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賭注(已修)顧筠不太受得了……

顧筠瞥了他一眼,“誰答應和你賭了。”

好不容易消停幾天,瞧這賭瘾又犯了,不去賭坊倒想着跟她打賭。

裴殊道:“你是不敢吧。”

顧筠軟硬不吃,“夫君就當我不敢吧。”

她事情還多,沒那閑工夫跟裴殊玩這個,他能懂什麽,不過是一時興起無事可做,看着她理布坊的賬本,非要來湊湊熱鬧摻一腳。

燈下美人微微低着頭,滿心滿眼只有賬本,幾縷頭發掉下來了都渾然不覺。

裴殊搖了搖頭,“還就當你不敢,真是膽小,我要是輸了,我這輩子都不去賭坊了。”

說完,裴殊拿眼角餘光看顧筠的神色,果然,顧筠頓了頓。

不去賭坊。

顧筠不知裴殊的話能信幾分,若是他言而有信,跟他打這個賭也無妨,以後再也不去賭坊了,那該有多好。

顧筠不喜歡裴殊去賭坊,賭本就是不該沾染的,國公府基業大,但經得住幾次賭,沾上賭,這人就毀了,只要裴殊不再去賭坊,怎樣都行。

裴殊贏了,那就能染出藕荷色的布料,不管是贏是輸,對她都沒壞處,顧筠把賬本放下,“那你若贏了呢?”

裴殊還不信自己玩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他道:“嗯,讓我想想……”

顧筠有些緊張,怕裴殊說什麽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她看着裴殊的眼睛,心都提起來了。

裴殊賣足了關子,道:“贏了的話你給我縫個香囊吧。”

“就一個香囊?夫君,就算不打賭,我也是能給你做香囊的。”顧筠想讓裴殊換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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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殊不想欺負顧筠,做香囊怎麽就應該了,難道不要動針線不用費心神嗎,沒什麽是應該的,就是顧筠這副認真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不是普通的香囊,我不喜歡梅蘭竹菊,給我繡個老虎。”裴殊拍了拍手,“早點繡,別布料染好了,香囊還沒影呢。”

顧筠小聲道:“若是香囊繡好了,布料卻沒染好,豈不是白繡了。”

裴殊磨了磨牙,“你不才說就算不打賭,也能給我做香囊嗎。”

“你不是也說不是普通香囊了嗎。”顧筠說完就低下頭,她其實不該這樣和裴殊說話的,裴殊是她的夫君,她說話時該注意分寸。

不過,裴殊似乎什麽都沒聽出來,他很好說話,“那就等布料染出來再說,可別說話不算數,到時候不認。”

顧筠道:“我才不會,倒是夫君你,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放心,答應你的事肯定能做到。”裴殊沖着顧筠笑了笑,“太晚了,別看了。”

顧筠道:“很快就看完了,除了布坊,還有瓷器鋪子,酒坊……不能耽擱,夫君若是困了就先回去睡。”

裴殊把點心拿了過來,“我陪着你。”

五香居的點心很好吃,顧筠一個沒忍住就吃了四塊,剩下兩塊進了裴殊的肚子裏。

她還是頭一次晚上吃這麽多。

她一向克制,也不重口腹之欲,可自從進門之後,跟着裴殊吃了好多,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白日太累,顧筠入睡很快,裴殊在心裏盤算着染布的事,他先去布坊看看染料,然後再琢磨配比。

