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月皊眉眼間浮現幾許茫然,繼而是好奇。也不曉得是怎樣的匕首才會被三郎随身攜帶,連夜裏睡時也不解去。
江厭辭盯着月皊蹙眉的模樣。
江厭辭有一瞬間的後悔,可是下一刻又是無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坦蕩的人,不應當畏于展露自己的想法。
月皊腦子裏好奇着這把匕首的模樣,探手摸索着去拿匕首。她的指尖剛一碰到,便被灼了一下,腦子裏已隐隐覺得不對勁,摸索着去尋的柔指卻并沒有反應過來,繼續朝前探着。
當她的手心被燙了一下時,她才後知後覺地一下子反應過來。她驚得瞬間收回了手,她微張着柔唇,快速地向後退去,直到後背抵在牆壁。
她不敢去看江厭辭,她什麽也不敢看,藏在被子裏的手微微發着抖。
好半晌,她稍微平複了亂糟糟的心跳,才敢顫顫擡起眼睫,望向江厭辭,立刻撞進他的眸中。
原來江厭辭一直望着她,将她所有反應盡收眼底。
月皊強迫自己不要那麽膽小地移開視線。
慌亂被壓下去之後,她望着江厭辭,開始琢磨他為什麽要這樣……
她想不明白,眉頭繼續擰巴着。
江厭辭朝月皊伸出手來,月皊下意識地繼續往後退,即使脊背已經貼着牆壁。
江厭辭探過來的手懸在那裏,便沒有繼續,沒有碰到她。連一直落在月皊身上的目光也收回來,江厭辭直接坐起身,擡腿下床,略彎腰去穿鞋。
月皊緊緊抿着唇望着江厭辭的背影。當江厭辭穿好鞋,剛直起身打算站起來時,月皊忽然從他身後抱住他。
“三郎,你別生氣……”月皊的一雙手死死抱住江厭辭的腰,将臉埋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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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厭辭便沒有站起身,垂目看向月皊抱着他腰身的手。她的一雙小手緊緊搭在他的前腰,手指頭慢慢蜷起來去攥他的衣襟。
即使她單薄無力,江厭辭也能感受到她當是用盡了力氣來抱他。
江厭辭回頭望向她,只能看見她柔軟烏發的頭頂。他說:“我沒有生氣。”
她抱着他的雙臂力道并不松,她沉默地抱了他一會兒,才再低低地開口:“那你別走……”
這一回再開口,她低軟的聲音裏噙了絲哭腔。
江厭辭皺眉,反思自己讓她誤會了什麽。
他的沉默,反倒讓月皊心裏那一絲畏懼又絲絲縷縷地盤枝而生。
“我、我……”月皊壓着哭腔,“我笨。我不懂三郎的意思。可是……可是三郎想怎樣都可以,我都聽三郎的。你別生氣,你別丢下我不管……”
除了江厭辭身邊,她已經不知道哪裏還是安全的。
江厭辭實在不理解她腦子裏都想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江厭辭強力将她攥着他衣襟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再側轉過身來,擡起她的下巴,去看她臉。
果然,他又看見她紅着眼圈的可憐模樣。
江厭辭頗為無奈地問出來:“你怎麽這麽愛哭?”
聞言,月皊本是蓄在眼眶裏的淚水一下子落下來。
“我不是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若想謀個新開始,我送你走。你若想留在我身邊,我要你。”
可月皊心裏只覺得不安,她望着江厭辭,一聲不吭地掉眼淚。
“你不懂什麽?”江厭辭用指腹去撚她的淚,“懶得解釋,就讓你自己去摸。”
月皊懵懂地望着他。因淚水模糊了的視線裏,慢慢映出他俊逸明朗的五官。
江厭辭頓了頓,再道:“天下男子非老幼殘缺者,抱着個女人同榻而眠,晨時都是如此。”
月皊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帶了一顆晶瑩的淚珠來,淚珠落在江厭辭為她擦眼淚的指上。
江厭辭瞥了一眼被沾濕的指背,擡眼看向她,再開口時聲音稍微放軟了些許,他說:“別哭。”
月皊點頭,可随着點頭的動作偏又帶下淚來。她趕忙擡手,胡亂地擦掉眼淚,一雙盈着水漬的淚眼巴巴望着江厭辭,重複了那一句:“我都聽三郎的,我不哭。我、我都可以……”
江厭辭不是很能理解月皊的不安。她似乎時常帶着畏懼。
兩個人沉默了一陣子,月皊搭在膝上的手伸出來,去攥江厭辭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搖了搖,小聲說:“我沒有哭了。”
江厭辭望過來,看見她沾滿的淚水的臉上慢慢扯出一個乖順的笑容來。
月皊攥着江厭辭袖角的手慢慢往前挪,逐漸覆在江厭辭的手上,慢慢地,直到雙手将江厭辭的手捧在手心裏,牢牢握着。
江厭辭瞥着她握來的手,問:“怎樣都可以?”
