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開鎖,推門,開燈。只一眼男人就将室內的擺設陳列看的一清二楚,而後視線轉移到屋主的身上。屋子很整潔,也很幹淨,屋如其人。
将依靠在身上的傷者扶至沙發附近,陳珏摘下帽子,露出清秀雅致的面貌。看上去不像是北方人呢!男人在心裏給予評判。
少去了北方人特有的剛硬堅毅,多了些南方人特有的柔和秀雅,兼之一副少年的娃娃臉,看上去似乎是個未成年,男人思量着,再度打量他的面容,臉型偏小,只有自己巴掌大小的瓜子臉,肌膚細膩,膚色白皙,一番走路運動後的紅暈漸染臉頰,宛若沁血的羊脂玉。尖下巴,微抿着的薄唇,狹長的鳳眼此刻稍稍上挑,總是似有似無的透露着些許風情,遠如山黛的眉峰平和安逸,只是眉尾随着眼睛走向挑起,隐隐有着股淡漠疏離的感覺。
“這些都是醫院用的醫療用品,很幹淨,你自己找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吧。我這就開始手術縫針……”從屋子裏找到的床單鋪在地板上,再将醫療手術用的長單一一鋪好。可得小心些,萬一弄得滿屋子都是血腥味就壞事了。
指一指鋪在地板上簡易的“手術操作臺”,陳珏忙着将一系列能用到的物事準備好。好在陳珏會記得定期更換浸泡器械的消毒液以備不時之需,否則,一旦消毒不夠細致導致感染的話,那就要出人命了!
看着他一一将器械再度消毒後用鹽水沖刷着殘留液體,男人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單是他對手術常用物品使用的熟練度不難看出他經常做外科手術,技術還算娴熟,或許,可以放心交給他……
兌好消炎藥,陳珏用一個塑料方便袋制成簡易的瓶套裹住裝有藥品的鹽水瓶,站起身子,将其挂在附近的衣服架上。
熟練整理着輸液器,将管腔內的空氣排淨後,陳珏手持兩個棉簽,一個是酒精消毒液,另一個是幹棉簽。蹲在男人身側,抓起他未受傷的手在手腕上兩橫指處縛緊止血帶,将他的手蜷成拳狀并向下按壓,另一只手不輕不重的在手背上拍打着。
男人的身體僵住了。周圍陰風陣陣。
不去理會周身散發着冷冽氣息的某人,陳珏一手手持注射器,一手拿着麻醉藥劑抽取兌換着,淡漠冷然的鳳眼裏閃過一抹異色。
好大的派頭!當自己是落難的王孫公子嗎?可惜,有句俗話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搖晃着注射器,陳珏無聲的威脅着。你不是大爺,我也不是孫子,乖乖擺正現在的身份地位,免得一會兒吃苦受罪……
眉宇糾結着,如同上好的翡翠般的綠眸平添深幽。那人在眼前招搖着針筒,上挑着鳳眼一臉詭笑的模樣使得男人突然間有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荒謬感。他是老虎沒錯,而他,就像是個狡詐的“狐貍犬”在受傷的百獸之王面前張牙舞爪,趁着老虎羸弱的時候虎口拔須。
如果自己沒有受傷……
吐了口氣,狠狠的瞪一眼裝有麻醉藥劑的針筒,男人乖覺的道:“謝謝。”
很上道嘛!陳珏滿意的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
那麽,我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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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束縛褲腰的皮帶,把褲子稍稍褪去一部分,陳珏用鹽水很仔細的沖洗着腹部的傷口。要把受傷部位可能沾染到的異物沖洗掉,萬一是傷口受到感染就不好處理了。接着,将注射器中的局麻藥劑均勻注射在傷口周圍的皮膚組織,一手拿着大號手電筒對着傷口,一手用止血鉗揪着浸過鹽水的紗布探入傷口內部擦拭着。“疼得話先忍忍,還不到縫針的時候。現在不能給你用太多的麻醉劑……”
點點頭,表示知曉,男人咬牙抵抗着揪心鑽骨的痛,一聲不吭。
看一眼硬挺着疼痛的男人,陳珏發覺他的額上似有汗珠聚集凝結。拿起一塊紗布為其簡單地擦拭汗水,陳珏眸中滿是贊許。能抵住這樣的疼痛,是個漢子!
