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吶吶、吶吶
第15章、吶吶、吶吶
“男的都給我抓起來!”蛇女笑容妖異,長尾巴在水中搖晃,“女的嘛——”
“殺了炖湯!”
鳴珂臉上沒什麽表情,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只彎下腰,摸索地上的唢吶。剛才唢吶砸暈蕭君知後,滾落滾到水草裏,半截砸進水底泥沙。她抓住唢吶, 第一次還沒拉出來——
可見剛才砸下來的力度之重。
難怪能把蕭君知砸暈。
鳴珂想起蕭君知昏倒前的眼神,心抖了一下。要不是天降唢吶把他砸倒,說不定現在他們已經完成任務,離開困龍淵了。
【這就是你的作用嗎?統,痛擊我方隊友?真不愧是神級武器呀。】
系統沉默片刻,辯解:【這也是你自己抽到的。】
鳴珂握緊唢吶,手指攥緊細長的管,站了起來。她擡眸,眼前出現張嬌媚的美人頭。
蛇女吐着猩紅的信子,問:“你不害怕嗎?”
鳴珂:“還好。”
蛇女笑起來,蛇身盤住鳴珂的身體,冰涼滑膩的鱗片滑過她的手背。鳴珂忍不住極輕地皺了下眉,還沒說什麽,手背傳來一陣劇痛。
鱗片劃破她的肌膚,毒液從傷口注入。
她的身體晃了晃,眼前逐漸昏黑。
“霜音仙子!仙子!”雲懷瑾急得大叫,對蛇女說:“妖女,你把霜音仙子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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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頭轉個圈,朝少年笑着說:“小郎君真過分,喊人家就是仙子,喊奴家便叫妖女。”她游到少年身邊,冰冷蛇鱗刮過他的臉,“你這麽不聽話,怎麽和你哥哥争寵?”
雲懷瑾怔住,“我兄長也在這裏?”
蛇女卷起蕭君知的身體,脈脈水波中,青年緊閉雙眸,沒有血色的唇微抿。就算雙臂毀去,單憑這張臉,也足夠令人心動。
蛇女把昏迷蕭君知與雲懷瑾放在一起,高高在上地囑咐他:“以後你們兄弟要和睦相處,共同侍奉我。”
雲懷瑾扶住蕭君知,看見青年雙臂變成白骨,額頭也被砸出一個包,頓時心中一片凄涼。連雲山的劍尊都打不過這個妖女,被弄得如此凄涼,那以他這樣微薄的修為,還有逃出生天之日嗎?
連霜音仙子也……
看了眼似是中毒暈厥的少女,雲懷瑾眼眶滾燙,悲戚無比。誰能想到,仙魔大戰中霜音仙子都堅強活下來,現在卻被一條蛇妖毒傷。
少年眼眶通紅,擦擦眼淚,“仙子……”
蛇女呵斥他:“大喜的日子,哭什麽哭?到了床上還有你哭的!”
說着,她看眼深淵,自言自語:“吉時快過去了,總不能耽誤大好的時辰。”
雲懷瑾心中想:“她管這月黑風高叫大好時辰……”
看來妖怪的想法終究是和人不同。
蛇女沒有耐性地甩甩尾巴,在水中卷起巨大旋渦,鳴珂的身體被旋渦卷起,飄入一個黑暗的洞中。那兒叫葬鬼窪,平時蛇妖寵幸膩的男寵、吃完的殘骸,就會順着水流飄入其中。
月光透不過黑暗的水域,乍眼望去,葬鬼窪深不見底,黑水卷走少女纖細的身形,濃密的水草瞬間将她吞沒。
蛇妖囑咐兩個小妖怪守在葬鬼窪外,“你們守在這裏,要是她沒被毒死,就直接砍掉她的腦袋。”
雲懷瑾:“你不能這樣!”
蛇妖:“怎麽,她是你相好?”
雲懷瑾注意到妖怪眼中的寒芒,後背泛起涼意,說道:“她、她是我阿姐,你不是想、想我做你夫君嗎?那便不能殺她。”
他抱住胸口,“如果你殺了我阿姐,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蛇妖臉上挂起笑容,尾巴尖卷過少年的臉,“奇怪,我得到了你的人,還要你的心做什麽?”
