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江厭辭沉默着,沒接話。
是他想起這麽遲的?明明是他剛剛想下床的時候被她抱住,不讓他起身。
月皊亦覺得自己輕推江厭辭的舉動有點不合适,她偷偷看了他一眼,立刻收回視線,起身下床。
她走到衣櫃旁前翻到衣裳,回頭看向江厭辭,心虛地小聲說:“你不許看……”
江厭辭颔首,動作很快地将外衣穿上,直接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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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得知月皊起得晚連早飯還沒吃,覺得是自己來早了,将臘肉放下,笑呵呵地先走了,走前說等有了空再過來說話。她回到自己家,秀秀趕忙迎上來,仔細瞧着娘的臉色。
“沒見到人。”張氏道。
“不在家嗎?”秀秀趕忙追問。事關自己的終身大事,秀秀不可能不關心,自母親出了門,她就開始提心吊膽。
張氏搖頭:“有錢人家就是和咱們不一樣,可以睡到日頭曬屁股。我聽他家的婆子那意思江家的小娘子還沒起,我也就不在那礙眼了,等下午再過去一趟。”
秀秀點點頭。暫時沒有得到答複,她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是短暫的安心,還是變得更心焦。只能說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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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大半日不見餘愉,甚至連用午膳的時候也沒瞧見她的影子,直到半下午,月皊才看見餘愉。
餘愉一看見她,就哼了一聲。
月皊趕忙去拉她的手,軟聲說:“三郎兇你,你不生他的氣,和我置氣?真是沒道理。”
“我幹嘛生師兄的氣?師兄一直那樣啊,他兇我我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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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蹙着眉。心想魚魚姑娘是真的不講道理!
餘愉重哼了一聲,用手指頭戳戳月皊的腦門,不高興地說:“就是氣你!氣你不肯告訴我親嘴嘴是什麽滋味兒!”
“啊……”月皊輕啊了一聲,目光游移躲閃起來。
“你還想騙人嗎?”餘愉瞥着月皊的嘴,“好吧,現在是消腫了。我今兒個早上進屋的時候看見你的嘴都是腫的!”
餘愉說着,又用手指頭戳了戳月皊的腦門。
月皊趕忙護住自己的頭,嗡聲說:“你別戳了,好疼的。”
她哼唧了兩聲,才聲音低低地說:“我昨天之前是不知道嘛。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餘愉立馬不生氣了,她挨着月皊坐下,好奇地豎起耳朵來:“你說!你說!”
月皊卻不吭聲了,什麽也說不出來。
“快告訴我嘛。”餘愉輕推着月皊,催促。
月皊實在不知道怎麽形容。她開始回憶,可是又怕回憶。回憶剛剛開始,她覺得唇上就開始微微泛着酥麻的疼痛。
眼角餘光瞧見江厭辭從外面走進屋中,月皊趕忙提聲:“三郎,魚魚姑娘有、有事要問你!”
江厭辭将目光落過來。
餘愉一怔,恨不得掐死月皊。她自然不能真的掐死月皊,卻的确伸手朝月皊的胳膊上掐去。
月皊急急起身就要逃,直接逃到江厭辭身後。她攥着江厭辭的衣襟,從他身後歪着頭望向追過來的餘愉。
餘愉果然不再追,望着江厭辭直抽嘴角。
“你很閑?”江厭辭問。
餘愉立馬搖頭,搖個不停。
“廚房要出去買菜,你跟着。”江厭辭道。他總是如此——用最古井無波平淡的語氣,能說出讓人不可拒絕的命令之意。
前一刻還在搖頭的餘愉立刻開始點頭如搗蒜。她也不久待,側過身,避瘟神已經繞過江厭辭,溜出房門。
月皊彎着眼睛好笑地目送餘愉走去。餘愉走了沒幾步,回過頭來沖月皊扮了個鬼臉。月皊一怔,不由輕笑出聲來。引得江厭辭回頭。餘愉一見江厭辭回頭,吓得立馬變了臉色,扭頭就跑。
月皊忍俊不禁。她回過頭,仰起小臉望着江厭辭,含笑問:“三郎,魚魚姑娘為什麽這麽怕你呀?”
江厭辭還沒回話,月皊的視線因落在江厭辭的唇上,而變得眸光有些不自然。她輕輕抿了下唇,垂下蜷長的眼睫,不再看他。
下巴忽地被江厭辭捏住,臉也被他擡起。月皊不得不重新擡起眼睫,望向江厭辭的眼睛。
江厭辭微屈的食指擡着月皊的下巴,拇指指腹沿着她的唇線輕撚,問:“還疼嗎?”
月皊下意識搖頭說:“不……”
随着她的動作,江厭辭輕撚她唇的拇指一不小心滑進她微張的唇縫,指端碰到她的貝齒。
月皊尴尬地閉了嘴,卻沒有想到動作僵硬地将江厭辭的指端含在了口中。這下,她更尴尬了,趕忙向退了一步。人慌張,向後退變得手足無措起來。她忘了自己站在門口,門檻就在她足後。
她輕“呀”了一聲,身子被門檻絆得向後跌去。慌亂中,她下意識地朝江厭辭伸出手。
江厭辭穩穩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拉,就将人拉回來。月皊的身子直接撞進江厭辭的懷裏。
她的臉埋在他的懷中,細細品味着剛剛那一瞬間心裏忽生的念頭——剛剛差點跌倒的時候,她莫名覺得江厭辭會拉住她。
月皊瞥見江厭辭被她咬含過的拇指微微帶着點濕意,她頓時覺得好生羞窘,急忙向後退了一小步,從江厭辭的懷裏退出去,她低頭去拿身上的帕子,想給他擦手。
帕子剛拿到手裏,她擡頭,驚愕地看見江厭辭垂着眼視線正落在他被她含咬過的拇指。
月皊急忙拉過他的手,反反複複地擦了又擦。
“啊……”月皊忽然變了臉色,急問:“剛剛有沒有壓到三郎胸前的傷口?”
