餘愉一下子來了精神,“怎麽樣?我們浮離師兄是不是英俊倜傥貌比潘安?他可是我們江湖上的俠女殺手!”

“啊?”月皊驚得睜大了眼睛,“他為什麽要殺俠女呀?”

“什麽呀?”餘愉就差翻白眼了,“我是說我們走江湖的姑娘家們沒人不愛浮離師兄!”

餘愉雙手合十貼在臉頰一側,眸中泛着亮晶晶的憧憬,繼續說:“能得浮離師兄一笑,就算死了也值得!”

月皊眉心皺巴巴,不是很理解。她吃了一口十二寒食糕,黏黏又甜甜,很好吃。

顯然,餘愉對月皊的反應不甚滿意。她去拉月皊的手,追問:“你看清浮離師兄的長相了嗎?”

月皊還想回味十二寒食糕,随口說:“下着大雪呢,遠遠看了一眼。”

“那你不覺得浮離師兄很好看嗎?”餘愉去搖月皊的手。

月皊眼睜睜看着筷子間夾着的十二寒食糕掉回盤子,這才有點不高興了,悶聲說:“就那樣吧,又沒三郎好看。”

餘愉愣住了。她還從來沒把浮離師兄和江厭辭放在一起比較過相貌。一個是師兄,一個是“爹”,這怎麽比?她們師姐妹們常圍在一起對浮離師兄議論個沒完,可誰敢議論“爹”啊?

一直沉默着的江厭辭這才開口:“如果飯菜都阻不了你的吵鬧,出去吃雪。”

江厭辭面無表情地夾了塊十二寒食糕,口感是一如以往的黏黏糊糊伴着甜。也還行吧。

餘愉這才想起來大家閨秀好像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她這樣喋喋不休,要讨廿廿不喜歡的。她不再說話了,安靜地吃飯。偶爾瞧一眼月皊,覺得月皊吃東西的樣子很是文雅好看,她悄悄學起來,小口小口地吃,可沒吃幾口,實在受不了了,仍是大口大口吃個盡興。

餘愉腦子裏忽然生出一個荒唐的想法——她把江厭辭當爹看,那是不是要把月皊當娘看?

這個想法猛地出來,口裏的參湯突然讓她嗆住,把臉偏到一側拼命地咳嗽。

“怎麽那麽不小心呀?”月皊趕忙放下筷子,輕輕撫着她的後背幫她順一順。

餘愉搖頭。縱使大大咧咧口無遮攔如她,也不太敢把剛剛腦子裏的想法說出來。

·

這場雪下了大半日,到了晌午時漸漸變小,半下午的時候才徹底停了。雪過之後,萬物被披了一層厚厚的雪衣。

餘愉在一團孩子氣,興高采烈地在院子裏堆雪人。

月皊坐在窗前,望着外面一個人玩得開心的餘愉。

“廿廿,出來玩呀!”餘愉朝月皊招手。

月皊猶豫了。她很想出去玩雪,可是她自小就不被允許如此。雖然她現在也很容易生病,可是比小時候好多了,小時候才是動不動就發燒生病。大夫們說她是胎裏帶的體弱。阿娘給她請了好些名醫,才慢慢将她的身子調理好。

阿娘曾經自責地說:“許是我懷着你的時候沒注意安胎,才累你體弱。”

月皊想起江厭辭的健碩,忽然明白原來一切都是錯的。她胎裏帶的體弱,并不是發生在尊貴公主的孕期。

在這一瞬間,月皊忽然想到自己的親生母親。

事情發生近一個月,她居然第一次認真想到自己的親生母親。是不是生母在懷着她的時候受了苦?

這個想法讓月皊心裏咯噔一聲,忽然狠狠地疼了一下。她一下子站起身,臉色煞白,眼圈迅速紅了。

“廿廿,你怎麽啦?”餘愉已經站在了窗外,朝月皊搖手。

月皊慢慢平複了心頭的絞痛,對着窗外的餘愉彎起眼睛來,柔聲說:“沒什麽。”

“那出來一起堆雪人嘛!”

“嗯。好。”月皊點頭,拿了衣櫃裏毛茸茸的紅色鬥篷把自己裹好,才出門。

以前冬日下了雪她若出門不穿棉衣,是會被阿姐敲腦殼的。雖然現在阿姐不在身邊,她也會乖乖穿好。

月皊瞧着餘愉敏捷地揉着雪團,自己卻對松松垮垮的積雪一籌莫展。

餘愉團了個雪球下意識想朝月皊丢過去,忽然反應她這樣嬌嬌的應該受不了,生生停下動作。

“咚咚咚——”

忽然有人叩門,老林趕忙去開門。

“我們住在對門,好不容易等雪停,來給新鄰居送點自己做的特産!”

月皊歪着頭,視線越過老林。見到對面的婦人牽着個小女娃,站在門外。

老林回頭望向月皊,月皊趕忙說:“快請進來。”

實則月皊心裏有點茫然,舊時住深閨,可沒遇見鄰居串門這種事。

月皊回頭,望向剛從屋裏走出來的江厭辭。見他在,她倒是放心了些。

“自己做的,別見笑。”婦人将東西遞過來,是一包油餅。

“昨兒個瞧見小娘子和郎君一同下車,不知道什麽關系啊?”婦人目光滿懷期待,“是兄妹吧?”

妾這個身份終究有點難以啓齒,月皊搪塞般點了頭。

婦人一拍大腿,道:“那太好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