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棠酥

新春一過,這日子便過得快了起來。

也許是為了告訴衆人,中宮還在,皇後在年後恢複了晨昏定省,但明眼人皆能看出,皇後身子并沒有多好。

孕中期的睡眠算不得多好,眼下的烏青,便是脂粉也不能全然蓋住。說起話來,也不比往日,魏芷卉常覺得,皇後每日清晨請安過後,要花一個白天的時間修養,方能使自己康複。

皇後每日的請安,也只是聽着大家說話,自己很少開口。

直到天氣回暖了些,魏芷卉才覺得皇後的身體,要比以往好了許多。

但也奇怪,谷雨一過,皇後又免了衆人的請安,且對外也不說理由。

永壽宮裏,魏芷卉聽小高子彙報完,沉思了良久,她從前對孝賢皇後的了解,僅限于她的賢惠名聲和乾隆對她的伉俪深情,再有嘛,那便是她的崩逝了。

她對于她什麽時候生的孩子,是全然不知。

“杜太醫那兒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小高子搖了搖頭:“鄭太醫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照顧娘娘身體的,平素雖也有交集,但這些事,奴才萬不敢向他打聽。旁的太醫那兒,奴才雖有交好的,但卻也得不到中宮的消息。”

魏芷卉沒出聲,這宮裏頭的消息,若想傳開來,很容易,但若是不想傳開來,也容易。

皇後取消請安情有可原,畢竟她這胎看着就難,但前幾日明明已見好轉。

她搖了搖頭,一時想不明白,這一次,她只能像開盲盒一樣等皇後生産了。

“從今兒起,直到皇後娘娘生産,為了不影響娘娘安胎,一個個的都離長春宮遠點!”

她揮了揮手,示意別人都退下,一時間只有初菱在側。

“娘娘是怕富察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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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芷卉一手撐着腦袋,沒出聲,她卻想到了春分那日。

難得的好天氣,魏芷卉便帶了初菱去了禦花園瞎轉轉,這一轉就看到了皇後和富察夫人出來散心。

初春的季節,禦花園裏的桃花開得正豔,襯得皇後的氣色也好了不少。

魏芷卉提了一嘴:“臣妾瞧着這花好看,想回去做些桃花酥,娘娘若不嫌棄,臣妾讓人給娘娘送些過來?”

皇後笑着撫摸着那花瓣,正要說好,富察夫人倒是先開了口:“令嫔娘娘這些吃的,還是拿去哄皇上高興吧。皇後娘娘如今懷着身孕,吃下去的東西,可是不得不當心。令嫔深谙食理,誰知會不會放些不幹淨的呢?”

魏芷卉未曾想到她會如此說,臉霎時白了,匆匆跪下:“皇後娘娘,臣妾萬萬不敢。”

皇後看了眼素清,讓人把她扶起來,然後轉了身,看了眼富察夫人,正了色:“額娘,您方才的話,若是被皇上聽了,女兒也救不了你。”

她沒說別的,至少沒在魏芷卉面前再說別的,她看了眼魏芷卉:“本宮還有事,便先回宮了。”

魏芷卉看着皇後離開的背影,皇後這幾日瘦了,便是那肚子,較純貴妃當時來看,也要小不少。

看樣子,皇後是在說富察夫人吧。

後來她細細地想過富察夫人的話,是把嘉妃的事代自己身上了?

她輕哼了一聲,并不愛和她計較,橫豎,也在倒計時了。

她回了神,想起初菱的話來,輕笑了一聲:“本宮怕她做什麽?不讓你們去,是免得有什麽事被人抓了話柄。”

她輕輕地撥弄着花房剛送來的幾株百合,看了眼窗外:“外頭的海棠也開了吧,過幾天摘一些,做點東西。”

永壽宮的海棠花有多美呢,她在現代就有耳聞,只可惜她離北京太遠,總沒有機會去故宮親自看一眼。

一朝穿越,她總算能在前線,一賞海棠風光。

紅色的宮牆,映襯着淡粉色的海棠花,淺綠色的枝葉倒成了若隐若現的點綴。輕輕的一場春風,霎時間花瓣飄落如雪。

每日,她都讓人撿了掉落的海棠花瓣收集起來,清洗幹淨,以備後用。

“初菱,去小廚房把先前備着的花瓣拿出來。”

今日是個豔陽天,前朝事務依舊繁忙,若說起來,她已有許久未見乾隆了。

乾隆是守規矩的,初一去了長春宮,然後是翊坤宮的娴貴妃,中間略去了嘉妃,一直到初六方才來了永壽宮。再之後,過了年,便日日忙于朝政,鮮少踏足後宮,但時常,各色的賞賜也不曾缺了永壽宮。

養心殿那兒,魏芷卉也并不敢多去,因此只是日日在永壽宮研究美食。

今日,也是如此。

小廚房裏,魏芷卉看着曬幹的各色花瓣,正打算做一桌花宴。

忙活一上午,已然準備得差不多了,她從小廚房的窗邊把一個罐子拿了過來,這是一個透明的罐子,看過去一層白白的糯米,一層粉色的桃花。她拿了漏鬥小心翼翼地把液體析出。

她特地選了個粉白相間的琺琅彩酒瓶,瓶身的顏色與這春天,格外得契合。

魏芷卉遣了宮女把先前準備的糕點菜品都搬出去,獨自一人在小廚房裏弄她的桃花釀,她輕輕地拿木塞塞住了瓶口。

剛要拿着酒瓶去外頭,就被人從背後抱住。

太過投入的她,全然沒在意悄聲進來的人,短暫的驚恐過後,背後傳來的熟悉的龍涎香。

僵硬了一瞬的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不知為何,這熟悉的味道,竟讓她一時有些陌生。

許久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皇上怎麽來了?”

