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完結(三更,二合一)

四皇子宵旰憂勤, 便是除夕将至,也沒閑着。

從京城到地方,凡是因齊太妃庇護, 而暫時幸免的蕭虎黨羽, 皆被重新牽扯出來。

三法司與玄冥司各司其職,大有一副在除夕前結案的架勢。

臘月二十八, 顧玄琢親自帶人,入長公主府捉拿驸馬壽川侯。

“侯爺稍待, 我有幾句話, 想與殿下說。”驸馬看起來有些頹喪恍惚, 又有種說不出的釋然,只是整個人比往日少了大半精氣神,老态初顯。

“驸馬請便。”顧玄琢冷冷丢下一句, 折身避去門外。

“事到如今, 你還有何話要與本宮說?”長公主坐在上首華貴的鎏金牡丹椅上, 仍是明豔高貴的姿态。

她與驸馬綁在一起近二十載,如今往事真相大白, 也是到了該告別的時候了。

昨日宮裏秘密清理齊太妃舊人,一年長的嬷嬷讓人求到她這裏, 試圖保住性命。

長公主才知,當年她與驸馬各自心儀之人,皆是被齊太妃暗中害死的,為的就是離間他們。

幸而老壽川侯以大局為重,沒中了齊太妃奸計。

可那兩位無辜的人, 成了權力争奪的犧牲品。

事情過去太久太久, 長公主連當年那人的模樣也想不起來了,心中只餘一點悵然和愧疚。

而她與驸馬之間, 早已理不清是誰虧欠誰多些。

“元淑,你說,若是當年他們二人沒死,而是各自婚嫁,我們會如何?”驸馬沒頭沒尾問。

那嬷嬷他也見過,見了之後,便是如今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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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長公主愣了愣。

會如何呢?她無法假設,也不想去做這無意義的假設。

或許會認命,規規矩矩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子孫滿堂。

也或許,各自心有不甘,待皇帝登位後便和離,回頭去找舊愛,誰知道呢?

她微微眯起鳳目,審視着驸馬,揣摩他問這話的用意。

在她的逼視中,驸馬垂下眼眸,斂起眸中懊悔,躬身懇求:“臣此去,必然不能茍活,唯有一事想托付殿下。”

“說。”長公主撫着金鑲和田玉護甲,淡淡吐出一字。

“煩請殿下将臣的屍首葬在她芳冢側。”驸馬語氣平和,懷念舊人,也沒讓他多出些許生氣,“臣有負于她,彼此做個伴也好。”

此刻的他,像是晦暗的角落裏等着腐朽的木偶。

就這麽一心求死?長公主覺得,就算他想與舊人作伴,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本宮記得,你年輕的時候,也曾熟讀兵書,想帶兵打仗。”長公主沒說應,也沒說不應。

說完這幾句,便捏捏眉心,狀似乏了。

擺擺手,叫宮婢送驸馬出去。

顧玄琢立在屋檐下,望着侍衛把驸馬綁住押走。

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繼而是長公主略顯倨傲的嗓音:“本宮記得,侯爺還欠本宮一個人情吧?”

回到金陵,玉煙想把家裏原來的生意再做起來,有林巒從旁相助,倒是順利很多。

而林巒,每天追着玉煙跑,聽說顧玄琢已與洛霏霏定親的消息時,只驚詫了一陣,并沒有生出什麽旁的波動。

好啊,原來在京城的時候,顧玄琢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洛霏霏的主意。

那傳聞中千嬌百寵的美嬌娘,便是洛霏霏吧?

這麽一想,許多事都能說得通了。

比如,他說要與洛霏霏重新定親的時候,顧玄琢睜着眼睛說瞎話,說洛霏霏不好看。

行,等顧玄琢大婚那日,他好好去幫着活躍活躍氣氛!

明日便是除夕,李明時看着家中熱熱鬧鬧的場景,總是不由自主想起他遠遠見過一次的,不為人所知的妹妹。

花團錦簇,其樂融融的廳堂裏,總像是缺了些什麽。

雖與顧玄琢約定好,可他還是忍不住,在書房裏,将此事悄悄告訴了父親。

“梨娘?”李将軍激動地站起身,“她真的為我生了個女兒?”

