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七點四十五,陳珏準時的走進自己工作的辦公室。陳珏的專業是臨床醫學,中專學歷,在這個滿是高學歷“人才”的社會裏,學歷不高、沒有一技之長是不會有一個好的飯碗讓你捧着吃,就算你有門路捧來了鐵飯碗也要時時注意,別一不小心又遺失掉了!

這個時代,可不是擁有一腔熱血、會呼喊着幾句口號就能讓你站在高處俯視衆生。所謂努力、所謂堅持、所謂拼搏往往在某一時段裏形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和陳珏的小舅舅一樣,陳珏沒有進入J·A小城公立醫院工作。倒不是說他沒有這一想法念頭,只是這公家的飯可不是那麽好吃的。單單是內部裙帶關系你糾我纏、團團繞的模式就夠讓人倒足胃口,更別提如果要帶編制在醫院裏工作需上供的人民幣。

陳珏認為那樣的投資很不值,甚至是在助長某些不良風氣嚣張的氣焰。帶着屬于那個年紀特有的清高,不屑同流合污的驕傲,外加帶着點兒“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來,當真是不知社會險惡人世叵測。

三個半小時過的很快,就在做完兩個手術後,時鐘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半的位置。謝絕同事邀約一同吃飯的要求,陳珏的心裏還記挂着家裏的那個高危人士。既然把人救回來了,說什麽也得盡盡救命恩人的職責,總不能說扔下他不管,那樣子的話還不如當初不出手相救了。

腳步聲?正在淺眠的男人眯着眼凝神細聽,神經也在不覺間緊繃。過往的訓導以及環境根本不允許出現放松這一詞彙在他的身上,即便是看上去睡死了,還是有一絲神智存在。

入鎖開門的吱嘎聲後,陳珏推開門。見來人是陳珏,男人放松适才繃緊的神經系統,眯着眼繼續休眠。

“有排氣麽?”不知道是不是顧忌到家裏有需要靜養的傷患,他走路的步子很緩很輕,幾近聽不到一絲聲響,但卻不是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來。

“呃?什麽?”莫名的話讓男人一頭霧水。

“你,今天有排氣麽?!”聲音從另一個房間傳來,間斷的可以聽見流水聲。

“呃?”排氣?是他所理解的那個意思麽?

等不到回答,陳珏從廚房出來,手上濕淋淋的,袖子挽在肘下,露出相對男性來說較為白皙的肌膚,眼睛掃視一下瓶體內藥液的餘量。 “我是在問,今天上午放屁沒?!”

難得的,一抹羞澀的紅色漸漸染上男人隽秀剛毅的臉頰,輕咳一聲以掩蓋自己的羞于見人的神情,有些磕磕絆絆道:“沒……”

“在害羞?!”陳珏輕聲嘀咕着,有些玩味。轉身再度進入廚房,一陣油煙聲起,只聽到裏面呼哧呼哧的聲音不知道他在煮些什麽東西。脫下圍裙随手扔在椅背上,陳珏道:“沒什麽事就不要出去,盡量呆在家裏養傷。”

“嗯。”

“說實話,我真的很不想救你。”像是為了讓對方信任話他所說的真實性,陳珏點了點頭,加重了語氣,道:“尤其是剛剛在樓下看到的那些議論紛紛的鄰居們,我打心眼兒裏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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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懂了男人眼神中的疑問,陳珏解答着:“沒辦法,被洗腦的太成功了。在看到生病受傷的人第一反應是會想着該怎麽去救他,而不是繞開它,躲開它。身為醫生要有慈悲心,要以救死扶傷為準則,不可輕忽人命……老是被人在耳朵邊嘀咕着訓教着,是個人都會被洗腦轉變成潛意識,遇到特定的人和事就不由自主的施行了。我也不想啊……”

在傳統觀念中,醫生護士的工作是很“體面的工作”,是鐵飯碗,高收入,旱澇保收。有人認為,家裏有個醫生或護士,全家人看病都方便。然而在改革開放後的現今,醫護這一職業已經是飽受争議,褒貶不一的行當,醫生似乎已經成為黑心、沒有人性的代名詞,每每被世人唾罵。市井的流言上、媒體報紙的披露下道德敗壞的醫生比比皆是。

真正還能堅守自己身為醫者應有的品性準則,不同流合污的又有幾人?