專心抵抗痛楚的男人別過頭,不去理會陳珏。
将兩個手電筒放在幾上擺好使光線聚集的範圍在傷口附近。用紗布擦幹淨內部的血以及異物,陳珏又将兩塊浸過鹽水的紗布塞進傷口內部以用來止血。将鹽水替換掉裝有消炎藥的那一瓶鹽水,用一支20毫升的注射器抽取适當麻醉劑後,把針頭去掉後直接對上輸液器緩緩推注。僅僅數十秒鐘後,男人就覺得有些頭昏眼花,肢體開始逐漸無力。
好厲害的藥……
男人迷迷糊糊的想着,頭一歪,思緒空白,眼睛有些迷離的看着陳珏的一舉一動。
見麻醉劑開始起效,撤下注射器,陳珏快速戴好無菌手套,再用鹽水紗布搓洗一遍手套上的滑石粉。一手持着持針器,上面夾着縫合傷口用的針線,一手持着止血鉗提起破損的肌肉組織,雙手相互配合着縫合創口。
進針,穿過,收針,拽線,擦拭,取紗布……僅僅幾分鐘,腹部的傷口便被一針一線縫合住,翻開的血肉不再猙獰吓人,逐漸平整。取過鈎鑷子把縫合過的皮膚仔細對好,最後用繃帶将遮蓋住傷口的紗布緊緊纏繞,壓住。
擡頭觑一眼神志依舊迷離的男人,再瞧瞧左胳膊的槍傷,陳珏蹙起眉頭。
還沒有在活人身上取過彈頭呢……以前都是跟着師傅在大體上模拟取彈頭的手術。
将注射器再次連接到輸液器上,緩緩推注着麻醉劑,較比上一次劑量加倍。算了,就把活馬當作死馬來醫吧!陳珏手不停的忙乎着,心裏的腹诽并沒有表現出來。
哼——疼!
一陣悶痛促使男人的神智歸位。只一瞬間,他立刻警覺起來,這不是他熟知的地方!眨眨眼,略有些怔忪迷茫的雙眼四處游蕩着,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身處何地,又遭遇過什麽。
唔……有人救了自己,還幫助自己處理傷口……思緒一點點回籠。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不知道之前發出去的求救信號他們有沒有收到?虛弱無力的身子一點點下滑,反射性的右手肘支撐在沙發上企圖把身體支起來。
“老實點,我可不想再給你來一針!”耳邊傳來帶着鼻音的訓斥聲,男人蹙蹙眉頭,原來右手手背依舊埋植着輸液器的針頭。
“我上班去了。輸液用的藥品都挂在衣架上,快輸完了就自己換一下。”陳珏揉揉眼眶,輕輕拍打着臉頰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昨天晚上清創縫合手術後,他又看護了兩個小時才放心的去收拾留下來的亂攤子。
“我餓了。”屈居他人屋檐下,要有自知之明。男人舍去了往常的霸道和理所應當,有的只是陳述事實的平和語氣。
“距離縫合好傷口的時間不足十二小時,為了你日後健康着想,你在二十四小時之內不允許吃喝東西。違令者,逐出家門!”看都不看歪倒在沙發腿上半死不活的某人,陳珏換好衣服準備出門。“放心,餓不死你。”站在門口,陳珏微垂着頭,聲音有些暗啞。“今天給你輸的藥液除了消炎藥就是糖鹽、氨基酸、維生素和蛋白質,不用擔心你這麽個大人物會因為餓肚子而去見上帝。”
“哦。”赤、裸着上身只着褲子的男人沒有絲毫因為不着上衣而帶來的窘迫感。如刀斧雕琢出的剛毅又不失隽秀的面容,又黑又長的劍眉肆意又傲然的朝向兩鬓高挑着,眉峰下深邃時而閃現綠澤的雙眸宣洩着主人對現在這種力不從心的境況的不耐。
外國人?不像,似乎是個混血兒……盯着歪在沙發上閉目休息的某人,陳珏心底有些猶疑。
最近中朝邊境的動作很不尋常,難道……莫談國事,莫談國事。把腦袋裏雜七雜八的東西甩出去,陳珏說道:“還有,在你昏睡的這段時間裏,不僅你的傷口我已經處理好了,外面的痕跡也處理過了,你不必擔心。”
好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陳珏如此安慰着自己,天知道在處理那一路上的血跡浪費了他多少寶貴的睡眠時間,可不去處理的話他就等着街道大媽挨家挨戶敲門入戶的騷擾吧。
“多謝。”
陳珏點點頭算是應承了男人的謝意,穿戴好衣物,上班去了。
男人看着房門合上,眼睛眯了眯。也就是說,對方給自己縫合好傷口之後出門清理痕跡了。
一般人,似乎,不會想到這些吧?
況且,對方看上去也不像是“一般人”。
他一向小心謹慎,這次是沒有預料到會有棒國的人參與,大意之下負的傷。之所以會挑選這個居民樓,看中的就是樓房較老,住戶零零散散的,沒想到會這麽巧碰上個醫生。
是運氣?還是預謀?
男人暗暗思量了一會兒,手指在腕間的表撥弄幾下。是不是“巧合”,還是等他安全了之後再打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