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殡

第16章、出殡

“誰在那裏?”蛇妖厲聲道。

窗外少女一聲驚呼,腳步聲急促。

蛇妖的身體化作條長绫,破開窗戶,沖出屋外。

雲懷瑾癱坐在床邊,沒多久,就看見蛇妖卷着一個垂頭喪氣的少女進來了。看清少女容貌,他欣喜地站起來,“仙子,你沒事?”

“我、我?”少女歪頭。

雲懷瑾奇怪:“哎,怎麽……”

房中用夜明珠照亮,借着明珠暈開的光,他認出眼前的少女并非鳴珂,而是在雲山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沈小晏。

可是沈小晏怎麽也來這裏?他們雲山的人全被蛇妖抓過來了嗎?

蛇妖卻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個與鳴珂面容相仿的少女,尾巴把沈小晏卷起,腦袋湊過去,盯着她的臉看半晌。

見沈小晏身上沒有毒後,她驚訝地挑眉,“你怎麽能這麽快解開我的蛇毒?”

沈小晏撓頭,并不懂這個妖怪在說什麽。她的目光穿過雲懷瑾,落在斜躺在床榻、昏迷不醒的青年身上。

“劍尊?”沈小晏瞪眼杏眼,又擡手揉揉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看錯。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一個小蝦妖跑進來,“報報報告大王!出大事了,唢吶、唢吶!”

蛇妖:“把舌頭給捋直了!”

小妖跪在地上:“報告大王,有人提着唢吶打過來了,我們不是她的對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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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皺眉,在房中轉一圈,聽到越來越近的聲音,只好放棄眼前的獵物。她将沈小晏抛到地上,呵斥他們:“不許逃出去!不然等會先吃你們。”

說完,蛇尾一扭,跟在小蝦妖後面,飛快游往唢吶聲響的方向。

沈小晏從地上爬起來,焦灼地看向床榻,“劍尊?雲少主?這、這是怎麽回事?”

雲懷瑾也緊張兮兮地說:“你也是被蛇妖抓過來的?”

沈小晏:“不是啊,我、我來偷幽冥火的。”

雲懷瑾一怔,“什麽?”

沈小晏喃喃:“我今夜本來給爹松土除草後,打算回房裏睡覺。可是走到一半,心中忽然有種強烈的預感,今夜我必能拿到幽冥火。”

她攤手,“我就用掉幾個法寶,飛快趕過來了。”

雲懷瑾驚了,“這也能預感到的嗎?”

沈小晏跑到床榻前,盯着蕭君知,憂心忡忡地問:“劍尊為何在這裏?劍尊這麽厲害,怎麽可能被抓住。”她繼續揉眼睛,“我一定是出現幻覺了。”

雲懷瑾抓住她的袖子,“小晏姑娘,不是幻覺,我親眼看見,一個唢吶從天而降,把劍尊砸倒了。”

沈小晏紅唇輕啓,瞳孔地震。

“唢吶?難道還要一個比蛇妖更厲害的大妖怪?”

雲懷瑾想想那時的情景,明明蕭君知已經站起來了,唢吶從天而降把他砸倒——怎麽看都不像是來幫他們的。于是他點頭,認真分析:“應該是蛇妖的幫兇,但是現在他們內讧了。”

沈小晏:“為什麽內讧?”

雲懷瑾瞥眼躺在榻上的青年,試探性地說:“饞劍尊的身子?”

他們聽見越來越近的唢吶聲,面上血色逐漸消失,不約而同在想,蛇妖都已經這麽厲害,這個唢吶精又得有多強?

沈小晏悄悄來到窗邊,透過破窗往外看,水底搖晃,泥沙揚起,小妖怪們“啊啊啊”慘叫着被巨浪卷走。

她震驚道:“那個唢吶精,居然這麽可怕!”

雲懷瑾嘗試把蕭君知背起來,“不如趁這個機會,我們快點帶着劍尊逃走吧。”

他轉過身,發現不過交談間,蕭君知的雙臂便已重新長出肌膚,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床沿,修長蒼白,如白玉雕成,絲毫看不出剛才還是白骨。

雲懷瑾:“我們家的靈藥這麽厲害?”

