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day 8

等希爾清醒一點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脫去航天服一路糾纏到了換衣室。

“我好高興啊……”阿諾德喘着粗氣把頭靠到了希爾的肩膀上,一雙蔚藍的眼睛氤氲着水汽,看起來朦胧的一如外面的星星。

“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樣的話,”阿諾德露出一個微笑,潔白的牙齒在微暗的燈光下閃耀着光潔,“是真的嗎?再說一遍…我想再聽一遍。”

希爾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勇敢說出自己內心想法的人。今天他站在太空中,聲音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罩從對講機中傳過來的時候,阿諾德覺得自己的心跳幾乎要和那顆爆炸的行星融為一體了——散發着很久很久都不會熄滅的光芒。

希爾咬了咬嘴唇,他把手指插.進阿諾德的頭發裏面輕輕抓了抓,“嗯,是真的……我想和你一起度過之後的餘生,無論是在太空中還是回到地球。我永遠愛你,直到潮汐力将我碾碎。”

“你還記得,我還以為你忘了。”阿諾德是在說他第一次和希爾表白時候說的話。

那時候的希爾還不确定自己的內心,等阿諾德說完深情的一堆表白話語之後臉上毫無反應,居然還推了推他冷漠的說了一句——晚安。

阿諾德努努嘴說:“那天我第一次驚慌,以為我預估出現了失誤。”

“你預估了什麽?”希爾忽然有些好奇,他把阿諾德的臉輕輕掰過來,讓他和自己對視。

然而,就在四目相對的瞬間,更衣室的燈忽然劇烈的閃動了一下,周圍立刻陷入了一片漆黑當中。缪斯天花板上隐藏的電路居然微微的閃出火花來。嗡嗡作響的機器運作聲在靜谧中顯得清晰無比,像一個重病中的人的劇烈哮喘。

不過還好只是幾秒鐘的時間。等完全恢複過來的時候,阿諾德發現希爾把自己緊緊的護在懷中,心髒跳動的劇烈,隔着胸膛就能聽見的急促。于是他輕笑出了聲,“只是個小小的電流波動而已,你是不是太在意我了?”

你是我寧願用生命去愛的人。

希爾沒說話,手心的冷汗被他輕輕的擦去。他只是那樣安靜的抱着阿諾德,把頭埋進了後者的肩窩裏面。不肯放松的手臂像是在守護着一個珍貴的寶物。

阿諾德看希爾不說話了,接着擡頭看見了他緊張的神色,知道希爾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于是伸出手來拍了拍希爾的後背,示意他放松下來,“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嗯。”希爾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他的心髒在剛才那一刻猛地沉了下去,歷史當中無數的飛船失事事件如同噩夢一樣環繞在他心頭,壓得希爾簡直要呼吸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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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萬一出事了。希爾很沒有出息的紅了眼眶,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從小憧憬的宇宙是一個這樣讓人害怕的未知地方。

阿諾德輕輕拍着他,擁着希爾一直從換衣室出來飄到了走廊裏。狹窄的走廊裝下兩個大男人略顯擁擠,但是希爾一點兒也不想放開手。

阿諾德看着有些孩子氣的希爾忍不住想笑,但又不想破壞這溫馨的一刻,于是特意扯開了話題說:“還想聽我之前的預估嗎?”

“嗯。”希爾還是不想多說話,他盯着阿諾德背後的那個純白色欄杆發呆,腦子裏空蕩蕩的。

“我猜,你當時正內斂的喜歡着我,只是不好意思表達出來,”阿諾德說到這裏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想,只要我先開口的話,你一定會說出來的。”

“說出來你也喜歡我。”阿諾德的眼神陷入了無比溫柔的回憶裏面,“可是你那天居然連一點反應都不給我。”

希爾的神智一點一點被愛人的溫柔話語給拉回來,他和阿諾德一起陷入了那一段帶着風沙的橙色濃郁回憶裏面,那回憶帶着一點點的酒香。

“有啊,”希爾松開快被自己咬的發白的嘴唇輕聲道:“我那天一整晚都沒有松開你的手。”

那天黑暗的晚上,風沙在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小木屋外面肆虐,阿諾德主動牽起了希爾的手。溫暖幹燥的手掌讓人心頭一暖。

希爾只覺得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間都生出一顆心髒,把滾燙如岩漿的血液源源不斷的泵入體內。而這能量的來源,就是對面那個舉手投足都讓自己沉醉的男人。

他牽着阿諾德的手沒有松開,說完那句略顯愚蠢的“晚安”之後就立馬後悔了。可是希爾還是沒能松開阿諾德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煎熬的內心中欲望占據了理性的山峰。他說不出那些感人肺腑的話,只是想借着這個機會朝阿諾德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雖然他說不出口。

阿諾德此刻爽朗的笑出了聲,他說:“我正想要說這一點,”他的手掌向下,一路貼着希爾的褲縫摩梭,最終牽起了那只微涼的手,“如果我沒有意識到的話,那天也不會在越野裏面親吻你。”

