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蠢貨

第52章 蠢貨

小雀的吃播誘惑到了不止一個人, 雖然這次往來居推出新品沒有做試吃,但一碟和一碗的金額差距讓人看清了一碟的試吃屬性,不少人舍不得花錢, 只買了一碟冰粉,京兆主簿就是其中之一。

一碟裏大約只有一勺多的量, 擺在桌前癡癡看着, 或端起來對着光,那晶體裏被折出的光暈盈盈地映到眼中, 一時竟是不舍得吃了。

而當他舀起一勺進口,溫熱的紅糖水和冰涼的冰粉塊交融,劇烈的反差被紅糖那甜中帶澀的口感賦予了與衆不同的美味印象,吃完一口, 甜味盡散時才回味出一點微澀的草木香甜, 讓人不覺得膩,反倒十分爽口。

澆了糖水的冰粉是一種不曾見過的享受, 而小碟中剩下的邊角碎塊浮沉在糖水中, 和顏色各異的圓子相互碰撞,倒是有幾分活潑意趣。彩色的圓子咬在口中彈牙又不失軟韌,與元宵的糯甜不同, 在唇齒間滑走彈跳, 別樣的草木香溢了滿口。

等依依不舍地吃完,連糖水都喝盡了,主簿想再要一碟來吃,卻被夥計告知已經賣完了,這才感到錯過的痛惜。

“我聽你們說剛不是還有一碗嗎?唉, 早知道就該要一碗來吃了!”

主簿看着旁邊桌上美滋滋左手一杯奶茶右手一碗冰粉的俊俏小生,長嘆一聲。往來居的大堂今日幾乎坐滿了人, 和主簿相同的感慨聲從各處響起,俊俏小生方斛慢條斯理地一勺又一勺,頂着衆人火一樣的視線無動于衷,反而吃得更慢了些。

而買了最後一碗冰粉的蕭绮卻不在店裏,她要去書院不好拿碗,司梨找唐掌櫃要了一個竹筒剛裝完,滿滿一筒近乎滿溢的冰粉堆起了小小一個尖,陽光透過來映了滿手的明光。

“你這起名都是些什麽。”蕭绮抱怨一句,拎着冰粉筒匆匆走了,早早踏進了學舍內。她到得早,離夫子來上課還有許久,學舍裏人大部分已經坐好,展開書卷正在溫習,見她頂着風進來,第一時間看向了她手中竹筒。

有了先前美食的交集,左右鄰座的女學生們對冷着臉的蕭绮都不那麽排斥了,反而叽叽喳喳湊過來,“阿绮,你這是買的什麽?新出的奶茶?”

蕭绮目光在不遠處空位上轉了一圈,收獲空位前劉蕪靈狠狠一眼,一時心情大好,神秘地彎下腰招呼少女們靠近些,在圍成一圈的好奇注視中揭開了杯蓋,“往來居新出的芋圓冰粉!隊都繞了兩圈排到了栖雲樓邊上,還好我今天去得早,不然可就買不到了,這可是早上最後一碗。”

少女們卻顧不上聽她說什麽,冬天天亮得晚,學舍內還點着燭燈,燈火中柔軟的晶體被照得剔透明亮,又散發着香甜氣息,對美和甜食沒有什麽抵抗力的少女們紛紛淪陷。

離蕭绮近的已經抱住了她的手臂,撒着嬌,“知道阿绮你最好了,我帶了食盒和小碗,分我一半呀?”

“你是阿绮什麽人,哪來這麽大臉面?”

“一半?虧你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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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出頭的遭到了群起攻之,沒一會就被擠出了小圈,蕭绮哭笑不得,扶住險些被掉到地上的木勺,止住少女們的糾紛,将被擠出去的少女拉回身邊,“其實晚上早點去應該也是有的,姐姐妹妹們何必來搶我的?”

“等下了課還有練習要做,誰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放人。好妹妹,好阿绮,我不貪心,來讓我嘗一口。”

俏麗的藍裙少女一把握住蕭绮手中木勺,見她沒反對,下手飛快,搶先挖了一勺。

被舀起的冰粉在勺上顫抖着,浸透了糖汁的透明流體好像一塊名貴的紅寶石,令人目眩神迷。在低低的驚嘆聲中,冰粉隐沒于少女口中,少女臉上顯出夢幻般的幸福感,背不出書的煩悶被一掃而空,雙手握緊,再開口時雀躍無比,“我、我好喜歡這個!”

學舍裏一群少女圍在一起,不時發出壓抑着的驚呼和笑聲,劉蕪靈厭煩地看了她們一眼,翻着手上的書,卻一點都看不進去,再擡頭時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學舍門前,“阿棠?!”