他碰了碰青年的手背,被凍得一激靈,“好冷。”

沈小晏點頭:“沒錯,我們劍尊就是這麽美麗凍人的,快點,背起人我們趕緊跑吧。萬一妖精回來要吃了他怎麽辦?”

雲懷瑾也颔首:“是啊,妖精都饞師父的身子。”

沈小晏:“沒錯,等下,師父,誰是師父?”

雲懷瑾遲緩地“啊”了聲,喃喃:“是呀,我怎麽會喊劍尊師父,難道我心中仰慕劍尊,很想拜他為師?”

劍修仰慕強者,他仰慕劍尊,想拜師也屬情理之中。

雲懷瑾默默為自己找個借口,伸手想将蕭君知背起。

這時,躺在床榻上的青年忽然睜開眼睛,羽睫顫動,露出血紅色的瞳孔。雲懷瑾還沒碰到他,床頭藏鋒出鞘,冷厲的劍氣将整間喜房照亮。

雲懷瑾脖子上一涼,連忙舉起雙手,“師父、劍尊,別別動手,自己人。”

蕭君知執劍慢慢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看着雲懷瑾,雙目猩紅。

“劍尊,別殺少主。”沈小晏喊道:“他是劍鳴山少主,您忘了嗎?”

蕭君知歪頭,血紅瞳孔裏赤光流轉,目光落在沈小晏臉上,他微微眯起眼,“女兒。”

沈小晏怔住,“什麽?”

蕭君知自顧自收回劍,低聲道:“不能在女兒面前殺人。”

沈小晏不可置信地說:“難道,你才是我親爹?”

蕭君知垂眸,薄唇微抿,環顧四周,微蹙起眉,“你娘呢?”

沈小晏更驚訝,“師姐也來啦?師姐……”

蕭君知看着她,輕輕笑了一下,他本是如雪似霜,然而笑起來時,桃花眼彎起,眼尾勾起段殷紅,顯得十分昳麗。

然而沈小晏現在越看,越覺得原來美麗凍人的劍尊這麽和藹可親,慈眉善目。

她早該想到的!

她往前一步,激動地喊:“爹?”

蕭君知颔首,眼神慈愛。

沈小晏:“我懂了!”

劍尊才是她的爹,師姐之所以不告訴她實情,全是因為義父在場。誰讓師姐和義父有婚約呢?

蕭君知握緊手中劍,偏頭看窗外水龍翻卷,往前走一步,忽而蹙起眉,扶住額頭,身體晃了下。

沈小晏連忙孝順地來扶他:“爹你沒事吧?”

蕭君知搖頭,想起昏迷前的景象,低聲道:“我記得,有把唢吶。”

“沒錯,有把唢吶從天而降,把你砸暈了。”沈小晏擔心地說:“爹,那唢吶精厲害得緊!你要小心。”

蕭君知颔首,“我去找你娘,在這候着。”

說完,禦劍從窗口跳出,逆着風浪,飛往唢吶聲響起的方向。

沈小晏連忙跟着從窗口跳出,“爹爹,等等我!”

——

這時候,鳴珂站在金魚上,與蛇妖大眼瞪小眼。

蛇妖奇怪道:“我不是剛把你關起來嗎?怎麽你又出來了?”

鳴珂淡定地揮舞唢吶,把它從小妖腦袋上拔起,擦擦上面的血。

聞言,她挑眉,“哦豁?”

旁邊的小妖顫抖着說:“大大王,就就是她!”

蛇妖化身一條巨蟒,盤在大殿穹頂之上,粗長的尾巴從高出垂至地底。它居高臨下看着鳴珂,深黑蛇身融入黑暗中,兩顆猩紅眼珠如大紅燈籠懸在暗夜。

鳴珂仰頭與它對視。

巨蛇龐大如小山,對比之下,少女身形纖細,顯得十分渺小。

“大膽狂徒,”蛇妖喝道:“我大喜之日,你來搗什麽亂?”

鳴珂按住唢吶,笑道:“大王,我不是來搗亂的,我是來吃席的。你看,”她揚揚手中唢吶,彎彎嘴角,“我還可以為你吹一曲。”

蛇妖:“吹一曲什麽?”