“是。”李明時扶住他,點點頭,“我還有個妹妹。現如今,乃太常寺寺丞洛仁之女。而她娘,是洛大人的繼室。”

“我要去見見!”李将軍推開他,拄着拐杖,便要往外走。

“父親不妨先見見洛夫人。”最後三個字,李明時故意咬得重些。

他沒告訴李将軍,妹妹不想認父親。

而是提醒父親,當年的梨娘,如今已是旁人的正室夫人了,萬不能失禮。

否則,妹妹怕是會更不願與父親相認。

将軍府以李夫人的名義下請帖時,秦梨便有種預感,李家或許已知道什麽。

可她已避了十餘年,沒道理為了繼續避着他,影響老爺仕途。

見一見也好,總有一日要有個了結。

秦梨與洛仁說得清清楚楚,随即,便下了回帖。

三十用罷早膳,瞞着洛霏霏去李家拜訪,秦梨去見李夫人,洛仁不放心,特意在馬車裏等她。

見到李夫人時,秦梨看到對方眼中閃過驚訝,李夫人比起當年,穩重不少,儀态保持得極好。

秦梨落落大方行禮,沒刻意隐瞞身份:“夫人還是跟當年一樣容光煥發,沒什麽變化。”

“洛夫人謬贊,我這眼角都有細紋了,老啦。”李夫人望着秦梨,不吝誇贊,“倒是洛夫人,美貌絲毫未減。”

還更多了幾分,歷經歲月沉澱的沉穩淡然。

“果然,歲月從不敗美人。”李夫人輕嘆一聲。

若非造化弄人,秦梨留在府中,一定會是最盛寵不衰的姨娘。

“今日請你來,其實是老爺要見你。”李夫人起身,保養得宜的手搭在丫鬟小臂上,沖她笑着寬慰,“放心,只是問你幾句話。”

噠噠地脆響,敲在地磚上,由遠及近。

秦梨側眸望去,只見一位鬓發斑白的男子,着深青錦袍,拄着拐杖從外頭走進來。

邁過門檻時,甚至需要身側小李将軍搭把手。

李明時把父親扶到太師椅前坐下,沖秦梨略躬身施禮,便從屋裏出去,到廊庑下等着了。

當年,将軍便最喜歡深青色,襯得他英拔偉岸。

可如今十多年過去,他竟已清癯至此,有些撐不起衣袍了。

“将軍。”秦梨眸中閃着淚,沖李将軍福身。

而李将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心內說不出的苦澀,看得出來,她過得很好。

府中姬妾,有他收留的可憐人,也有同僚送的。

唯有她,是夫人查出有孕後,老夫人特意挑給他的。

最開始沒太當回事,去她那裏宿了幾回,他便不太去別處了。

“梨娘,我以為你會等我回來。”李将軍神情繃緊,緊攥桌沿,問出一句他最想問的話,“既懷了身孕,為何還執意要走?”

秦梨攥着袖口,隐忍許久,終于擡眸,擲地有聲應:“将軍待妾身很好,是妾身有負将軍。可是,妾身不想做妾,從一開始,我便是不願意的。”

只不過,她是被家人賣進侯府的婢子,自然要順主子的意。

可跟了将軍之後,她也曾迷失在那日日夜夜的恩寵裏,想要往上爬,她甚至肖想過平妻的位置。

直到将軍死訊傳來,夢醒了,她才想起最初想過的是什麽日子。

李将軍聽着,心中沉寂已久的悸動忽而被澆滅。

過往那些,讓他至今猶記的恩愛,原來只是她不得已的曲意逢迎?

到了這個歲數,再糾纏小情小愛,便有失體面了。

李将軍沒再深究,他飲一口茶,捧着茶盞望向秦梨:“霏霏畢竟是我的女兒,你不想她認我,我卻不能不盡做父親的責任。”

“我會叫明時安排,找個合适的時機,收她為義女,如此便不會影響你與洛大人分毫,你意下如何?”