“……所以,我們就像兩個行星對嗎?”阿諾德抱着他飄到了缪斯的大廳裏面,閉上眼睛微笑着微笑。希爾回握住那只讓他淪陷伊始的手,同樣的情緒在心頭蔓延。

“就算知道有些荒謬也還是忍不住靠近。”阿諾德搭住了希爾的肩膀,忽然開始小小聲的哼起了那天他們在酒館時候跳舞的那首歌——那首溫暖的,歡快的法語歌。

希爾把手放到了阿諾德的腰上,那腰算不上纖細,但希爾記得每次脫去衣衫時候用手握住的線條感和力量感。那種感覺讓他新奇淪陷,他想自己可能沒有辦法更愛眼前這個人了……

缪斯天花板上的燈光不算亮,倒是很适合兩個人相擁着跳舞。

沒有任何的章法可循,他們在跳着一支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舞蹈,在這浩瀚無垠的宇宙中,在一艘終将要飄往另一個星系的飛船當中。

希爾胸膛中的那顆心髒也在劇烈的跳動着,那是一支永遠為阿諾德跳起的桑巴。

阿諾德冷靜的把通訊的設備從挂着的牆上拿下來戴到了耳朵上。

“呼叫地面指揮部,這裏是編號為182的宇航員——謝利.阿諾德。”阿諾德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旁邊自己的記錄本,“今天早上九點四十五分五十七秒,飛船缪斯發生一次小的電流波動,初步判斷為供電設施在上次遭受撞擊之後的遺留問題。請指示。”

這個問題阿諾德其實在一個星期前就發現并及時報告給指揮部。

那天是飛船巡查日,他在缪斯的供電設備房間發現了這裏曾經遭受到了疑似小塊隕石碎片撞擊,缪斯的供電總設備受到一定的損壞,但是近期只發生了這一次不算太意外的意外。

阿諾德很自私的沒有把這個問題告訴希爾,他知道希爾是一個多麽在乎愛人的人。如果讓他知道了的話一定會成天擔心的。阿諾德不希望希爾變成那樣憂心忡忡的樣子,他只想要希爾像現在這樣快樂、對宇宙充滿無窮無盡的着迷,即使它是這樣未知且龐大的可怕。

地面指揮部很快就給出了指示,“收到反饋,我們将會持續跟蹤飛船近況,保證宇航員的安全。接下來請繼續往标記軌道前行,祝好運。”

——永遠的官方回答。

這兩年來地面指揮部向太空派出的飛船不在少數,在半途中失事回不來的也占不小的比例。

但是既然是探索一個未知的東西,沒有到真正面臨失敗的那一瞬間絕不允許退卻腳步。何況每一個宇航員,每一艘飛船都凝聚了全人類的心血。

阿諾德有些擔心的挂掉了通訊設備,但是這種擔心只持續到他走出通訊室的那一瞬間——希爾把午餐給準備好了,旁邊是兩袋低濃度的果酒——這是阿諾德從地上帶過來的庫存。

“哦,謝謝親愛的。”阿諾德走過去的時候希爾還特地給他拉開了太空特制的椅子。

阿諾德拉開椅子上面像綁帶一樣的東西,熟練的把它綁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在吃飯的時候不會因為失去地心引力而倒立飄起來。

“我打開了櫃子裏的"周末特餐",”希爾在和阿諾德在一起的這半年以來,說話的頻率逐漸變得多起來,特別是面對阿諾德的時候,有心情好時居然會冒出那種特別長的句子,讓阿諾德大吃一驚。

“有豆子,胡蘿蔔,還有鳕魚和牛肉粒。”希爾撇撇嘴說:“很糟糕,但是也不是特別糟糕。”平常的食物都只是軟乎乎的泥,直接用吸管吸。只有這種在飛船上珍貴的罐頭還能勉強從食物泥裏面嚼出一點食材的味道。

阿諾德托着腮微笑着看向對面的希爾,一雙讓人着迷的蔚藍色眼睛似乎只能裝下那個人。

“怎麽了?”希爾幫他把裝果酒的袋子撕開,露出裏面透明的吸管遞到阿諾德面前,“看着我幹什麽?”

“無論看多少遍都會覺得……你真是太可愛了。”阿諾德沒有接過那袋果酒,而是就着希爾拿過來的手小小的吸了一口,嘴巴離開的時候還故意用軟軟的舌頭勾了一下吸管,蔚藍的眸子裏裝滿了戲谑,直直的望向對面喉結滾動的希爾。

“嗯,還是龍舌蘭好喝。”阿諾德很快的收回了剛才有些赤.裸.裸的目光,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似的拿過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罐頭,捏起旁邊浮在半空中的叉子開始把打成泥狀的食物快速的往嘴裏送。

手腕忽然被對面的人捏住了,希爾把一直綁着的繃帶解開,腳尖一點,輕輕漂浮起來,在半空中吻住了阿諾德的唇。

“還剩一天就要和A9空間站對接了,”希爾松開阿諾德柔軟濕潤的唇瓣,在他耳邊喘着粗氣說:“我們很快就要回到地球了。”

“嗯,”阿諾德把叉子慢慢放回了它原本的固定位置,伸出手來環抱住飄起來的希爾的腰。不知道為什麽,這樣本來應該高興的時刻,阿諾德卻兀的想起了今天缪斯的電流故障。

“我很高興。”希爾重重的從阿諾德的肩窩上吸了一口氣,完成這一次的任務之他們就能從基地退.伍了,到時候他想帶着阿諾德去世界各個地方旅游,就只有他們兩個。

“嗯,我也是。”阿諾德扯出一個微笑,他輕輕拍了拍希爾的背脊,“就剩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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