鳴珂笑:“大喜的日子,吹一曲《出殡》吧。”

蛇妖奇怪地說:“大喜的日子吹《出殡》?這是你們人間的習俗嗎,可是我這沒有人要出殡……”

話未說完,鳴珂手中唢吶脫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接砸向蛇妖的腦袋。鳴珂乘着金魚游到蛇妖頭上,擡手接過唢吶,又重重砸下去。

蛇鱗亂飛,鮮血橫流。

這唢吶也不知道是什麽天材地寶制成,不僅音色高亢,而且砸人賊疼。

鳴珂砸完幾下,乘坐小金魚靈巧地躲開蛇妖的反咬,笑道:“現在是沒有要出殡的,不過讓我再砸幾下,就能吹《出殡》了。”

蛇妖大怒,尾巴攪動水波,掀起巨浪。巨蛇張開嘴巴,利齒閃爍寒芒。

小妖們察覺到它想幹什麽,大聲喊:“大王先別放毒,自己妖!”

蛇妖:“嘶——”

蛇毒漫進水中,整片水域都被染成墨綠,霎時毒死一大片小妖怪。水中小魚小蝦漂浮着從鳴珂眼前飄過,她抓了只被毒得口吐白沫的蝦妖,感慨道:“原來不只是我方會對隊友重拳出擊,對面也一樣。”

小金魚不怕蛇毒,張口吐出水球,水球越滾越大,墨綠色的毒水卷成長長水柱,卷起泥沙滾滾,朝巨蟒撲過去。

蛇妖張開嘴,尖銳的獠牙撕開水柱,準備将一人一魚一口吞下。剎那之間,它的身體頓住,僵在原地。

冷厲的劍氣席卷過整個困龍淵,鋪天蓋地,幽暗的水中鋪滿銀霜似的劍光。

水中結起一片片薄薄冰片,像雪花般簌簌落下,鳴珂擡起頭,看見劍意凝成條浩浩湯湯的銀河,眼中俱是銀白的劍光。

一望無際、浩瀚無垠、包容天地。

這是蕭君知的劍氣。

她順着劍氣鋪成的銀河,看向銀河盡頭白衣拂動的青年。

一劍劈出,蛇妖的身體被斬成兩截,巨大的蛇尾摔在地上彈跳,湧出的鮮血将寒潭染紅。它自知不敵,連反抗的念頭都不敢生起,斷尾求生,扭頭竄逃。

鳴珂下意識丢出唢吶:“呔!妖精哪裏逃!”

然而在唢吶砸過去前,蛇妖的腦袋瞬間被劍氣絞碎,化成灘血水。唢吶毫無阻礙地穿過蛇妖,朝蕭君知砸過去。

這次蕭君知很有經驗,身子一側,躲開唢吶。

“啊!”他身後響起重物砸到什麽的悶聲和一聲驚呼。

蕭君知扭過頭,見沈小晏呆在原地,腦袋上頂着把唢吶。

沈小晏腦袋發暈,顫聲說:“爹,這、這唢吶精,好生險惡……”

說完,身體一晃,直直栽倒。

雲懷瑾連忙把人給扶住,“沈道友、道友?!”

沈小晏喃喃:“好好可怕的唢吶精,你別管我,你看看我師姐在哪裏。”

說完,腦袋一垂,又暈倒了。

雲懷瑾扶住她的肩膀,努力晃動,“小晏道友你醒醒啊!撐住啊!”

唢吶從沈小晏的腦袋上掉下來,哐當一下砸在地上。

雲懷瑾顫巍巍地說:“劍尊,你看見了,真的有個會使唢吶的妖精,就是它把你砸暈的!”

搖動的水波逐漸平靜,巨蛇屍體随水流動,慢慢飄往葬鬼窪的水草之中。脈脈水流中,藍衣少女腳踩金燦美麗的金魚,裙擺拂動,朝他緩緩游來。

雲懷瑾看得怔住,低聲道:“霜音仙子?”

仙子果然沒有事。

仙子是……仙女吧。

鳴珂微笑着游過來,從小金魚身上跳下,走到雲懷瑾身邊,柔聲問:“沒事吧?”

