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長安上空的天穹轉暗,又一個夜幕降臨。鼓樓方向傳出夜鼓之聲,皇宮的高牆之內,各宮太監聞聲而動,用竹竿高高地挑着火,一一燃點宮燈。
蘭太後再次擺駕敦懿宮,陪伴太皇太妃用膳。飯後,又親手替太妃奉茶。她最近常常如此侍奉。太妃接過茶,喝了一口:“太後最近常來,可是有事?”
蘭太後便屏退了身邊的人,笑道:“今日我來,确實是有一點事,便是上回提過的和皇帝立後的那樁事體有關。”
太妃沒說話。蘭太後繼續笑說:“上回您這裏商量過後,回去這些時日,我便一直照着您的意思物色人選,這裏有個名單,您過目,替我掌掌。”說着取出一份名冊,呈了上去。不料太妃卻沒接,自顧靠在背後的一副軟墊上,道:“給我看甚?你相中了哪家,說便是。”
蘭太後收起名冊賠笑道:“那我便說了。我仔細比對,最後相中了一位,品性貞靜,容貌端莊,家世家風,無可挑剔,總之,德言工容,沒一處可叫人挑的。唯一就是——”
她一頓,“就是年歲比皇帝略長些,今年十八歲。不過,陛下那樣的心性,您也知道,皇後穩重懂事些,于皇帝也是好事。”
敦懿太皇太妃斜靠于榻,問:“是哪家的女兒?”
蘭太後上去一步,坐到近旁,替她捶着腿,觑着她的面道:“不是別人,恰好是我兄弟蘭榮的女兒。我之所以最後如此定奪,也是有考慮的,那便是皇帝和他表姐從小相識,感情篤好,往後帝後同心,于後宮,于我大魏,都是莫大的裨益。自然了,這只是我這邊的考量,皇帝立後非一般之事,須再三鄭重,所以今晚特意過問。”
太妃靠着半閉了眼,片刻後道:“天家事無小事。不過,你是皇帝的親母太後,便是天家也講人倫,立後之事,自然是你自己做主。你又看好了的,只要是對大魏有好處,對皇帝有助力,我有什麽不可的地方?”
蘭太後早就想好要立自己的侄女為後,又擔心會受到阻力。敦懿宮裏的這位,雖不是明帝的親母,卻被明帝奉若親母,說話自然也是有些分量的,是她盤算中的重要助力。此刻得她如此發話,心中欣喜,陪着又坐片刻,見太妃面露倦色,便告退,臨走前道:“那麽事情就這麽定了?過兩日便是朝議,賢王和方清他們都在,到時候,我知會他們,叫禮部把事情做起來!”
太妃不言,仿佛睡着,蘭太後便退出敦懿宮,回到自己的寝宮,思慮着心中之事,恨不得朝議快些到來才好。
她已得到消息,攝政王結束了南巡,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了,下月歸來。
兒子立後一事,她已下定了決心,不容許任何的旁人插手。與其再耽誤下去夜長夢多萬一橫生意外,不如趁着這個機會直接定下。如此,等他回了,即便存有異議也不能伸手了,除非他是要公然和皇帝的母家撕破臉。真若那樣做,意味着什麽,他自己應當也是有數。
蘭太後正越想越是興奮,忽然宮人傳話,道皇帝陛下來了,蘭太後擡起頭,就看見兒子走了進來。
蘭太後坐着,等兒子上來,朝自己行了禮,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兒子身上還穿着朝服,想是剛從禦書房回來,正想問他累不累,便聽他開口問道:“母後又去敦懿宮了?做什麽?”
蘭太後聽他口吻略沖,笑意消失,道:“怎的如此和我說話?”
束戬先前已是有所耳聞,三皇叔出京後,太後暗中似忙起了給自己立後的事。一開始太後那邊的口風極緊,什麽消息都無,他不知她到底相中了何人,加上三皇叔走後,他每天的事情驟增,一時間也顧不上。上月,他留意到太後曾數次召蘭榮的女兒入宮,心中便開始懷疑,太後應當就是相中了她。
他的那位表姐,年紀比他大了好幾歲,容貌才情皆為普通不說,上回入宮,他也撞見了,唯唯諾諾,如同太後跟前的應聲蟲。
皇帝立後的标準,不是他個人的喜好,束戬自然早就知道這個道理。但他根本無法想象,若是這位表姐被立為皇後,自己和她結成夫妻的景象。他極是抵觸,但這種事,他也沒法和別的任何人講,眼見太後最近一天天地往敦懿宮跑,暗中焦心,亟盼三皇叔能早些回來,如此,自己也算是有個主心骨。他暗中給如今還在南巡路上的三皇叔去了一封信,道太後似乎要立蘭家女兒為後,請求他務必幫自己發聲,制止太後的意圖。算着時日,三皇叔的回信應該也快到了。他在焦急等待中,今日晚間,才在禦書房裏忙完事,就收到耳報,太後又去了敦懿宮,且今晚待得比平常要久,出來之時,神色喜悅。
直覺令束戬深覺不妙,實在忍不下去了,轉到太後宮中,開口便直接發問。聽到蘭太後的語氣帶着責備,便朝自己的母親行了一個告罪之禮:“敢問母後,方才去往敦懿宮,所為何事?”
