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遠行,鄭公公,親衛

皇宮裏平日其實并不會有什麽大事,如電視劇一般精彩的宮鬥戲李晏沒圍觀過,也是跟尋常人家一樣默默度日。換了兩次新衣,過了幾個年節,轉眼間冬去春來,到了第二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李晏要去昭國了。

李晏的出使代表的是一國的體面,這排場自然不可能寒酸。不久前他已經按慣例被封為清寧王,賜九錫,食邑三千,倒是兄弟裏最先封王的,雖然只是郡王。随他同去昭國的有王府屬官、太監婢女等近百人,一百二十名親衛,還有十幾位特使,加上一箱箱的行李用具,還有送去昭國的禮品,足足安置了四十輛大車,再由六百多名禁軍一路護送,氣勢浩大。

三月初十那天一大早,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沿着一百多米寬的朱雀大街橫穿京城,無數百姓站在路旁圍觀,真是人聲鼎沸。李晏穿着紫色金織四爪團龍的郡王服,剛剛蓄長的頭發整齊地束起,戴了一頂小巧的白玉冠,端坐在裝飾華美的馬車上,目視前方,看起來貴氣凜然。幾個月不見,他已經瘦了不少,不過還是肉嘟嘟的,臉上仍帶着嬰兒肥。周圍的人群裏時不時就會冒出句誇三皇子福相的話,對于他小小年紀就要去別國做人質,也是深感同情。

恐怕誰也想不到,遠離故土,小小年紀的三皇子心裏半點鄉愁也無。皇宮裏除了馮才人,李晏誰也不惦念。即便跟馮才人不是真正的母子,可占了人家兒子的身份,馮才人又着實是個好母親,李晏也很承她的情。這半年來他在外面靠些小玩意賺了點銀子,就盤了兩間鋪子,由馮海出面,每年給馮才人分些紅利。那天馮才人知曉後哭得厲害,她伺候了太後這些年,可自家兒子一走就不知是多少年,太後竟一點表示也沒有,着實讓她寒心。這些事她沒跟李晏提,沒曾想兒子這般有本事,又這樣孝順。更令她高興的是,她的大侄子自願跟過去幫襯晏哥兒,直叫馮才人安慰不少。

馮建功這會兒騎着匹純黑的高頭大馬,穿着一身緋紅色繡麒麟的親衛服,跟在李晏的馬車側後方,年輕的臉上表情也是嚴肅異常。馮建功同馮海商量過後,向李晏提出要随他一道去昭國。李晏身邊就缺人用,自然非常歡迎,也不在乎任人唯親,在皇帝老爸那替馮建功求了這個親衛統領的差使。反正這親衛統領雖然是從六品武職,可要離鄉背井數十年,并不是什麽美差,沒人想争搶。

長長的隊伍用了兩個時辰才離開京師,等漸漸看不到什麽人煙了,李晏令車馬停在路旁,內侍拉起帷帳,幾名婢女服侍着李晏換去了厚重的郡王禮服。他穿上一件收腰的石青色圓領箭袖,披了條呢子鬥篷,馬車也不願坐了,騎上棗紅小馬,和馮建功一道在官道上小跑起來。這段時間李晏忙着準備出使的事,要學禮儀,又要祭天祭祖,許久沒跟馮海和馮建功見面了,就向大表哥問起鋪子裏的情況。

說話間,兩人騎馬趕到隊伍前頭,與護送他們的指揮使魏平說了幾句場面話。魏平今年三十多歲,生得虎背熊腰,滿臉絡腮胡,一副标準的武将樣貌。他見李晏馬術娴熟,不是那等弱不禁風的貴族子弟,倒是誇贊了幾句。

魏平身後卻是個熟面孔——可巧了,魏平的副将正是梁毅。因着之前被梁毅疏遠,馮建功如今再對上他态度就冷淡多了,只略點點頭,再想不起什麽同門情誼。李晏表面看起來仍是副笑模樣,客氣地招呼了梁毅幾句,不顯疏遠,也不過分親熱,同旁人沒什麽區別。其實李晏心裏倒是挺高興的,他把梁毅當成亦輝哥的實體投影,只要時不時能看幾眼就好。可惜梁毅家世不凡,不然李晏早就“欺男霸女”,把人弄回來當“相片”擺着了。

騎了小半天馬,快到晌午時一行人停在條小溪邊,開始埋鍋造飯。這附近就是一大片山林地,李晏眼尖地瞧見有幾只野兔在草叢間蹦得歡,不由得心癢起來,對馮建功說:“大表哥,咱們去獵幾只野兔回來讓廚子加餐。”

馮建功看樹林離這裏不遠,想來不會有什麽危險,就順着李晏了,李晏便讓況小六去馬車裏把他的弓箭取來。結果沒多會兒況小六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後面還跟着一臉嚴肅的鄭公公。鄭公公四五十歲年紀,滿臉的皺紋,是太後宮裏的老人了。這次李晏出使,太後一文錢沒給,倒是安排了不少人來,鄭公公就是位份最高的管事大太監。

一見李晏,鄭公公就用稍顯尖利的聲音抱怨起來:“殿下,不是老奴多言,您這又是騎馬又是打獵的,身子骨怎麽受得了?快歇了吧,安靜待在馬車裏才是正經。”

這太監說話十分不客氣,話裏話外就是嫌李晏太鬧騰,馮建功聽了很火大,就要張口分辨,李晏卻攔住他,一臉抱歉地對鄭公公說:“是我貪玩,叫公公擔心了。那我不獵兔子了,只去小溪邊轉轉。”

“那殿下切莫走遠。”鄭公公又唠叨了幾句,才扭身回了馬車。他來去身後都跟着幾個小內侍,倒顯得比李晏排場還大。

一直走到小溪邊,馮建功仍是忿忿不平,忍不住氣憤地朝水裏丢了塊石頭,對李晏說:“晏哥兒,你平日在宮裏都要受這些閑氣?那老貨,毫不把你放在眼裏,哪裏是下人,倒像個祖宗!”

馮建功到底是少年人,最見不得這樣的事。李晏也撿塊石頭往水面上打了個水漂,一面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大表哥不必同他們置氣,一個奴婢罷了,我叫他生,他便生,我叫他死,他便死,不過一句話的事。”他的聲音很輕,裏頭的那股寒意卻讓馮建功忍不住一凜。李晏轉而又說道:“這些下人的事大表哥無需操心,倒是我那些親衛,往後大表哥還要多多操練,我們在昭國的安全多半要系在他們身上,可不能馬虎。”

一說起那些屬下馮建功就來了勁頭:“我全按你的吩咐,挑來的都是忠厚老實之輩,家中有兄弟且又未娶親,能安心留在昭國。又給他們發了安家費,誰不誇三殿下仁義!前陣子跟着我訓練,各個精神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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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不過一點銀錢,他們跟着我離鄉背井,那也是應該的。只要安心做事,将來大家決不會短了銀子使。”李晏背着手,淡笑着擡頭望向遠處連綿的山林,顯得自信又驕傲,整個人宛如一株挺拔的青竹,叫人不由得不信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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