她的語氣溫柔關懷,讓雲懷瑾眼眶一熱,搖搖頭,“我沒事,可是小晏道友被砸中了腦袋,而且還有個會耍唢吶的可怕大妖在旁邊埋伏,仙子,你一定要小心。”

鳴珂莞爾,嘴角出現兩個淺淺的梨渦。她先看了看沈小晏,摸摸少女頭頂被砸出的紅腫,嘆息道:“都已經這樣了,可別再砸傻了。”

察覺到少女只是昏迷,身上沒有受傷後,她松口氣,俯身撿起地上的唢吶。

雲懷瑾提醒她:“仙子小心,就是這唢——”

地上的蛇尾突然一彈而起,每一片鱗片像刺般立起,從地下噴射出濃黑毒霧。鳴珂擡手一擲,唢吶直直砸中蛇尾,把它重新砸到泥沙中。

蛇尾彈跳幾下,徹底不動了。

雲懷瑾張大嘴巴,“啊——”

鳴珂偏頭,朝他笑道:“不用怕,已經沒事了。”

雲懷瑾拖着沈小晏,往後退了兩步,呆呆望着面前的少女,墨綠毒水扭曲鳴珂溫柔眉眼,他心中一片寒涼,驚聲道:“是你扔的唢吶,你——”

少年身體搖了搖,慢慢癱軟在地上,他仰頭看着鳴珂,眼神逐漸渙散,輕聲問:“仙子,原來唢吶是這樣用的嗎?”

鳴珂摸摸他的頭,“傻孩子,這只是唢吶威力最弱的一種用法罷了。”

失去意識前,雲懷瑾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音修嗎?

難怪當年能在雲山之巅擊退界外天魔了,真是好厲害呀。

少年身體軟倒,與沈小晏躺在一起,整整齊齊。

鳴珂無奈看着水底暈在一起的二人,對蕭君知說:“他們中毒暈過去了,你來搭把手,蔓兄?”

蕭君知輕輕按住額頭,低聲道:“頭疼。”

鳴珂:“……”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個人,低頭瞥眼手中的唢吶,“這把唢吶,在痛擊隊友上這麽厲害的嗎?”

系統:“嘿嘿、嘿嘿、嘿嘿。”

鳴珂仰頭看眼頭頂,外面天似乎已經亮了些,朦胧天光透過水面,投射到水中。她拍拍小金魚,“魚哥,靠你了。”

好在魚哥現在變大了,辛辛苦苦馱着幾個人游到水面。

它忽然覺得不對:“白龍馬要馱四個人嗎?”

鳴珂:“你是金龍魚,你比它更厲害。”

金龍魚想想,贊同她,“也對,不管是馬還是魚,本君自然是最厲害的。區區四個人罷了!”

游到岸邊,鳴珂拿起唢吶,坐在地上等待着。劇情中,劍鳴山來尋找雲懷瑾的人也應該趕過來了。

——

困龍淵外,一行人手中執着羅盤,禦劍飛來。

喬祈皺緊眉,面露焦灼之色,目光緊緊盯着羅盤所指方向。

“困龍淵,傳聞有仙人有一條金龍封印于此,但這只是傳說,我幾年前就聽說,這兒被一條極兇的蛇妖占領。難道少主被蛇妖擄走了?”

他表情慘淡,“若是少主、少主出事……”

旁邊那人勸慰他:“喬長老,少主護身法寶還在,應該沒有事,何況,少主吉人自有天相。”

話未說完,他們突然聽見底下傳來一聲響亮的唢吶聲。唢吶聲穿透雲霄,差點把他們從飛劍上震了下來。

幾人禦劍飛下來,落在地上。

“誰在吹唢吶!”

喬祈驚疑不定,“這、這吹的是《大出殡》,哪家辦白事嗎?快去看看!”

一行人循着低緩悲傷的唢吶聲疾步往前,穿透一片烏黑樹林,來到寒潭邊。

天蒙蒙發亮,水邊林木稀疏,樹梢一顆寒星閃爍。

藍衣少女坐在一株梨花樹下,手中握着唢吶,垂眸在吹一曲《出殡》,而她的腳下,三個人雙手合起,躺得整整齊齊。

梨花飛旋而下,仿佛紙錢飄飄,天地缟素。

在場之人無不凄切。

喬祈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少主——!”

其他人悲從中來,嗚嗚咽咽哭起來,“少主,我們來晚了,你死得好慘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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