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舍

不管蕭虎有什麽陰謀,洛霏霏莫名相信,最後贏的會是顧玄琢。

她怕玉煙因為葉姨娘心軟,最後母女二人被蕭虎拖累。

“放心,我與他蕭虎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有機會扳倒他,我死也不會被他利用!”玉煙語氣堅定決然。

那個字,聽得洛霏霏心慌不已:“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姐姐答應拿回家産好好做生意,幫我攢嫁妝,可不能言而無信。”

“再不走,便該用午膳了。”玉煙笑盈盈把她往外推,瞥一眼她手中藤箱,“等這些書稿面市,記得送一本給我,我還沒看完呢。”

“我記着呢。”洛霏霏笑應。

體內餘毒肅清,洛霏霏的身子松快不少,體力也正在恢複。

飛雲兩只手才能提起來的藤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箱,她一只手便能提起,穩穩朝外走。

感受到身後不舍的目光,洛霏霏沒有回頭。

她目光掠過身側油綠的芭蕉、豔麗的夾竹桃,眼底也藏着不舍。

明明只住了幾日的院子,她甚至沒特意留心院子的布局,也不知哪裏生出的這些不舍。

或許,是因為這處小院,正好安撫住她那幾日的驚惶無助?

昨日侯爺沒在府中,女醫回太醫院前,想去向侯爺辭行,聽說沒見着人,是積風給的賞銀。

浮玉送了她一支湖筆,說是老夫人從前賞的,她在侯爺書房裏,也見過湖筆。

玉煙說,侯爺用的是狼毫,浮玉送的這支是羊毫。

飛雲送的是親手打的絡子,串起各色寶石珠子,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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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名貴的寶石,據說是侯爺去年除夕賞的。

玉煙要送她銀子,她沒要。

那梅苑也是侯爺的宅子,不需要她出租金,日常花不了多少銀子,她手裏還有些。

等把書稿送去長意書局,至少還能賺十兩潤筆費。

今早,竈房送來的膳食也極豐盛,是婆子們的心意。

似乎所有人都來送她,獨獨少了一人。

那個處處有他的影子,卻偏偏沒出現的人。

得侯爺照拂一場,她原想親自向他辭行,說幾句感激的話。

爹爹的案子,他已謀算好,應當不需要她做什麽說什麽。

或許,直到爹爹沉冤昭雪,他也沒什麽需要往梅苑去的理由,叫弛星他們傳話便是。

往後,大抵不會再見了?

思量間,已不知不覺走到院門處。

她回眸望一眼,沖玉煙展顏:“玉煙姐姐,保重。”

暖陽溫柔落在她眉眼,玉煙辨出她眼中似有淚光,心知她也舍不得。

玉煙擺擺手,被她感染,哽咽着說不出話。

往二門去時,洛霏霏走得慢。

她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卻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等。

辭行是為禮儀周全,侯爺既不在意,她在執着什麽?

繞過太湖石假山,槭樹火紅的葉子密匝匝壓在她發頂。

看到弛星,她眼前一亮,下意識環顧左右。

弛星臉上堆着笑,上前接過洛霏霏手中藤箱,手驟然往下一沉,他驚道:“沒想到洛姑娘力氣這般大!”

“我随哥哥習過武的,與人對打不行,也就力氣比尋常女子大些。”洛霏霏攥了攥指骨,下意識朝正院望一眼。

很想問問,侯爺可下朝了?現下在不在府中?

話在輕抿的唇角打了個轉,她又生生忍回去,只柔聲道謝。

“洛姑娘客氣。”弛星大步朝外走,時而回頭望一眼,等等她,“侯爺叫我送姑娘過去,馬車就在外頭。”

那侯爺人呢?

洛霏霏心裏揣着這疑問,聽着辚辚的馬車聲,一路轉進梅花巷。

巷口仍立着那兩株參天老梅,車廂內卻只有她一人。

叩開門扇,弛星先進去,應門的是一位臉生的嬷嬷。

約有四十來歲,鵝蛋臉,笑顏慈藹。

“蘇嬷嬷,這位便是洛姑娘。”弛星把藤箱遞給蘇嬷嬷。

蘇嬷嬷接過去時,一派輕松,看起來應當是習武之人。

“奴婢給姑娘請安。”蘇嬷嬷略福身,引她往裏走,“昨日的行李俱已收拾妥當,侯爺新添了幾樣陳設,不知合不合姑娘心意,姑娘請随奴婢來。”

“昨日,侯爺來過?”洛霏霏走在蘇嬷嬷身側,終于忍不住問。

“對呀。”蘇嬷嬷笑應。

想來是顧府的老人,她提起顧玄琢,熟稔又無奈:“昨日叫弛星那小子把院裏竹子拔了,那竹子長了好些年,好好的,也不知怎的礙了他的眼。”

“今日下朝,又帶了位佃農來,說是要種葡萄。”蘇嬷嬷朝院中指了指,“喏,正在裏頭搗騰呢。”

洛霏霏愕然駐足:“侯爺也在?”