雲懷瑾眼一濕,“妖女。”
蛇妖笑道:“行呀,既然是你阿姐,自然就是我們的貴客啦。”她囑咐兩個小妖怪,“若是阿姐爬出來了,就把她的腦袋請過來,參加我們的喜宴。”
雲懷瑾臉色慘白如紙,明白這條蛇妖心狠手辣,下定殺心。
小妖怪們把雲懷瑾和昏迷的蕭君知擡起,繼續敲鑼打鼓往宮殿走。蛇女高高興興游在最前面,嘴裏安慰少年:“若是你想你阿姐,大不了等我今日玩膩了你,把你送下去陪她呗。不過你哥哥長得真俊俏,我得多玩幾天。”
……
黑暗的水底,水草搖擺。
鳴珂躺在松軟的泥沙中,後背的疼痛許久不曾消失,眼前陣陣發黑。她捂唇悶悶咳嗽,喉嚨裏漫起鐵鏽味,總算知道自己這具身體有多弱。
如果不是前幾天吃了半顆金蓮子,說不定蛇妖這一口,直接能把她毒到歸西。
“咳咳,”鳴珂慢慢撐起身體,手中抓着唢吶,“蔓兄,我對不起你。”
想到被唢吶砸暈、現在淪為蛇女壓寨相公的青年,她悲從中來,拿起唢吶,問系統:“我現在為蔓兄吹一首《大出殡》,他能領會到我的心意嗎?”
系統:“人家還沒死呢!你倒也不用現在就開始吹吧。”
鳴珂嘆息,“我只是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
系統:“我覺得還可以再搶救一下,不過宿主,你還是先注意下自己的狀态。”
鳴珂垂眸,看見自己蒼白的手背上,血管快變成黑色,顯示中毒已深。她周圍的水流變成墨綠的顏色,被綠水接觸到的水草,頓時枯萎凋亡。
“這蛇毒挺厲害的。”她感到皮膚和眼睛傳來劇烈的灼痛,視線開始模糊。
蛇妖修煉千年,毒素十分厲害,沾之即死。修行中人就算能撐住一時半刻,也會被蛇毒影響神智,最後瘋癫而亡。
系統:“宿主,你別總這麽淡定,你生命條快見底了啊喂!”
鳴珂:“別急,死不了。”
蛇毒從肌膚慢慢沁入骨髓,像無數細針從她毛孔紮入,在血液裏流動。劇痛之下,她卻勾起嘴角,慢慢品味。
鳴珂站在墨綠的毒水中,臉色白得幾乎透明。她的手背血管顏色已經從青蒼轉為深黑,黑色血管在慘白肌膚交錯,毫無生息地流動着。
少女垂着眉眼,眼尾墨綠血管如蔓盤繞交織,她輕輕翹起唇,好像這樣的痛楚于她是盤美味佳肴,需要仔細咀嚼品嘗。
系統:“完了,宿主傻了。”
鳴珂手指比在唇邊,“噓。”
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傳來針紮般的刺痛,許多痛楚聚在一起,與當年雲山之巅似曾相識。一幕幕從眼前飛快掠過,蒙塵的記憶在劇痛的刺激下逐漸複蘇。
烏雲中的猙獰鬼面、一蓬又一蓬血霧濺開、一顆深黑魔核從天而落,裂成數片,在空中散開……
山頂乳白的雲霧在眼前分開,周圍的景色飛快從身邊掠過,仿佛是有人背着她,在颠簸的山路山奔跑。
有人在她耳畔低聲念:“堅持一下。”
“別睡過去、別睡……求求你。”
一線天光穿透霧氣照下來,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她對上一雙噙滿淚的桃花眼,眼尾,有顆血紅小痣。
系統:“宿主,你再待下去要被毒死啦!”
鳴珂猛地睜開眼睛,從決戰的記憶中脫離,掌心出現一團深紅火焰。火焰灼灼,像朵紅蓮在她掌中綻開。
當她把火焰握在手裏的時候,耳畔響起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滴!恭喜宿主,支線任務【巧取幽冥火】完成,重鑄靈脈進度+5。”
幽冥火顏色逐漸黯淡,紅蠟一樣融化開,将鳴珂的身體包裹在其中。鳴珂仿佛陷入一團溫暖的春水中,身體被泡得酥麻,幹涸的靈脈裏有一點點靈力在緩緩流動。
緊接着,掌中幽冥火搖曳一下,消失不見,徹底被她吸收。
鳴珂心想,原來系統真的有用。、
一般來說,修士取得天材地寶以後,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才能将其煉化,完全吸收。有時候煉化失敗,還會遭到反噬。
她現在根基被毀,煉化幽冥火本來希望渺茫,可是在系統的幫助下,只要完成一個任務,竟然能在瞬息之間将幽冥火完全吸收。
幽冥火驅散蛇毒,她身上的痛意逐漸消失,伸個懶腰,拿起唢吶。
系統:“宿主,快拿着神級武器,出去大殺四方!”
