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歸雲一去無蹤跡（2）

莫吟菊被弄了個五花大綁，不知什麽破布塞入她的嘴，整人丢入轎中。轎子搖搖晃晃，擡了起來。莫吟菊轎中驚慌，她就這麽被搶了不成？奈何手腳被縛，動彈不得。

晃晃悠悠過了些時，突然着地，轎簾掀起，兩名家丁打扮的人将她拖出。聽得綁來她的人說是黃總制送來的人，後面聽不真切了，她被拖入院內。

進了廂房才給她松綁，立刻有侍女為她梳洗。莫吟菊哪會相從，推開侍女往門逃去，但侍女人多，幾名侍女将她攔下。“姑娘勿要使我等為難。若使我等為難，必再綁姑娘！”侍女威脅說。莫吟菊被推了回去。

一位侍女為她梳頭，一位侍女為她抹粉，另一位侍女則滔滔不絕，介紹她們家公子。“姑娘好福氣，我家公子雖是個風流人物，卻極少有看上眼的女子。今既将姑娘看中，只要姑娘與公子好生相處，公子自不會虧待姑娘。我家公子姓蘭，名成玉，字素石，號山中公子，祖上都是有功重臣。公子淡名利，不願出仕，朝廷仍封了六品武散官給公子。府中上下吃用不愁，另有田地、錢莊、生意作坊，雖不是極富，也算富甲一方……”

她說的都是那蘭成玉如何出衆，卻忘了眼前的女子是她家公子強搶而來，怎麽會相信她的話。難怪無視王法，原來是朝廷不管，地方不敢管的世家子弟。換作別的姑娘，見蘭成玉英俊有才、家底殷實，怕是會動心，可她莫吟菊不同，蘭成玉怎麽比得她的未婚夫婿？未婚夫忠心報國，死守襄陽數載，僅是這份忠義就與這幫登徒子有雲泥之別。念及生死未蔔的他，莫吟菊怎能讓自己陷在此處？暫且假意順從，靜待逃走機會。

蘭成玉到了天黑才回府，徑直入到莫吟菊房中。“姑娘久等了吧？”他順手關門，面露邪壞冷笑。

“你要幹什麽？不要亂來！”莫吟菊驚乍而起。料知他會來，可真的人來了又不知該如何。警告道：“我也是良家女子，雖不顯貴，在臨安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你若對我不軌，必會惹禍上身！”

蘭成玉哈哈而笑：“姑娘說笑話吧！管你在臨安是何身份，到了新城就得從新城的規矩。白日裏欲搶你回去的黃順是新城總制，你也見到了，他在新城說何話、做何事，無人敢管。若不是本公子将你要來，恐怕得受黃順摧殘了，哪還有力氣與本公子說話。姑娘說，是不是呢？”

“呸！無恥之徒！這說來，還得感激你不成？”莫吟菊怒道。

蘭成玉戲弄淺笑，“好，我是無恥之徒！我這人從不強求，姑娘既不願留下，随時可走。只是黃順還念着姑娘，一出我府門，定會被盯上。他見我不要姑娘，怕是會再将姑娘劫去，到時可沒無恥之徒來救姑娘了！”

這話哪能将她吓住，他既讓她走，她便走給他看。此話一落，她開了房門就要出去。蘭成玉果真反了悔，捏住她手腕，将她拖回。他用力大，莫吟菊痛得叫了聲。“既說許我自由離去，怎又拉我回來？”

“我是無恥之徒，當然善于反悔！”他面挂壞笑，見到莫吟菊腕上的玉镯，驚了驚，“好玉！看來姑娘所言非虛，真是好人家的女子。不過，也說不定，不知會不會是偷來的了？”

“此镯是我未婚夫婿所贈！我是訂過親的，你若打我主意，國法難容，定有你好看！”莫吟菊用力掙紮，他也放了手。捏住發痛手腕，更瞧了瞧玉镯，幸而沒有損傷。

蘭成玉到奇怪了，“既是好人家女子，又已婚配，怎獨身上路？要去何地？”

“襄陽尋人。”莫吟菊答。

“襄陽已陷，姑娘尋的怕是死人吧？”蘭成玉無奈淡笑。

“他怎會死？”莫吟菊每每聽到這個“死”字，總不能相信，“縱然死了，我也要将他屍骨拾回！”

“他？姑娘要尋之人莫非是你未婚夫婿？”蘭成玉驚訝中嚴肅幾分，“越是往西，越是兵慌馬亂，姑娘還是不要去了，沒見着都在往東逃嗎？你那男人若活着，必也不在襄陽。若死了，尋來又有何用？若你再如新城這般遭遇，甚至被元兵搶去，那就真是天地無應了，豈不更對不起你那未婚夫？”

會遭遇的種種危險，她皆已考慮到。無論生死，自當相随，這是她的決心。莫吟菊回答道：“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我亦不是。千難萬險，攔不住我的心。”

蘭成玉生出感嘆，“能得姑娘如此深情，必是當世英傑。敢問姑娘，此人姓誰名誰？我蘭某人最佩服英雄，定要敬佩敬佩！”

莫吟菊為未婚夫起了自豪，一字字清晰說：“他就是，京西安撫副使，苗文彬。”

“苗文彬？”蘭成玉驚訝萬狀，“真是那個苗文彬？京西安撫副使，襄陽守将之一？”

“除了他，襄陽還有別的苗文彬？”莫吟菊反問。

“僅此一人。哼，果然是個人物！”蘭成玉似笑非笑似輕蔑。沉下神色，對莫吟菊說：“姑娘還是別去找了。此人已死，找到了不是傷心？”

各種流言都有聽過，除非親眼所見，莫吟菊絕不會信，更何況此話出自對自己有非分之想的登徒浪子之口。“是生是死，去襄陽找了人，自然便知。就算他真已下黃泉，也是為國捐軀，熱血可昭日月，好過爾等白吃朝廷俸祿。”她決然道。

蘭成玉聽言，頓顯語塞狀，似有萬語千言堵在喉間。眉頭重鎖，幾忍話語，思慮良久才說道：“姑娘既然意決，在下不留了，要走便走。”他發了無名氣，開門擡腳而出。

待到天亮，蘭成玉未反悔，守信諾言送莫吟菊出城。為防黃順垂涎，蘭成玉親自相送，莫吟菊坐車裏，他騎了馬跟在車旁。

緩緩出了城，車馬停下了。莫吟菊聽得蘭成玉對下人吩咐，就送到此。接着車又動起來，而馬蹄聲漸漸遠去。蘭成玉應是回城了，還把車贈了她。莫吟菊得先謝那趕車人，此去襄陽，他亦随他赴險了，于是掀開車簾。正要開口，卻是大驚。“怎是你？”她驚問。

“怎不該是我？”蘭成玉邊趕車邊笑道，“本公子思前想後，放你一女子西去犯險，若傳出去，同輩豈不笑我不負責任？還是陪姑娘走一趟吧！”

“你與我毫無關系，有何責任？”莫吟菊氣了，他跟來定有企圖。

蘭成玉大笑道：“怎麽沒關系？本公子可當衆說過，要納你為妾！”車裏莫吟菊氣得沒了言語。怕她氣極跳車，蘭成玉揮響馬鞭，驅車直往下一座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