這個時代對于陳珏這一批人來說,即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挂在教育改革春風後的尾巴,成就了一批人也“害”了一批人。改革開放以來,國家相繼改革出臺的政策在為國家帶來經濟效益,使人民的生活水平日益改善的同時,一些偏離了軌道甚至是扭曲的政策暴露在大衆面前。一個是教育改革,一個就是醫改。

原本應該是免費教育的社會主義教育事業,居然在改革開放後将近三十年的現在成為了剪不斷理還亂的線團兒。在所謂的全民受教育高文憑的願景下,是多少學子和家庭滿腹辛酸血淚史。國家的原意可能是在提高全民文化素質的同時減緩社會日益嚴重的就業問題,然而事實告訴我們,中國偉大教育事業改革是徹底的失敗了。

盡管九年義務教育的制度保留着,然其衍生的所謂學區房、高額贊助費等相關問題使得貧窮家庭的孩子根本讀不起好的學校從而受到優質的教育。而另一邊呢,長期形成的傳統觀念又使得衆多家長和學生只偏愛重點小學,初中,高中,乃至大學。

這樣就造成了兩大極端,一邊是好學校的賣方市場,一邊是普通學校的買方市場。可憐的中國家長,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他們犧牲自己幸福的同時其實也害了自己的下一代。有多少的大學生學無所用,畢業後輪回無業游民,甚至成為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原本政府的出發點是好的,欲圖打造一個病有所醫、幼有所教的社會局面。卻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岔子,先是教育系統扭曲的原本改革的軌道,而後有人盯上了醫療系統這塊肥肉,通過壓榨醫護人員的勞動力吸食民衆的血汗。背黑鍋的是這些累死累活、加班加點工作甚至是自身生命得不到保護的醫護人員,鮮花掌聲是留給指導工作有方、政績突出的領導。

醫改,醫改,改的醫患雙方皆是受害人,暗中得利者卻在幕後笑看着鹬蚌相争的場面。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誰讓自己當初選擇了這條荊棘之路,走都走了,難道還要在半路上改路不成?”實習時的春市人民醫院、回到小城後的人民醫院直至現在工作的民營醫院,陳珏也算是在這個行業裏面浮游了一番,那裏面的彎彎繞繞可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可以說得清,道的明。

像是想起了什麽,陳珏道:“不要把你認識的人叫到這裏來,救你一命我已經是勉為其難了,請你看在這個份兒上不要給我添麻煩好嗎?”

最近S市內不僅是警察出動的頻,就連所謂道上的人也不少。

“徘徊在附近的人很多,有警察,也有所謂的流氓地痞,我希望你能明白現在你的處境。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也不要給你的救命恩人添麻煩。要知道,昨晚的收尾工作我做了四個小時……”

“我想,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話,陳珏返回廚房,竈上還煮着他的午飯呢。

男人明白他的話,即是警告也是警示。警告他在他這裏安分些,不要招來敵我雙方的人破壞他現在的生活,他已經仁至義盡來了,不要迫使他為了生活的安寧把自己賣給追殺他的那群人。警示他目前的狀态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有粉身碎骨的傾向。

倒是小瞧了他……

“啊,還有,三天,就三天,三天後我不希望你還在我家。”捧着裝有湯水的白瓷碗,陳珏慢悠悠的道:“我相信你可以在這三天解決好自身的安全問題,嗯,給予你精神上的支持!加油吧!”

哼。真是沒什麽誠意!如果不是笑的那麽漫不經心一臉風輕雲淡樣,或許,他可以相信他是祝福他的。撇撇嘴,男人不去看陳珏吃的正香心滿意足的貓樣兒,忍着慢慢挪動着左手,指尖在電視的遙控器上一按。

三天……三天的時間足夠了。

上午接到的信息說明天就可以趕到S市,他的時間還算充裕。

“觀衆朋友們大家好,您現在收看的是中央電視臺午間新聞…………”

一個細嚼慢咽,一個心不在焉的看着新聞時事,一時間,兩個人之間出奇的安寧,和諧。

心思卻各有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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