鳴珂咳嗽兩聲:“神級武器?”她面不改色踢開旁邊一個人頭骷髅,“砸暈隊友方面,是挺神的。”
保護我的敵人,痛擊我的隊友。
她做到了!
“對了,”她現在對這個系統開始感興趣:“我不是還有個抽bgm的機會嗎?”
系統沮喪片刻,立馬收拾好心情恢複工作狀态:“沒錯,你要……”它的聲音小了些,很怕宿主又抽到【世上只有媽媽好】,“要抽嗎?”
鳴珂拿着唢吶,說道:“抽一個吧。”
反正也不會更壞了。
說完,她的眼前浮現茫茫白霧,白霧中仿佛是一片無垠荒漠,四人一馬在荒漠中艱難跋涉。白霧逐漸散去,四人的剪影也消失不見。
一道低緩的男聲在她耳邊唱:“你挑着擔,我牽着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鬥罷艱險,又出發,又出發~
啦啦…………”
“滴,恭喜宿主!抽中神級bgm——《敢問路在何方》!綁定同樣是神級的bgm《雲宮迅音》!”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鳴珂喃喃念,眼前浮現剛剛一瞥的身影,感慨:“聽上去是一首很勵志的歌。”
說着,她雙手拿出唢吶管中間位置,把它當成棍子一樣舞動起來,“嘿!吃俺老孫一唢吶……”
“等等我在做什麽?”
她愣住了,看着手裏的唢吶,又小聲說:“如意如意,随我心意,變小?”
唢吶沒有變。
“奇怪,為什麽我會覺得我的唢吶能變大變小,還能變成一根針鑽到我耳朵裏。”她自言自語:“怎麽會有奇怪的想法?為什麽我會脫口而出吃俺老孫一唢吶,系統?”
系統:“嘿嘿、嘿嘿、嘿嘿。”
鳴珂握住唢吶,準備趁着靈脈中還剩一絲靈力,離開這個地方。茂密的水草中,游過來一條金燦燦的金魚。
小金魚:“可算找到你了,你還沒死啊?”
鳴珂笑笑,有些奇怪,“魚哥,你怎麽變大了?”
小金魚圍着她游兩圈,發現她蛇毒驅除後,松了口氣,繼而得意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我的腦袋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鳴珂一頓,心虛地攥緊唢吶,“什麽聲音?”
小金魚甩甩尾巴,“我也不知道,一個奇怪的聲音跟我說,你不是魚你不是魚,你是白龍馬。聽完我也有種錯覺,我不是魚,我是白龍……金龍馬,然後我就變大了。”
鳴珂心中喊:“系統?”
系統:“嘿嘿、嘿嘿、嘿嘿。”
她搖頭嘆息,跳上變大後的金魚魚背,“既然如此,魚哥,你帶我游過去吧,我們今天去大鬧天宮。不對,大鬧蛇宮。”
金魚:“好咧!”
系統:“宿主沖,真音修,就要吹唢吶!”
其他樂器只能震懾人的靈魂,唢吶可是能震出人的靈魂!
它的宿主必是今晚最靓的崽!
鳴珂站在魚背上,藍裙被水流拂動,她心中生起一股豪情壯志,“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衆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她突然捂住唇,她在說什麽啊,怎麽這麽羞恥的詞不由自主就往外飚?
金魚:“猴哥,再來一段!”
鳴珂:……
——
妖宮之中,觥籌交錯,敲鑼打鼓。
兩個留在洞口的螃蟹妖聽着那邊的喜樂,羨慕地伸直脖子望去。
“今天大王搶親,宴席一妖分一顆靈果,我們兩不知道還有沒有份。”
“唉,你說那個人死了沒?”
一只妖斬釘截鐵地說:“那肯定死了!誰能從大王的蛇毒裏活下來!”