她轉身要請安,卻被他從正面箍住了腰:“不用請安。”

魏芷卉擡頭看着他,多日未見,沒瘦,但看着憔悴了些,看來國事,是真的很忙。

“自己在這兒弄好吃的,不想着些朕?”乾隆擡手撫着她的臉,食指處的玉扳指,溫涼的觸感遇上她微微發燙的臉頰,很舒服。

魏芷卉低頭漫無目的地盯着乾隆腰間的玉佩,似撒嬌似埋怨地輕聲道:“皇上都不來這兒,臣妾怎麽知道皇上想不想吃。”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然後乾隆便垂手拉住她的往外走:“上好的陽光,永壽宮的海棠花開得這麽好,自個兒享受可不好。”

海棠花下,魏芷卉早早地就讓初菱擺了小桌子,此刻,案上的菜品也已就位。

如往日一樣,魏芷卉最喜歡的便是吃飯前,挨個兒給乾隆介紹今日的膳食。

長條的瓷盤裏,鋪了一層長長的綠葉,上面擺着四個粉粉的桃花酥,邊上還撒了點桃花花瓣做點綴。

兩個小小的蒸籠裏,一盒是桃花小籠包,她在外皮上下了功夫,粉白相間的外皮,薄如蟬翼,皮薄餡多,光看着便格外誘人。另一盒裏擺着的是海棠定勝米糕,她做了不同的顏色,或紫、或黃、或粉。

小小的圓碟裏,還擺着幾個海棠花酥,逼真的模樣,竟和身後樹上的海棠花如出一轍。

上好的春天,光吃這些并不夠,她還特地煮了一盅腌篤鮮,鮮嫩脆爽的春筍,遇上鹹肉的鮮香,若是要魏芷卉說得誇張點,那便是“鮮得眉毛都要掉了”。

碟子裏還擺了一盤白切雞,雞皮金黃,一旁的醬油碟子裏,她還加了點小私心,撒了兩片花瓣,這是初次嘗試,她也不知味道如何。

乾隆聽她絮絮叨叨地說完,早已按耐不住,但他也沒忘了別的,他示意她坐下:“是不是還漏了什麽好東西沒給朕看?”

他一提醒,魏芷卉才想起來,那被乾隆打斷了的最後一樣東西。

“含雲,去後頭把桃花釀拿來。”

含雲很快就把東西拿了來,還帶來了兩個白玻璃水丞,魏芷卉親自替乾隆斟了酒,淡粉色的桃花酒,倒在這透明的水丞裏,格外得好看。

乾隆舉杯抿了口,點了點頭:“釀得不錯,朕看你會得倒是挺多。”

魏芷卉輕笑,心裏卻是想着,我有金手指在,還有什麽是我不會的?

她替乾隆夾了個小籠包,邊上蘸的醋還是她特地準備的紅色的醋,上面也撒了些花瓣。

夾了幾筷子,終是乾隆沒忍住,微瞪了她一眼,魏芷卉才想起來,前幾次吃飯的時候,乾隆提過幾嘴,以後不用她親自布菜,叫宮女們伺候就行,可她總不記得。

她眼帶笑意地吐了吐舌:“初菱、含雲,過來布菜。”

“給皇上嘗嘗那道香椿拌豆腐。”香椿的墨綠與豆腐的白遇在一起,爽口又清淡。

乾隆看着這一桌春意盎然的膳食,在心裏暗笑。

他倒也不是誤打誤撞來的永壽宮。

許久未曾踏足後宮,但後宮的事他也并不是全然不知,鄭太醫今日早晨替令嫔診脈完回養心殿彙報時提了一嘴娘娘在海棠樹下擺了小桌,他便猜到了些。

所以早早地忙完了政務便來了這兒,一探究竟。

吃飽餍足過後,許是因為喝了些酒,并不勝酒力的魏芷卉,兩頰泛着淡淡的紅暈,一陣春風起,身後的海棠花又被吹落了一些,飄了些在她的發髻上,她發間本就簪了絹花,這一來,更動人了。

乾隆舉杯飲盡了杯裏最後一點酒,起身牽了她的手:“風大,你有些醉了,進去歇會兒。”

魏芷卉仰頭就着他的手站起來,心裏卻在想,滿宮裏,皇帝起來了還坐着的,還等着皇帝拉自己起來的嫔妃,怕是只有她一人了吧。

她一言不發地望着牽着自己的人,聽着他吩咐初菱給自己備些解酒的茶來,又聽着他囑咐含雲把床鋪收拾了讓自己睡會兒,

原來帝王,也會這麽事無巨細地照顧人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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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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