蘭太後臉上方又露出笑容,示意兒子靠近些,見他不動,微微咳了一聲,“無事,不過是伺候用飯,又說了幾句閑話而已。聽說最近狄人又在大赫八部起事,打起了仗?戬兒你很是操心吧,母後瞧你臉都瘦了。你餓不餓,母後這就叫人給你上些吃食,正好,咱們母子也許久沒一道用飯了——”
她轉臉呼人備膳,束戬道自己方才在禦書房那邊吃過,盯了她一眼,告退而出,心事重重地回了寝宮。
幾名貼身服侍的太監和宮女迎他入內,為他更衣。解了衣帶,脫外袍時,束戬忽然留意到跟前那個替他捧衣的宮女臉生。原本做這事的,是另外一個。他問了一聲,得知那宮女今日被太後叫走了,道另外有用,重新派了人來替補。
從去年開始,他宮裏的宮女,那些頭面但凡生得齊整些的,陸陸續續,後來皆是不見了人。起初他也沒在意,漸漸覺察後,知是蘭太後的意思,心中雖覺不悅,卻也忍了下去,他的心思,也不在這個上頭。
今日又被叫走了的那個小宮女,原先是在他禦書房那邊伺候的,他本也沒留意,是上個月,他無意獲悉,她竟是雁門人氏,當時他就想到了三皇嬸,看那小宮女便覺順眼,于是将人換到了寝宮,回來後,有時會和她閑談幾句,問些關于雁門的事。
他沒有想到,就這,蘭太後竟也伸手,把人給弄走了。
束戬勃然大怒,揮臂将剛脫下的朝衣一把擲在了地上,轉身大步而出。周圍的太監和宮女驚懼,紛紛跪地。
束戬沖到了寝宮的門口,一個太監正疾步奔入,撞見他怒氣沖沖地出來,急忙避讓到一旁,禀道:“陛下!攝政王殿下的信到了!”說完雙手呈上。
束戬最近天天都在焦急盼信,聞言眼睛一亮,急忙止了步,接過信,返身入內,立刻拆開。但等他讀完了信,大失所望。
他的三皇叔回信說,他已啓程踏上歸途,下月能到。關于束戬來信提及的事,安慰他,讓他稍安勿躁,更勿和太後等人沖突。最後他叫束戬放心,說等他回來之後,詳細再議。
束戬原本以為三皇叔會給他一個明确的表态,那就是反對立蘭榮的女兒為後,如此,自己便就有了底氣能和太後抗争。他沒有想到,三皇叔的口氣竟也模棱兩可,只在信裏叫自己放心。
他如何能放得下心?
束戬愣怔了起來。
去年秋的護國寺裏,他愚昧無知,在根本不知女将軍到底是何許人時,口出妄言,加以诋毀。三皇叔和他講,他娶女将軍,是為大魏之計。
三皇叔便是如此的一個人。他自己的婚姻如此,如今輪到皇帝了,倘若三皇叔也認定自己娶蘭家之女有利朝廷,他一定會迫自己點頭。
束戬心中一陣絕望。胡思亂想之際,忽然又想到了女将軍。
他記得清清楚楚,四月間,他送三皇叔和她出京,她答應過他,和他切磋武功。當時他滿心以為這趟南巡過後,她就會和三皇叔一道回來,卻沒有想到,原來她到了錢塘探過莊氏太皇太妃之後,人便直接走了,回往雁門,如今又去了八部作戰。
今夜或是情緒低落的緣故,當他此刻再想到當日送別的一幕,忽然倍感失落。
他終于明白了,三皇嬸當時應他的話,為何說的是“若有機會和他切磋”,而不是“這趟回來和他切磋”,可見她的計劃,是早就定好了的。
三皇嬸不和他講便罷,畢竟和他交情有限。但三皇叔必然是知道的。他竟也将事情瞞了自己,令他完全蒙在鼓裏。是直到八部戰事消息送入長安,他方知曉她已回往雁門。
束戬心中有種遭到了他最信任的人欺瞞的淡淡傷感。諸多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生平頭一回,一夜無眠,輾轉反側。
隔日朝廷大議。最近的朝會,講的最多的,無非是八部的戰事。恰好昨夜新送到了一道最新的戰報,道那支由長寧将軍統領的輕騎軍隊插入幽州腹地,從北線順利抵達了楓葉城,如今正在全力援戰。