若直接認回女兒,當年的事必然會被有心人挖出來。

他這樣,已經是對她做出最大的讓步。

秦梨恭敬輕應:“多謝将軍。”

李明時都打算好了,怕顧玄琢拆臺,特意帶上好酒去侯府,事先同他打聲招呼。

原本,顧玄琢是想依着洛霏霏的意思,不打擾她如今平靜的生活。

可既然洛夫人自己都應許了,他又何必枉做惡人?

“行。”顧玄琢颔首,碰了碰李明時手中酒盞,擡颌飲盡盞中酒。

沒想到,顧家和李家,最終還能做姻親。

顧玄琢望着那暖暖的燈籠光,忍不住去想,往後下朝,她立在暖光下等他的情景。

新帝視顧玄琢為左膀右臂,初登大寶,不知多少事等着料理。

登基大典過去幾日,洛霏霏也沒能與顧玄琢說上幾句話,他偶爾出現一回,給她一記冰涼的吻,便匆匆離開。

直到這一日,洛霏霏正縮在便榻上,身上搭一條絨毯,捧一卷書看。

忽覺有人靠近,腳步聲很是熟悉。

“侯爺總不走正門。”洛霏霏無奈含笑,側眸望去。

登時被他手中幾支細瘦紅豔的梅枝吸引,湊近一看,梅瓣間還夾着未化盡的雪。

薄雪映紅梅,冰姿收豔骨,清豔出塵。

“怕舅兄見着笑話我來得勤。”顧玄琢随口戲谑,将梅枝遞給她。

洛霏霏睨他一眼:“你真當我哥不知道?”

言畢,她笑着搖搖頭,放下書卷,接過梅枝,朝上首花幾去。

花觚還是剛搬來時,弛星送來的,插梅枝正好,她不大不小的閨房,平添一分雅趣。

“這幾日還有得忙,等我上元節來接你們賞燈。”顧玄琢從背後擁住她,身上仍帶着寒氣,唇上也是。

那一點寒意在她耳尖略沾了一下,洛霏霏淺淺吸了口氣,赧然避開道:“誰要你來接?那花燈我與萍娘都去看過了。”

“那不一樣。”顧玄琢下颌輕輕抵在她發間,長臂輕擡,捏了捏她正擺弄梅枝的纖指。

上元夜除了花燈,還有煙火,自然不同。

洛霏霏心裏,其實是盼着他能有空與她一起賞燈的。

可她嘴上不肯承認,拍開他的手道:“涼呢,我去給你備個手爐。”

“我是男子,哪需要那個?”顧玄琢拿微涼的指捏捏她細嫩的臉頰,在她神情微變時,笑着松開,“走了。”

顧玄琢時常潛進來片刻,洛景霖心中有數,萍娘卻不知。

看到洛霏霏房中憑空出現的梅枝時,萍娘驚問:“哪裏折的?真好看!”

“蘇嬷嬷送來的。”洛霏霏硬着頭皮應,心下卻忍不住把顧玄琢罵了一頓。

轉眼便至元日,長街上花燈如故,連禦街上也架起高高的各式燈閣。

阿娘怕冷,沒出門,爹爹在家中陪着她賞月。

喻嬸子支了個攤位賣燈,喻叔、萍娘和哥哥都去幫忙。

真正賞燈的,便只有他們二人。

走在人群中,處處是生面孔,顧玄琢戴着面具,旁若無人握住她的手,還振振有詞,怕她走丢了。

她都快十七了,難道還找不着回家的路?

洛霏霏拿指甲掐了掐他指腹,正欲反駁,卻聽到前方一陣啼哭聲。

循聲望去,是位粉雕玉琢的緋衣女童。

幾乎每年上元夜,都有小娃娃走丢,洛霏霏當即甩開顧玄琢的手,快步走到女童面前,蹲身為她拭淚,嗓音柔柔問:“小妹妹,你是哪家府上的?你爹娘呢?”