他還需要一種藥草,石蕊。

顧筠并沒有把這個賭約太過放在心上,也不敢全然把這件事交給裴殊來做,而是跟着染布的師傅學刻板染布。

只是這些事非一日之力可以為之,不過,顧筠畫的花樣倒是給染布師傅幫了不少忙。

轉眼到了四月中旬,顧筠進門已經十多天了。

顧筠吩咐清韻給侯府遞帖子,問問顧槿和顧寧,布施還去不去。

從前每月月中,她都要去城郊寺廟布施,她能做的也不多,只不過吩咐下人煮幾桶粥,蒸幾屜饅頭,然後由馬車拉到城郊去。

再去仁和堂請趙大夫的小徒弟坐診,也就半天,給那些生了病卻無錢求醫問藥的人診病。

普通的甘草金銀花還能送一些,再貴的藥顧筠也沒辦法。

侯府很快送來回帖,兩姐妹都去,不過說了四姐姐已經出嫁,一言一行代表國公府,她們侯府的姑娘不好摻和,布施還是分開的好,反正窮苦人家多,多煮一些粥也無妨雲雲。

顧筠把帖子收好,“清韻,你盯着小廚房熬粥,米多放,記得要黏稠一些,饅頭要蒸的大小勻稱,買米面的錢從我這裏出。六妹她們做,咱們不用等,若是出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澄心院小廚房是國公府的人,估計沒做過大鍋飯,布施也有講究,一人一碗粥一個饅頭,誰也不能多,誰也不能少,有些人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最開始的時候,有人拿了一次飯又拿第二次,吃完還搶別人的,是顧筠定下的規矩,他們若敢再鬧,她以後一次都不會來,若是好好排隊,下次會帶個大夫,給他們診病。

這下誰都不敢鬧了,沒飯吃餓着,但是看不起病,會被活活疼死,哪怕不是仁和堂的趙大夫坐診,他那小徒弟也好啊。

外面人都說顧筠菩薩心腸,顧筠是看他們太可憐,不過她也确實收獲良多,裏面有六分有意為之吧,她本就不是天性良善之人,什麽都不圖還去布施做什麽。

哪怕嫁給裴殊,也是有所圖的。

清韻一一應下,“馬車已經安排好了,明日春玉姑姑也跟着,還有幾個小丫鬟,奴婢問過門口的小厮,張護衛一同去。”

這些事做過很多次,顧筠沒什麽不放心的,“嗯,一會兒跟我去趟仁和堂。”

顧筠找趙大夫有點事,她這幾日忙,布坊終于有點起色,她總算能抽出點空兒來,裴殊的事一直是她的一塊心病,他是男子,好面子,顧筠不好直接跟趙大夫說他有隐疾,所以想借幾本醫書看看。

她把賬本收好,“世子呢?”

清韻不敢看顧筠的眼睛,“世子這陣子都是早起出門……傍晚才回來,只有虎子跟着,奴婢也并不知道世子去哪兒了。”

顧筠心微沉,這才幾天,他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她坐了一會兒,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心裏有些涼,還有點說不出的滋味,這幾日裴殊回來都晚,他們夫妻二人就一起用頓晚飯,話說的也不多。

她還記得那晚點心的滋味。

大抵世間夫妻皆是如此,早晚同用飯,天寒讓添衣,別的就不能奢求了,那日點心的味道,就當作一場夢吧。

顧筠很快就想通了,她下午去仁和堂借了兩本醫書,她學醫理為了幼弟,顧承霖年幼體弱,她做藥膳能給幼弟補一補。

後來又給祖母按腿,救了許多人,無論做什麽,只有回報到自己身上才是真的,別的什麽都靠不住。

借完醫書,顧筠帶着丫鬟們回去,大約兩刻鐘的車程,馬車緩緩停在國公府門口,顧筠一下車,就看見了裴殊的貼身小厮,虎子。

虎子微微弓着身,谄媚地朝顧筠笑了笑。

顧筠一臉寒意,這是裴殊身邊的人,她不好過多說什麽,但是,裴殊帶着虎子四處閑逛,去賭坊酒館,她雖不該遷怒,但對着虎子實在沒什麽好臉色。

虎子臉上笑嘻嘻的,“夫人,您可算回來了!”

顧筠提着裙擺上臺階,“嗯。”

虎子緊緊跟上,“世子早早就回來了,這會兒人在書房,說是要給夫人一個驚喜,嘿,夫人,您移步過去瞅瞅?”

他慣會察言觀色,看得出顧筠冷臉,所以語氣極盡讨好。

顧筠腳步微滞,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她道:“我這還有事,不需要他準備什麽驚喜。”

驚喜,莫不是賭錢賭贏了,就覺得是驚喜吧。

虎子道:“世子這幾天勞心勞累,在外面吃也吃不好,每日還要在路上颠簸一兩個時辰,人瘦了一大圈,才染成了夫人想要的顏色,夫人好歹看一眼。”

顧筠停住腳步,她問道:“你……說他去染布了?”