大臣們無不喜笑顏開,當中的迎奉之輩紛紛上言,說一些北線旗開得勝仰賴皇帝和攝政王的英明等等諸如此類的話。朝會散後,賢王等人又随少帝轉至西閣。
攝政王出京後的這将近半年的時間裏,每回朝會散後,少帝必會再召機要大臣聚到此處議事。一切都和攝政王在時一樣,按部就班,少帝也極是勤勉,事必躬親。但今日,他仿佛心不在焉,面色倦怠,賢王體諒他畢竟年少,連着幾個月如此,怕是太過辛苦,議了幾件重要的事,便提議散了。少帝一句話也無,起身離去。
送走少帝,賢王和方清正也要去,來了一個太後宮中的人,道太後有請。二人不知何事,但太後發了話,急忙趕去。到了,向座上的太後見禮。太後命人賜座,先是笑吟吟地慰問,道這半年來,仰仗二人輔佐皇帝。二人自謙辭謝。一番客套過後,便聽太後說道:“二位一個是宗老,一個是朝廷的肱骨,今日将你二人請來,是有一事,要交待去辦。”
賢王和方清起身,應道:“太後請講。”
蘭太後說:“便是關于皇帝的立後之事。陛下年已十四,事關國體,須盡早立定皇後。本宮再三斟酌,擇選出了最佳之人,便是蘭榮之女——”
她看着面前的賢王和方清,略略一頓,再次開口,已是加重了語氣:“蘭榮之女,德言容工,皆為上佳,是本宮謹慎考察過的,乃大魏皇後的不二人選!此事也絕非本宮一人之言,敦懿太皇太妃亦贊許有加。事便如此定下吧,你二人回去,知照禮部,命立刻着手操辦,昭告天下。”
蘭太後的語氣堅決,搬出了敦懿宮裏的那位老聖母,擇選的又是蘭家之女,蘭榮乃少帝的嫡親舅父,系親上作親。
撇去這些不說,僅就擇選蘭家女兒為後這件事本身,确實也談不上有什麽可指摘的地方。蘭榮如今是朝廷重臣,品德才幹,有口皆碑,蘭家聲望一向極好。
是故,方清雖覺事情倉促了些,也不敢貿然開口說話,只瞧向身旁的賢王。
賢王應道:“太後所言極是,确實該為陛下考慮立後一事。只是也不必操之過急,如今八部起了戰事,朝廷上下極是關注,并非立後良機。不如等戰事過後,前線奏凱,到時再行商議,猶如喜上加喜,豈不更好?”
太後面上笑意消失,淡淡道:“此事和前線起戰有何幹系?本宮也非即刻大婚的意思,不過是叫禮部先行定下人選罷了!”
賢王複道:“太後所言有理。不過,立後一項,太後方才也說了,事關國體,茲事體大,以臣之見,還是等攝政王殿下歸來之後,再行議定,應當更為妥當。”
太後臉色驟變,聲若尖錐,“此事,敦懿太皇太妃都是點了頭的!何況,我身為太後,皇帝的親母,替兒子立後,難道我自己也做不了主?莫非是看我孤兒寡母,欺無人主事!”說完高聲道:“召胡博珉!”
禮部尚書方才便被蘭太後提早召到了,此刻匆匆入內,聽得太後吩咐,要他立刻下去操辦。
輔政二人,方清沒說話,但賢王顯然反對,何況,上頭還有一個沒回來的攝政王。他不敢應是,也不敢不應,低頭遲疑着時,只見賢王上去一步,又道:“太後息怒。老臣怎敢擔當如此的罪名。是攝政王出京前,委任老臣輔政,老臣便只能鬥膽進言。此事确實不好操之過急。固然是太後做主,但又何妨等攝政王歸來再行禮儀。實在是茲事體大,若流于草率,于陛下,于蘭家之女,皆為不敬。”
賢王的語氣絕無咄咄逼人之意,但他的态度卻極是明顯,那便是堅決反對此刻便将事情定下。
蘭太後沒想到這宗室老兒,平日不聲不響,今日竟會出頭至此地步,意外之餘,怒不可遏,待要拍案而起,命禮部尚書照着己意立刻執行,然終究還是底氣不足,知如今的這個朝廷并非是自己能夠一手操縱的,終于強忍怒氣,咬牙盯着賢王,冷冷道:“你言下之意,攝政王若不點頭,我這個寡婦,便就不能替我的皇兒立後了?”
她話音才落,對面的殿門被人猛地一把推開,發出咣當一聲巨響。衆人聞聲轉頭,見竟是少帝來了。他大步闖入,大聲說道:“母後!攝政王便是點了頭,這件事,朕也絕不答應!”