她記得自己剛剛撞進他懷裏的時候,正好撞到了他心口傷處附近!
“沒事。”
“瞧一瞧吧?”月皊攥着江厭辭的袖子,将人拉到椅子上坐下。她立在他面前彎腰,去解他的衣衫。
明明以前也不是沒有幫江厭辭處理過傷口,明明以前見了他半露的胸膛也會覺得不自在極了。
可今日……
月皊瞧見自己揭江厭辭胸前紗布的手都在抖。她不敢亂看,瞧一眼他傷口的狀況尚好,這才松了口氣,再為他整理好紗布、攏好衣襟。
“還好沒事。”月皊站起身來,一雙手乖乖地垂在身側。
月皊覺得有點不自在,恰好這個時候吳娘子在外面敲門,傳話住在對門的張家娘子過來了。
“我這就去。”月皊急忙回話。她本沒有多少興致和不太熟的人閑聊,可因為此時在屋裏和江厭辭獨處,總覺得哪裏都尴尬,趕忙趁機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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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娘子先閑話家常地說了些住在這條小巷裏的各家人情況,然後将話題繞到自己的大女兒身上。
“我們家秀秀啊,那可是個好閨女。左鄰右舍的,誰不說她懂事又手巧!”
月皊微笑着點頭,柔聲詢問:“昨日陪嫂子過來的那個?”
“對對!”張家娘子開始套話,“你瞧着我家秀秀如何啊?”
月皊覺得她這話問得奇怪,誰能當面說對方子女的不好呢?月皊溫柔笑着,說:“昨兒日瞧着是很好的人。”
“唉!”張家娘子忽然嘆了口氣,“只是女兒大了,縱使怎麽不舍得,也是要嫁人的。”
張家娘子偷偷打量着月皊的神色,繼續說下去:“昨兒個我讓她跟我過來一趟,沒想到回家之後她就像丢了魂兒似的。雖然她不說,但是知女莫若母!我一下子看出來這傻丫頭是對令兄一見鐘情了!”
月皊緩慢地眨眨眼,才反應過來“令兄”是誰。
張家娘子等了等,沒等到月皊接話,只好繼續說下去:“我也瞧得出來江家是大戶人家,根本看不上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戶。俺們家裏也不敢癡心妄想。只是我昨天晚上和秀秀說了一晚上的掏心窩子的話,才知道這孩子多傻!就想到令兄身邊端茶倒水!”
好半晌,月皊才低聲開口:“這、這樣啊……只是家兄的婚事,我可做不得主……”
“什麽婚事啊?俺們家也不敢高攀,只想江家收留,讓秀秀在令兄身邊做個侍奉左右的良妾就行!”
月皊抿着唇,沒有吭聲。
張家娘子有點急。她換上誠懇的語氣:“也不瞞小娘子,我們家裏也有難處,這兩年的确是不景氣。家裏少一張嘴,能緩一大口氣。偏偏秀秀這孩子看中了令兄,甘願做小。娘子就當做做善事,在江郎面前提上一提?”
月皊垂着眼,低聲婉拒:“這種事我說不太方便……”
“我又不能直接到令兄面前說這話,只好拜托娘子來行這個方便。”張家娘子誠心道,“娘子放心,這種事情只是一句話的事兒,令兄十有八九會應下。”
月皊擡起眼睛望着她,問:“你怎麽知曉三郎會應?”
張家娘子給了月皊一個“我就是懂”的眼神,她笑着說:“娘子還未許人,待字閨中自然不懂。這男人嘛,是絕不會嫌小妾多的。尤其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哪個不想滿院子莺莺燕燕?”
“對男子來說,收個妾就像買件東西一樣随随便便。”
“娘子就幫我帶句話。嫂子算求你了。這對令兄也是大好事,是能增進你們兄妹手足情誼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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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江厭辭走出房間,一眼看見月皊一個人坐在檐下臺階。她抱膝而坐,耷拉着腦袋,沒精打采的。
她該不會又哭了吧?
——江厭辭懷着這樣的念頭走過去,剛走到她面前,就聽見了小聲的啜涕。
他在她面前蹲下來,問:“為什麽哭?”
月皊沒擡頭,指了指自己的鞋子,嗡聲說:“鞋子弄髒了。”
江厭辭順着她纖細的手指望過去。
晴山藍的裙子下,露出一雙釉藍的繡花鞋。只是昨日大雪,院中雪妮髒軟。她獨自在這裏不知道坐了多久,鞋邊一圈被雪妮染得烏七八糟。
“鞋子弄髒了有什麽好哭?”江厭辭皺眉,“買新的就是。”
“嗯。”月皊點點頭。她擡起臉來,沖江厭辭露出一個乖順的笑臉來。
“我回來啦!”餘愉一溜小跑地進了院子。
看見江厭辭在庭院裏,她晃了晃手裏的酒壇子,獻寶地說:“師兄,我買了你愛喝的酒!”
用晚膳時,餘愉先給江厭辭倒了一杯酒,才給自己倒。她酒瘾很大,可不像師兄那樣永遠不會醉。如果不挑着師兄喜歡的酒,她怕師兄不讓她喝。
月皊聞着濃烈的酒味兒,問:“我也想嘗嘗酒。”
餘愉問:“你會喝酒嗎?這是烈酒。”
“想嘗一點點。”
她話音剛落,江厭辭用筷子沾了一點酒,遞到她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