蘇嬷嬷點點頭,神情微微詫異,她以為洛霏霏知道。

眼見前面便是院門,洛霏霏立在沒動。

細指悄然攥了攥袖口,心弦也莫名揪緊。

她柔聲問:“敢問嬷嬷,這院子裏,從前可種過葡萄?”

“種過的。”蘇嬷嬷心知,顧玄琢把她安頓在梅苑,必是極看重的,便對她知無不言,“那時候夫人還在,夏日裏,公子貪玩又嘴饞。”

她翻轉掌心,往下壓壓,比劃了一下:“才這般小,就敢偷偷爬葡萄架,幸好被老爺發現,拎下來狠狠打了一頓。老奴不忍心,在旁邊勸,公子機靈地往我身後躲……”

話沒說完,顧玄琢已立在院中內,朝外喚一聲:“蘇嬷嬷,去封二十兩銀子。”

“好,這就來!”蘇嬷嬷截住話頭,提着藤箱,健步如飛進了院門。

顧玄琢邁出一步,高俊的身形虛倚門框。

眼底藏着笑,輕問:“洛姑娘特意問蘇嬷嬷,是怕本侯騙你?你覺得,本侯能騙你什麽?”

似乎是順口一問,又似別有深意。

低緩的嗓音落在洛霏霏耳畔,惹得她心尖狠狠一顫。

好半晌,才穩住心緒。

“侯爺說笑了。”洛霏霏故作鎮定上前,仰面凝着他。

清瑩水眸中,有她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淺淺欣喜:“民女只是想問問蘇嬷嬷會不會種葡萄,好向她請教。”

“是嗎?”顧玄琢側身,讓她進去。

洛霏霏剛走到門扇處,他恰好也正身往裏走。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臂膀輕輕擦過她細肩。

隔着衣料,洛霏霏也能感受到那繃緊的肌骨。

她腳步微滞,落後些許。

那人留給她一道背影,語氣隐隐透着愉悅:“王伯管着幾處果園,有什麽不懂的,只管問。”

原來他請佃農來,是教她種葡萄的。

可既然有擅長此道的佃農,他又為何要她來種?

哦,佃農不能在此處時時照看,她卻可以。

腦中回想起蘇嬷嬷的話,她覺得顧玄琢是真心想種回葡萄,并非全為了叫她抵租金。

王伯手腳麻利,已用砍下的竹子搭起葡萄架。

牆根處靠着一溜果苗,約有小腿高。

洛霏霏拿過一支,手持花鏟,細細聽王伯傳授經驗,又照着他的樣子種下。

院門外,梅樹底下。

顧玄琢立在庭院中,朝外頭弛星望一眼。

弛星知道自家主子想問什麽,硬着頭皮挪進院子裏,往空空的葡萄架下瞥過,壓低聲音禀:“她沒問。”

她發現他在院中時,那般驚訝,顧玄琢便已猜到,她一句也沒問起他。

只是,他不甘心。

弛星一句話,讓他那一點點僥幸也散了。

這姑娘滿心想着為父親脫罪,對他并無一分情意。

否則,她離開侯府時,豈能這般潇灑利落?

日光在雲翳裏時隐時現,偶有一片天光篩過翠竹架子,斑駁的影罩在她纖袅的背影,似他目光裏織成的網。

洛霏霏一無所覺,她只知道顧玄琢還在院中,不知在想事情,還是在監督她和王伯種葡萄。

便是蹲身,她也顧着儀态,委地的裙擺盡量避開濕潤的沙壤。

她隐隐察覺到自己的心意,越發激出驕傲來,不想讓他瞧見她任何狼狽心虛的一面。

爹爹洗冤之後,若能官複原職已是萬幸,即便那樣,以他們的門第也高攀不上顧家。

更何況,侯爺與林巒關系好,對她曾與林巒定親之事一清二楚。

甚至,見過她從何紹梁私宅逃出時,那最狼狽失态的模樣。

他這般矜傲的清貴公子,怎會對她生出任何旖旎心思?

胡思亂想間,洛霏霏視野變得模糊。

她淺淺吸一口氣,拿花鏟繼續挖坑,纖白的指背也沾上點點沙壤。

秀婉的吸氣聲中,顧玄琢聽出極輕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哭腔。

是不是她從未做過這樣的粗活,覺得委屈了?

顧玄琢大步走過去,握住她上臂,輕易将她拉起來。

他來得猝不及防,洛霏霏吃了一驚,花鏟落到果苗側的沙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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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顧玄琢:委屈了?抱抱。

王伯:啊啊啊,我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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