“嗯!”月皊趕忙點頭。
“好,那你坐過來些。”江厭辭道。
月皊趕忙往前挪,緊緊挨着江厭辭,然後安靜地望着他。
江厭辭擡手,手掌握住她的後頸,将人往懷裏帶,同時低下頭來,将唇覆在她的唇上。
月皊忽地睜大了眼睛,僵僵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只瞪圓了雙眸望着近在咫尺的江厭辭。
江厭辭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對,時間凝滞。
片刻後,又或者是瞬息後,江厭辭說:“張嘴。”
他的唇貼着她的,他開口說話,即使只是兩個字,唇上微弱的開合摩挲着月皊,那細微的觸覺疊浪般一層層襲來壓得月皊大腦裏一片空白。她只剩下一個念頭——怎樣都可以,我聽三郎的。
這念頭支撐着她将打顫的貝齒微擡,笨拙地依言啓了桃花唇。
江厭辭被月皊雙手握着的那只手忽然擡起,捏住月皊的下巴,将她的臉擡到盡量高的角度,用力地索取唇之誘。
月皊的雙手空了,十指微張着,不知将手放在哪裏。
江厭辭放開月皊時,月皊的手還是那樣半懸着,無處可放。她的桃花唇仍舊微微張着,帶着殷紅的腫意,和盈盈水濕。她心口怦怦跳着,連帶着呼吸也變得粘稠快重。
江厭辭用微蜷的指背蹭去自己唇上的濕意,目光凝在月皊發傻的模樣。
她可真是呆呆的。
江厭辭忽然笑了一聲。
随着他這一笑,月皊眼睫跟着一顫,才回過神來一樣,立刻低下頭去,又忍不住偷偷望了江厭辭一眼,複垂下頭。她那雙無處安放的手終于重新落下來,搭在身上的錦被上。
“月皊。”
“嗯……”月皊小小聲地應了一聲。她又覺得自己聲音太小了可能都沒有發出音來,不由稍微提高了音量,再應一聲:“嗯,我在的。”
江厭辭擡手,指背輕碰上月皊緋紅的臉頰,指下凝脂柔滑溫熱。
“我要你。”他說。
月皊又想哭了。她覺得自己的那顆心猛烈地顫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不好看,卻莫名生出一股勇氣來,慢慢擡起臉,對上江厭辭的目光。
他目光沉沉,莫名讓她心安。
雖然他不止一次說過可以留在他身邊,雖然他們之間做過許多越矩之事,可唯有這一刻,月皊才生出些安定的情愫。
月皊慢慢舒出一口氣,仿佛去掉了好重的一樁心事。
唇上的酥麻和疼痛這才被她感覺到,她偷偷瞥了江厭辭一眼,見他背對着她,伸手去拿床頭幾上的衣服,她這才擡起手,用手指頭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唇。
江厭辭轉身望過來,她火速收手又垂眸,卻心中懊惱江厭辭定然看見她的小動作了……
江厭辭擡起月皊的臉,皺眉去看她紅腫的唇。
月皊眸光流轉,悄悄望他一眼,小聲說:“不疼的……”
“下次會輕些。”江厭辭道。
月皊目光躲閃,剛剛平複的心跳又開始快速起來。她不知道怎麽接話,一想到剛剛那種好似踩到雲端上無憑無靠的滋味,她便覺得心裏慌慌的……
她的沉默讓江厭辭垂目多看了她一眼。然後,江厭辭忽然擡起月皊的臉,再次吻了下去。
他忽然的動作讓月皊懵住了。
她人呆呆的,身上軟綿無力,只由着江厭辭撐在她後腰的手扶着,若不是他撐着她,她定然沒有力氣坐直身子軟綿綿地向後跌去。
第二次被吻,月皊不似剛剛第一次那樣懵,這一回她勉強擠出絲神志來,讓她清楚此刻的每一縷濕漉漉的滋味。
她回憶着江厭辭上一次吻她時說過的話,這次不等他交代,她主動笨拙地慢慢張開嘴來承迎。
顯然,江厭辭這次收了些力氣。
可當他放開月皊,望着懷裏的她。月皊軟綿無力地靠在他的胸膛,明澈的眸子不再明淨,好似懵了一層水霧。她仍舊檀口微張着,一聲接一聲綿綿喘着。
望着月皊如此,江厭辭的那句“這次還疼嗎”便沒有問出口。
江厭辭望着月皊微張着小口喘息的模樣,再次低下頭。這一次,他抿着唇,只用唇貼了貼她的唇角。
月皊紅着臉,慢慢抿起唇來,她擡手,指尖輕顫地搭在自己紅腫濕漉的唇上,露出一雙盈盈美目望着他。
“廿廿!你昨晚怎麽跑啦?”餘愉連門也不敲,直接闖進來。
她站在門口,看着床榻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不由地生生停下了腳步。她臉上的笑容也不見,睜大了一雙本來就不小的圓圓杏眼,一臉驚愕。
月皊立刻回過神來,慌亂地從江厭辭懷裏起身,端正地坐好。她望向餘愉,笨拙地開口:“我、我……我……”
可是說來說去,說了半天只有這麽一個“我”字,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江厭辭轉頭,望向呆立在門口的餘愉,冷聲道:“下次再亂闖,敲斷你的腿。”
餘愉打了個寒顫,知道師兄說的可不是玩笑話。她再也不敢多待,轉身就往外跑,因為太急,跨過門檻的時候還被絆了一下,差點被絆倒。
幸好吳娘子迎面過來,及時扶了她一把。
“娘子醒了沒有?”吳娘子一邊問餘愉,一邊繼續往前走。
餘愉趕忙拉住吳娘子的手腕,警告:“再往前走,小心你的腿被敲斷!”
吳娘子一臉茫然,倒也的确被餘愉煞白的臉色吓到了。
屋子裏傳來月皊軟軟的聲音——“我剛醒還沒起身,什麽事情呀?”
吳娘子聽着月皊軟糯的聲線,越發覺得餘愉在胡說八道,故意吓唬她。
吳娘子也沒進門,只站在門外禀話:“娘子,對面張氏又過來了,帶了些臘肉,說是想找娘子敘家常。”
月皊轉頭,望向映在窗口上的日光,恍然發現時辰已經這樣晚了。
她輕輕推江厭辭,帶着點嗔意:“怎麽這麽晚,早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