賢王轉身拜見。那方清和胡博珉見正主自己來了,還如此發話,終于不用自己被逼着表态了——須知,若不贊同,那就是公然開罪蘭榮。畢竟,蘭榮是少帝的親舅父,少帝平日和蘭榮也頗為親近。他們又不是賢王這樣的皇室宗老,這層關系多少還是叫人有幾分忌憚。此刻見狀,暗中長長松了口氣,急忙跟着上去拜見。
蘭太後的面容上陰雲密布。兒子停在她的面前,昂首怒目,這是絲毫也不給她留顏面的意思了。她勉強定住心神,維持着風度,說了句退下下回再議。待人走了,跟前只剩母子,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燃起的熊熊怒火,擡掌重重拍了幾下坐案。手腕戴的一只玉镯砸碎,分崩成了幾截,跌落在地。
她的雙目圓睜,鼻翼張翕,渾身發抖,又霍然而起,徑直走到束戬的面前,揚手,“啪”的一聲,一掌重重扇在了兒子的臉上。
“你這不孝的東西!我生養你,你竟敢當衆如此忤逆于我!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的定奪!敦懿太皇太妃也是點了頭的!你莫仗人處處和我作對。我告訴你,你的婚事,這個天下,只有我能做主!蘭家德厚位重,除了蘭家之女,無人可擔後位!便是攝政王,他一個外人,他也管不到你的婚事!”
束戬捂住臉,片刻後,慢慢地放下了手。太後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指上戴的一只戒指,方才竟刮到了他的面頰。一道血絲,緩緩地滲了出來。
蘭太後頓時又慌了,急忙上去,伸手要摸兒子的臉,卻見他退了一步,目中若有怒火閃爍,又咬着牙,嘶着聲,一字一字地道:“你愛給誰立後,給誰立去!這個皇帝,我是當得夠夠的了!”說罷猛地轉頭,大步地疾奔去了。
蘭太後喊着戬兒追了幾步,待到宮門之外,早不見他身影了,急忙叫人追去看他去了哪裏。片刻後,宮人回來,說皇帝陛下回了寝宮。蘭太後稍稍松了口氣。
方才盛怒之下,失控竟打了兒子,還不慎刮花他臉,此刻氣頭過後,蘭太後也是懊悔。只是想到事情進展不順,自己竟然壓不下賢王,兒子更那樣當衆叫她下不來臺,心裏又是惱恨無比。她覺腦袋嗡嗡地響,仿佛有一窩蜂子在飛,被身邊的人扶着進來,坐着發呆片刻,又打發人去兒子寝宮看究竟,得知皇帝安靜無事,臉上的傷也已處置過了,并無大礙,這才稍稍放了心,打發心腹暗中出宮,去給蘭家遞個話。
她的兄弟蘭榮上月去了幾百裏外的皇陵,監督修繕一事,如今人還沒回來。
這夜蘭太後頭疼了一晚上,宮人替她揉也沒用。次日一早,天沒亮,她打起精神起身,親自去往兒子的寝宮,想好言勸說一番。到了,寝殿的門還閉着,宮人說,皇帝昨晚睡前說,今早的朝會不去了,叫大臣自己理事,他要睡晚些,沒他的召喚,不許任何人入內打擾。
太後本正擔心他臉上的傷痕被大臣瞧見,萬一傳出去,說是自己的所為,怕是不妥。求之不得。便吩咐人在外好生守着,若是皇帝起了,來叫自己,随後回宮坐等。左等右等,等到晌午,不知道打發人去問了多少遍,皇帝一直沒有起身,未免也不放心了,于是又親自過去,叩門喊人,沒有回應,便推門,叫人在外,自己入內,走到了兒子的床榻之前。
隔着一道帳幔,蘭太後隐隐瞧見兒子側卧的身影,一動不動,想是仍在負氣,便重重地咳了一聲,說:“戬兒,母後錯了,昨日才打了你,母後便就後悔了。你是母後的兒子,我怎會存了對你不好的心?這回的婚事,我全是為你着想!将來待你親政,誰才會死心塌效忠于你,做你助力?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太後說完,皇帝仍無半點反應,太後便開了帳幔,走了進去,一邊靠近床榻,一邊哄道:“你是不是怪母後把那宮女給叫走?是母後的錯。你若是喜歡,母後這就把人送回來,叫她服侍于你——”
太後一邊說,一邊伸手,慢慢掀起蒙住了皇帝頭臉的被角,突然,那手頓住,眼睛瞪得滾圓,整個人定住。
稍頃,等候在外的宮人,聽到裏面發出了一道撕心裂肺般的嚎叫之聲:“來人——”
那聲音是太後所發。
衆人慌忙奔入,被眼前的所見驚呆。
龍床上哪裏有少帝的身影。不過是被下塞起來的一團靠枕和衣物而已。太後一手撐着床柱,勉強站立,臉色慘白,另手不住地發抖,“快!去找皇帝——”氣急攻心之下,人一頭栽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