“爹爹,阿娘,嗚嗚。”女娃娃似是吓着了,只顧着哭。

豆大的淚珠落下來,可憐極了。

洛霏霏心疼不已,把她抱起來,指着已摘下面具的顧玄琢,溫聲哄:“別怕,他是官爺,一定能幫你找到爹娘。”

可這話依然不管用,直到給她買了一串糖葫蘆才哄好。

“芳姐兒,芳姐兒!”不遠處有人正焦急喚。

“阿娘!爹爹!”懷中女娃娃攥着糖葫蘆,奶聲奶氣應。

對方循聲找來,自然是千恩萬謝。

洛霏霏這才知,原來芳姐兒是小李将軍的獨女。

夫妻二人執意要登門拜謝,洛霏霏推辭不過,只得應下,心裏卻覺受之有愧。

小女娃坐在高大的男子肩頭,正往人群外走,那小女娃忽而轉頭笑着沖她揮手。

洛霏霏也揮手。

正欲離開,她聽到女娃娃的奶聲奶氣的聲音,頗為驕傲:“爹爹,我聰明吧?小……”

洛霏霏聽着,心下莫名,回眸望去,卻見女娃娃似被她娘捂住了嘴。

她含笑搖搖頭,沒多想。

“年前去兩江剿匪,活捉沈牧的,便是這位小李将軍麽?”洛霏霏提着一盞月下美人燈,側眸望向顧玄琢。

“對。”顧玄琢凝着她,問出一個讓她摸不準頭腦的問題,“霏霏可喜歡李家人?”

驀地,洛霏霏憶起,顧家與李家似有過節。

難道她碰巧幫到李家,顧玄琢不高興了?

可看他面上神情,也不像不高興的樣子。

“小李将軍剿匪安民,他的家人也都很好,自然是喜歡的。”洛霏霏如實作答。

本以為顧玄琢還有別的話要說,可他眸光閃了閃,只是緊了緊握她的手。

回到家中,洛霏霏便把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抛在腦後,甚至忘了告訴爹娘。

可第二日,她發現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大街小巷都傳遍了,上元夜燈會,小李将軍的掌上明珠險些走丢了,幸而被洛姑娘救下。

小李将軍感念洛姑娘大恩,有意與之結為異姓兄妹。

洛霏霏聽到傳言,愕然不已,何至于此?

原以為,只是傳言誇大其詞。

可二月二這一日,李家當真登門拜謝。

連李将軍也拄着拐杖來了,當場便情真意切要收她為義女。

洛霏霏懵懵地,想到近日一連串的異常,下意識望向阿娘。

卻見阿娘沖她微微颔首,眼中似藏着淚光,迅速別開去。

她不傻,很快便猜到,眼前殷切望着她的李将軍,并非什麽義父,而是她生父。

想起上元夜情形,再想想阿娘近來頻頻失神的模樣,洛霏霏懂了,阿娘已見過李将軍。

所謂的佳話,是說給外人聽的。

洛霏霏沒拆穿,微微斂眸,奉上一盞茶,佯裝不知,嗓音泠泠喚:“義父。”

阿娘要瞞着她,自然有阿娘的苦衷,她什麽也沒問。

而是拜托顧玄琢,替她查清楚那些舊事。

除了在将軍府裏的事,顧玄琢還查到些別的,将卷宗遞給她看:“你外家還有個舅舅,卻不是什麽好人。”

洛霏霏坐在窗畔,快速閱看着卷宗上的字跡,視線漸漸模糊。

當年阿娘離開将軍府,回到外祖家,外祖父、外祖母竟逼迫阿娘打掉她。

舅舅甚至找好一位老鳏夫,只等處理了阿娘的肚子,便把人擡去。

阿娘不肯放棄她,可将軍府給的遣散銀子,已被舅舅拿去賭了,阿娘無法,只得拿着藏起來的半貫錢,往南逃去。

“那不是我舅舅。”洛霏霏哽咽着,水眸閃爍晶瑩,凝着顧玄琢,“玉郎,我阿娘竟吃過那麽多苦。”