另一只說道:“要不我們下去看看,找到她的屍體,直接把腦袋割下來,然後去赴宴吧,說不定大王一高興,還會多給我們一顆靈果呢。”
兩只妖怪說着,便跳入洞中,在昏暗水域摸索前行。
一只妖怪在水草中摸摸,摸到一束頭發,把頭發往上一拽,拽出個骷髅頭,欣喜地說:“我抓到她的腦袋了!”
另一只罵:“呸,這是上個月大王搶回來的新郎!”
“大王每個月都搶一個新郎回來,搶完就丢在這裏。”小妖道:“這次一搶搶過來兩個,她應該能待兩個月吧。”
“那可不一定。”
螃蟹妖突然停下來,側耳聽:“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什麽?”
它聽了片刻,“好像是有人在吹唢吶。”
唢吶聲越來越大,水中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如同一陣狂浪掀過,水草劇烈搖動,兩只妖怪幾乎要站不穩,互相攙扶才穩住身體。
“地動啦?”
“吓死妖吓死妖啦。”
它們攙扶着,擡起頭,在搖動的水草中,看見一個騎魚的身影慢慢靠近。
寶藍衣袍的少女放下手中唢吶,客氣笑道:“你們好,我想去吃席,能帶個路嗎?”
小妖嘴巴都張不開,“啊、啊——你沒死——”
鳴珂溫柔笑起來,嘴角梨渦淺淺,“辦席怎麽能沒有唢吶呢?是不是,我想你們還缺個唢吶手,不如……”
話未說完,螃蟹妖揮舞大鉗子,朝她沖來,“拿頭來!”
“呔!吃俺老孫一唢吶!”
一蓬血色在水中漫開,鮮血染紅水流。小金魚驚訝地看着頭破血流随水飄走的妖怪,感慨:“原來唢吶是這麽用的啊。”
鳴珂淡定地把唢吶收回來,用水草擦擦上面的血。
不知道為什麽,唢吶它自己就砸出去了。
都怪系統!
她擦完血,看着锃亮的唢吶,小聲又說了聲:“吶吶、吶吶,随我心意,變小?”
吶吶依舊沒有變化。
鳴珂心中遺憾,站在金魚背上,一路看見小妖就砸過去,竟然所向披靡,讓她有種她已天下無敵的錯覺。
一人一魚在水裏游動,慢慢靠近妖宮。鳴珂踩在蝦殼,剛出葬鬼窪,就聽見那邊的鑼鼓聲,她瞥眼那邊搖動的燈火,手中提着唢吶,眉眼彎了彎。
……
妖宮裏,雲懷瑾和昏迷的蕭君知被關在一起。
等蛇女離開,雲懷瑾立刻撲到蕭君知面前,低聲喊:“劍尊?劍尊?”
青年慘白着臉,昏迷不醒。
雲懷瑾目光落在他只剩白骨的雙臂上,心中一緊,拿出身上傷藥,準備敷在青年雙臂。
白骨上的血肉以極快的速度長出來,雲懷瑾拿着藥,怔住了。
“我家的藥這麽靈驗嗎?”
還沒敷上去,傷者就快好了,這不比朝夕淵還厲害?
雲懷瑾還在發呆,身後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頭戴鳳冠的蛇妖游進來,尾巴一甩,重重摔上門。
他連忙把蕭君知護在身後,哆嗦着問:“你、你想做什麽?”
蛇妖:“嘿嘿,小美人、大美人,你說我來做什麽?”
雲懷瑾準備拔劍,卻摸一個空,只好假裝握住虛空的劍,慌張後退,一直退到床邊。
蛇妖笑着想享受美味時,忽然尾巴一頓,扭過頭去。
她與雲懷瑾同時聽到,水中傳來摧枯拉朽如大風過境寸草不生的唢吶聲。
蛇妖臉色微變,“奇怪,沒妖會唢吶呀。”她本欲離開,瞥見雲懷瑾蒼白容顏,又停下來,“随便吧,吉時還是先別耽誤了。”
先享用獵物要緊。
雲懷瑾看着越來越逼近的蛇妖,顫聲道:“你別過來、再、再過來,我叫了啊!”
蛇妖獰笑:“你叫吧,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救你。”
她的臉幾要貼在少年顫動的眼睫上,雲懷瑾聞見蛇腥味,生無可戀閉上眼睛,大喊:“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
喊完他就怔住:大師兄是誰?
誰是師父?
為什麽會脫口而出這句話?
窗外突然又響起一個少女細弱的聲音:“算了沒救了,你将行李拿來,我兩個分了罷。”
作者有話說: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衆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悟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