沒去酒館,沒去賭錢,而是去了布坊。

虎子點點頭,他人有點胖,眼睛大,一臉喜相,“嘿嘿,世子每日都去,不敢懈怠,就是為了贏個彩頭,還不讓小人跟夫人說。”

每天把香囊挂在嘴邊,不知道還以為是多稀奇的寶貝。

顧筠手有點抖,她抿了下唇,差點忘記當家主母的氣度,“我去看看。”

四月十四,裴殊滿打滿算弄了七天,這幾天泡在小染坊裏,聞着染料的味道,辛苦是辛苦,卻算不上難熬,畢竟以前有比這更辛苦的時候。

就是剛接觸一門新事物,總在摸索中前進。

老師傅配染料靠手感和試,裴殊不一樣,他想辦法弄清其中的原理,為何會有這種顏色,所以後面增什麽減什麽有跡可循,不是胡亂為之。

而酸性染料遇石蕊溶液變紅,堿性變藍,有了這些,弄不同顏色的染料輕而易舉。

可是解決一個問題之後還有第二個,染料的顏色和上布的顏色也不同,就算上布顏色對了,經過數次漂洗之後,顏色也有變化。

就算晾曬之後成了,再洗,還有褪色變色的,總而言之,一匹顏色好看的布,要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才成。

裴殊這幾日惡補了染布的知識,頭都要大了,難怪那日顧筠問他,知道染布分幾步嗎。

他染了三種顏色,石蕊紅,還有一種淺紫,和顏料中雪青類似,最後一種便是答應顧筠的,藕荷色。

染出來的布顏色很鮮亮,漂洗不褪色,沒有任何異味,敷在身上不會起紅斑紅疹,更不會癢。

只要是能想到的,裴殊都盡量考慮周全了。

再經過紮染和灰缬,還可以染出不同圖案的布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顏色,裴殊這幾日在街上,還沒見過有人穿這石蕊紅和雪青色。

顧筠應該是第一個穿的。

她那麽好看,穿上肯定更好看。

裴殊坐在顧筠常坐的椅子上,他一會兒翻翻賬本,一會兒拿出本書翻兩頁,上面的字他大約都認得,不過看起來還是費勁。

幸好原身不讀書,他不會露餡兒。

裴殊頻頻往外看,一想顧筠看見布又驚又喜的樣子,累幾天他都覺得值。

裴殊等了大約一個時辰,綠勺說顧筠去醫館借書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他就幹等。

終于,外頭傳來動靜,聽着小丫鬟在外頭齊齊喊夫人,裴殊理了理衣服。

顧筠一進書房,就瞧見裴殊一臉笑地看着她,他皮相好,若不是胡作非為,估計會有不少姑娘願意嫁給他。

大概是顧筠盯着的時間太長,裴殊也低頭瞅了瞅自己,哦,他坐着顧筠站着,這怎麽行,于是裴殊站了起來。

“可算回來了,我等了一個多時辰。”裴殊揮手讓丫鬟們下去,還把門給關上,“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想好給我繡什麽顏色的香囊了嗎。”

顧筠臉有點熱,話說就說話,走過來湊這麽近做什麽,“我還未驗過布,你怎就知你贏了。”

裴殊道:“我自己染的我能不知道,我偏就知道。”

他繞着顧筠走了兩圈,“瞧好了吧。”

布裝在了匣子裏,本來虎子就想直接抱回來的,但裴殊覺得不妥,直接拿回來還有什麽驚喜可言。

他把匣子打開,三種顏色的布各一丈,夠給顧筠做三身衣裳。

顧筠最先看見的是細膩的藕荷色,和她那日下裙的顏色一樣,像夏日的荷花,是最嫩的一抹紅。

這真是裴殊染出來的。

顧筠倒不怕裴殊拿別家的布騙她,這種事一問便知,他究竟是怎麽做到了。

竟是這樣好看的顏色。

纖長的手指撫過細膩的棉布,襯得手指比蓮子都白,顧筠道:“夫君,這陣子你早出晚歸,都是在忙這個……”

裴殊點了點頭,“沒錯,頭一回跟你打賭,總得拿出點樣子來,不然以後不跟我賭了怎麽辦。”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裴殊又去賭坊了呢。

裴殊朝顧筠揚揚頭,“下面還有。”

石蕊紅比藕荷色更粉嫩,雪青顏色淺淡,自帶一股仙氣,顧筠驚得都說不出話來了,這些也是裴殊染出來的顏色。

他贏了。

顧筠道:“願賭服輸。”

裴殊點了一下顧筠的額頭,“說話倒還算話。”

顧筠不太受得了這麽親昵的舉動,她道:“可是夫君,那些老師傅都染不出這麽好看的顏色,你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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