顧玄琢俯身親親她眉心,嗓音溫柔:“往後,我們一起孝順岳父岳母,我會把他們當親生父母一樣。”

聞言,洛霏霏登時淚如雨下。

待被顧玄琢抱在膝頭哄好,洛霏霏想到曾經的猜測,眼圈紅紅問:“玉郎,顧夫人當年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

顧玄琢俯首在她頸間,深深嗅了嗅,才咬着牙道:“對,那年中秋宮宴,她赴宴前答應回來陪我好好過生辰,可她沒能回來。思帝處死了一名禦前侍衛,可顧家人都能猜到,那侍衛不過是替思帝頂了罪。”

頸窩處,微微濡濕,洛霏霏能感受到他的難受,自己也難受得說不出話。

她只是環住他,緊緊環住他。

半晌,洛霏霏輕道:“玉郎,往後餘生,我來陪你過生辰。”

軟軟的話語,帶着無限的治愈,将顧玄琢心口空了的一塊緩緩填滿。

可是,這還不夠。

五月初八,乃洛霏霏生辰,也是思帝祭日。

皇帝降旨為洛霏霏賜婚,賞賜如流水,在京中引起一陣轟動。

更讓百官震驚不已的是,皇帝改其祖父谥號,由平谥改為惡谥,稱晉荒帝。

還不至于此,皇帝令太常寺與禮部協辦遷陵事宜,将晉荒帝從明陵遣至晦陵。

晦陵乃歷代昏君陵寝,不設香火,受萬世唾罵。

“這便是四皇子即位前,與你約定好的事麽?”洛霏霏佩服新帝的氣魄,卻仍詫異,“可沒有證據的事,如何說服朝臣?”

“誰說沒證據?”顧玄琢彎彎唇角,對執念真正釋懷。

“之所以拖到現在,便是我答應了皇帝要找出證據。”顧玄琢捏捏她鼻尖,“當年在場的宮人,早已被荒帝清除,只有一位嬷嬷裝瘋賣傻躲過一劫。因與禦前總管孫公公是同鄉,還曾對他有一飯之恩,被他庇護至今。這位嬷嬷,已将當年實情禀報皇帝。”

玉煙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入京與人談事,順手送了洛霏霏一套宅子。

“給你做添箱的,早送早住進去。”玉煙打量着她們正住着的院子,直搖頭,“也太小了。”

洛霏霏推辭不受,玉煙柳眉一豎:“說好的,等我救出阿娘,拿到身契,賺的每一文錢都有你一半。其他錢投在生意裏了,等年底給你送分紅來。”

可她沒當真啊,洛霏霏無奈搖頭。

正不知該如何回報,忽而靈光一閃:“你說要買桑田,再多置幾架織機是不是?正好長公主找了萍娘去,說是要請萍娘幫她經營一處染坊,你可有興趣?”

染坊不算稀奇,可搭上長公主的線,沒準兒她以後還能做皇商!

玉煙連連點頭,眉開眼笑:“有!”

大喜之日,洛霏霏蒙着喜帕坐在喜房,隐隐能聽見外頭喧鬧的宴飲聲。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頭進來,聽着不像顧玄琢。

洛霏霏稍稍掀起一角喜帕,從晃動的流蘇底下一看,竟是萍娘。

“什麽事,這麽急?”洛霏霏訝然問。

“你還坐得住呢,可知前頭鬧得多熱鬧?”萍娘搬一張錦凳坐到榻邊,哭笑不得道:“侯爺正敬酒,那林公子當着賓客們的面,問侯爺,新娘子生得好不好看。”

“侯爺說,還沒來得及看。”萍娘掩唇直笑,笑夠了才繼續道,“你猜那林公子說什麽?他說當初侯爺可不是這麽說的。去年他入京當日,飲酒時,侯爺親口說沒覺得你好看。他說有意求娶時,侯爺還振振有詞罵他。”

萍娘清清嗓子,照着林巒學顧玄琢的語氣說:“以林家的家底,竟然去屈就一個罪臣的女兒,你是找不着媳婦兒了?”