已經連着五天沒來上課的司棠笑容溫柔中透着疲憊,“靈靈,來嘗嘗這個,五味樓新做的水晶湯包,我等了好久呢。”

蕭绮看着她這樣子就煩,司首輔作為母親最大的對手,他家裏的情況她可聽人說了不少。之前司棠被壓着來往來居道歉卻被人接走的事情她也聽小雀說過,按母親手下反饋的消息,直到今天司棠都沒敢回司府,躲在簡家繼續做她的大小姐,當下冷笑一聲。

“你等了好久?也不知道是誰一邊自命清高,一邊臉皮都不要貼着長姐的親人叫舅舅。這兩天錢花得開心嗎?流玉軒的簪子,織女閣的新裙,你這便宜舅舅倒是寵你,就是不知道讓他聽到你上次策論裏把商戶貶為國蟲草寇,還會不會開心?”

司棠臉色唰地白了,“你斷章取義,胡說些什麽!士農工商,本朝之前商戶仍是賤役,農為國本,商為流通,重要性本就不同……”

冷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打斷了她的争辯,“人說三日不見,刮目相看。五日不見,書院裏教的什麽你全忘了嗎?策為實論,敬文朝為什麽廢商籍、開港口、通商路,上次蕭绮的策論已經分析的很清楚。司二,站外面去,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再回來。”

上次學舍考試,策論一科,正是蕭绮與司棠兩人并列榜首,和司棠沒有選學的算學一科一起,成為了連年榜首失敗的陰影之一。

站在學舍裏的蕭绮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司棠手邊拎着的精巧竹編食盒啪嗒落地,她捂住胸口,眼眶迅速蓄滿了淚水,唇色發白,清麗凄婉,轉身哀聲道,“許夫子,我沒有。”

然而負手而立的許夫子只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許夫子在書院裏向來以嚴苛愛才着稱,之前司棠是學舍裏的佼佼者,只有看她責罰別人的份,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輪到自己。司棠連食盒都不敢撿,踉跄着站到了門外。許夫子越過她,學舍裏原本各自聚在一處的少女們乖巧落座,絲毫看不出之前的嬉鬧活潑。

巡視一圈學舍,許夫子開口,“上次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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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蕭绮将今天丢臉了的司棠分享給司梨時已是下午,司梨專門留了一大碗冰粉給她,切了蘋果和梨塊進去,冰粉的口感更加豐富多樣。

受了照顧的蕭绮止不住噴笑出聲,“诶喲,你不知道,許夫子聽見她說商戶壞話時那個臉黑的哦……”

司梨有些好奇,“不是說許夫子喜歡聰明學生,怎麽會這樣下人面子?”

“司棠那個蠢貨,學得快拎不清,算什麽聰明。”蕭绮搖搖頭,将許夫子的事情講了一遍,司梨這才恍然。

許夫子是第二次女子恩科考過的科舉,敬文九年的恩科榜眼,當年也是一個傳奇人物。她的丈夫就是商戶,考了三年沒考上秀才,反倒是陪丈夫讀書的許夫子在允許女子考試之後,一路考上了秀才,又在丈夫支持下高中榜眼,有人說要是沒有她丈夫的財力和支持,哪有如今群英書院唯一一位女經義夫子?

要知道,當年女子恩科,和多年苦讀和接受書塾培養的男子們不同,缺少正統教育的女學生們大多偏科,要不是許夫子當年一甲三人經義策論兩科均優于男子,第三次恩科甚至可能不再設這兩門科目,而若不再設經義策論,女子恩科的地位将和選擢小吏的特科流為一談,根本沒有如今女學生們高談闊論的餘地。

有這樣的背景在,蕭绮說司棠拎不清倒是真的。司梨的思緒順着蕭绮的講述,飄到那些艱難打破禁锢的女子身上。還好她們都堅持下來了,才有了她如今看到的寬松的大寧。她自認為不是一個目光遠大的革命者或建設者,但這不妨礙她對從荊棘困苦中開辟道路的先行者心懷敬畏。

司梨目光落到了剛忙碌完的孟陶陶身上,蕭绮的聲音沒有壓低,正好被她聽去。孟陶陶笑了一下,“真好。”

三人相視一笑。

“你們這招牌真是醜得驚人,本公子在對面都瞧見了。”傲慢的話音讓三人回頭望去,司梨驚訝地發現站在攤位前的少年有些眼熟,她下意識回頭看向孟陶陶,像上次在佛法會上一樣,少女的神色已然沉了下去。

離得近的三人誰都沒動,王庭擦完桌子,無奈地上前打起圓場,“這位公子,小店店小,還請擔待些。今日有薯條、爆米花在售,狼牙土豆……”

他還沒介紹完,就被少年打斷,一指桌上,“這是什麽,怪好看的,給我來一碗。”他探頭看了看鋪子裏面,看見蕭绮時挑起了半邊眉毛,“你怎麽在這?算了,給本公子裝起來,裏面黑黢黢的,看着真倒胃口。”

往來居裏是暗了些,但遠不到黑黢黢的地步,司梨看着他睜眼說瞎話,加上此人和孟陶陶不知有什麽糾紛,有些不想賣了,在王庭回頭叫她時沒動。

“掌櫃的?”孟陶陶推了推她,司梨不情不願地站起來,看出她眼中的關切問詢,孟陶陶勉強笑了一下,“沒事,做生意不都是這樣。”

這話誰說司梨都信,偏偏從把司府那些人趕走的孟陶陶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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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策論部分是簌簌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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