“對,他就是這麽說的。”萍娘樂不可支,“現在前頭可熱鬧着呢,個個吵着要鬧洞房,侯爺焦頭爛額被罰酒。”

洛霏霏聽着,确實像顧玄琢會說出的話。

不過,當初那樣的情形,他是為了讓林巒打消再提親的念頭吧?

這下可好,全京城都知道,武安侯為了從表兄手裏搶美人,都使了什麽手段了。

若是這事兒發生在旁人身上,洛霏霏定然也覺得好笑。

可發生在自個兒身上,她便有些無地自容,小臉又燙又紅。

萍娘悄悄打量着她比平日越發嬌豔的玉顏,壓低嗓音提醒:“待會兒紅绡帳裏,你可別輕饒了他。”

“萍娘!”洛霏霏赧然輕斥,擡手把她往外推,“等你與哥哥成親那日,當心我打趣你。”

言畢,不必她推,萍娘自己便“哎呀”一聲跑了。

過會子,玉煙又進來陪她說了幾句話,臨走前,往她懷裏塞了一卷畫冊。

昨夜,阿娘也拿過一卷給她瞧,洛霏霏自然知道是什麽。

洛霏霏又羞又好奇,可她知道是躲不過去的。

多學學,心裏有準備,總好過什麽都不懂。

剛翻開兩頁,一道透着酒香的身影,霸道地擋去她身前光亮。

洛霏霏愣愣擡眸,撞進顧玄琢灼熱的視線。

他眼神紛湧又克制,将她手中畫冊搶去,藏入袖中,又将她橫抱起來:“快走。”

走什麽?

心裏剛閃過這個疑問,洛霏霏便聽到院外雜沓的吵嚷聲,聽起來是女眷們要來鬧洞房。

女眷們笑鬧着闖進來,自然是撲了個空。

洛霏霏早已不在喜房,而是被顧玄琢帶到梅苑。

梅苑的布置不及侯府富麗精細,卻也喜慶。

沒有兒臂粗的鳳燭,沒有紅绡帳。

洛霏霏伏在疏窗側,望着葡萄架上随風搖曳的藤蔓,一雙翦瞳濕濛濛的。

那藤蔓一時飄搖無依,一時攀纏着遒勁的竹枝。

雖尚未挂果,可看那綠蔭蔭,生機勃發的景象,也可猜到,明年該能摘到喜人的紫玉葡萄了。

說好第二日去般若寺還願,可洛霏霏天色将白才睡熟。

醒來時,瑰麗的夕陽正照在葡萄架上。

她喉間幹澀,就着顧玄琢的手,慢慢飲下兩盞溫水才好些。

那一聲聲變了調的“玉郎”,猶在耳畔。

她目光落在榻邊胡亂散落的喜服上,小臉醺然,躲避他笑意灼人的眼。

回門之後,去般若寺還願,路上遇到一隊軍士列兵回城。

馬車避至道旁,洛霏霏掀起一角窗帷,那馬背上身着甲胄的側影似曾相識,她忍不住問:“那是哪位将軍?”

“陛下新封的英武将軍。”顧玄琢環住她纖柔腰肢,将人拉入懷中,不許她再看,“這人你也認得,便是那位在贛南舉旗造反的山匪沈牧。初春時,我向陛下舉薦,讓他去沿海抗倭,蕩平海患。聽說他想建功立業,回來求娶李将軍之女。”

确切地說,是李将軍義女,可他沒機會了。

般若寺中,杳杳梵音,袅袅香雲,恍如隔世。

洛霏霏跪在殿中,對着金塑,虔誠叩首。

而顧玄琢,依然負手而立,站在洛霏霏身後。

比起神佛,他更相信事在人為。

夫妻一體,她所求之事,他都會竭盡所能,傾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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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有想看的番外嗎?有的話就考慮一下,沒有就到此完結啦~

接下來,先去小號浪一浪,調整一下,存存稿,下本大概九月開~

求預收,求作收!(超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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