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花火(下)

重楓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岑婉商,但她對岑婉商印象極好,所以也很是親近的朝岑婉商笑了笑。只是她心中挂念着秋靜庭,點頭示意過後就要離開。

“你年後便要去太學了?”身後傳來了岑婉商安靜的聲音。重楓不得不頓住了腳步,回過頭,笑着應了聲是。但重楓卻有些奇怪,岑婉商一向知情識趣,她剛才的着急離去表現的那樣明顯,依照岑婉商以往的性子,只怕微微一笑就任她去了,怎麽像現在這般,倒似沒話找話呢?

重楓心生警覺,暗暗的左右打量起四周,然後她的眼光越過了岑婉商的肩膀,看到在她身後不遠處立着披着厚重披風的人影。那人站在樹下的陰影處,看不清她的模樣,只隐約的看出是個女子的身形,從那厚重的披風來看,似乎也不是個平民的樣子。她一直看着重楓與岑婉商,四周那麽熱鬧,但在她的身周,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氣場将那些熱鬧都隔離了開去。很明顯,她的目的并不是來逛燈會的。

重楓不着痕跡的靠近岑婉商,微微的擰了眉頭,手指在腰間小刀上來回游弋。佩刀太小,讓她覺得很沒有安全感,但她并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問道:“是你身後的那人劫持你了麽?”她的眼中閃過殺意,但岑婉商依然笑着,不同于平常那種和平淡然,而是忍俊不禁的,卻依然是溫和的笑容。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岑婉商說着,掩了嘴,拎着花燈回頭看了眼那依然隐在陰影中的人一眼,又轉過頭來,樂不可支的看着重楓,眼也彎彎,眉也彎彎的“你這孩子,怎的會想到那處去?”

岑婉商大了重楓近十歲,自然是可以叫重楓孩子的。只是她的開心今天較往常表現得太過明顯,這讓重楓有些驚訝,又有些尴尬,後退了一步,拉了拉自己的頭發,臉都紅了,垂着頭說:“那…那…”她原想說那我就走了,卻不想岑婉商看了她一眼,又笑:“這身衣物倒是挺合稱的。”她頓了頓,卻是有些意味深長了“看來你日子過的不錯。”

重楓聽出了岑婉商隐着的話,只笑笑:“這是殿下支助的,承了好大一個人情。”這話本來就不假,重楓說的也很是坦然。

“那便不要忘了今日的人情,日後需得盡心盡力。”岑婉商點點頭,話中卻隐着另一層意思,只是重楓卻不曉得。她只是有些疑惑的點頭稱是,她看到樹下的那人招了招手,而岑婉商也看到了,于是抱歉的朝重楓點頭,說道:“快些回去吧,莫讓殿下等急了。”

這樣的說法,難道她知道自己一直和秋靜庭一起的嗎?那這樣的相遇,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呢?重楓心中閃過疑惑,但她确實挂記着秋靜庭,所以急忙又朝秋靜庭那處跑了過去。所以她沒有看到,随着岑婉商的靠近,她手裏的燈光映出的,和秋靜庭極相似,卻更加冷漠的容顏。

“陛下。”岑婉商輕輕的福了一下,彎着眼去看謝君撷。她此前的好心情還留在眼底,并不曾退去,所以她輕輕的擺動着手裏的花燈,用愉快的聲音去描述她和重楓的說話。

謝君撷聽着,在聽到重楓的懷疑時,一向冷淡的眼中也淺淺的劃過了一抹笑意。

“陛下,是她麽?”

“故人之子,眉眼倒不似她的父親,随母。”謝君撷點了點頭,唇角突然勾出了笑容“這樣也好,否則若朕真将女兒嫁了她,豈不是鬧了個天大的烏龍?”

“那…”

“既然故人之子還活着,那易府的那些事物也就沒必要留着了。”

岑婉商點頭稱是,心中卻是替那孩子嘆了一聲,正自想着,謝君撷那略帶冰冷的手伸過來,撫過她的手,一點點的滑過她的指節,指尖,拉過了她一直提着的花燈,然後用另一只手牽住了岑婉商。那冷冷的聲音裏有絲調笑意味,雍容而醇厚,懶洋洋的似乎還倚在她的座間:“不要走神,朕不來市集很多年了,若是走丢了,看你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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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自然是玩笑話,岑婉商咀嚼這話中的其他意思,璀然一笑,望着身邊人那帶着一貫嘲諷微笑的唇角,柔柔的說道:“不會的,有婉商一直陪着陛下呢。”

雖然那人并沒有什麽其他的表示,雖然那人的手指冷得仿佛沒有一絲熱度,但岑婉商一向善于滿足,此時此刻此景,難得明月難得煙花難得兩人,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重楓手裏拿着糖葫蘆,她既然對秋靜庭說了那樣的話,怎麽也得買一個來應應景,可是買了一個,那自是不妨再買一個。只是人太多,她穿行時得十分的小心,走路的速度也就慢了下來。只是漸漸的,覺得人少了,後方依然擁擠着,前方卻若有似無的被其餘人下意識的繞遠開去。她微覺奇怪,擡起首時,卻見秋靜庭就在不遠處。她背着一只手,似是很有興致的去撥動那些轉動的花燈,花燈滴溜溜的轉動,燈光浸了墨色,在她的衣上渲出各色的光暈,但她立在中間,卻似被衆星圍供的明月,皓然潔白,清冷自若,卻偏生讓人離不開眼。

所以重楓就突然明白,為何在她的身周,人那麽少,因為自慚形穢,所以只能遠遠的看着,不敢走近。重楓一瞬間有些躊躇,不知道自己是該隐着在人群中,學着那些人的樣子遠遠的去欣賞,還是走近她的身邊,可是站在她的身邊,自己也就顯得面目可憎了吧,因為心中那些潛藏的心思,那些不能宣洩的欲念。

她猶豫着,咬着唇,在人群裏靜靜的看着,越是看,勇氣就越少,就越想去退縮。恰巧,秋靜庭就回頭了,她還維持着撥花燈的樣子,發絲垂下,清風拂動,就晃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與唇間。然後她看到了重楓,所以那帶着冷清與貴氣的五官就陡然變得生動起來,唇間拉出笑容,看着就覺得歡喜。

她立起了身子,笑着朝着重楓招了招手。重楓突然覺得她的動作和此前看到的那人好像。随即她就自嘲的笑笑,心想自己怎麽會有這麽不着調的想法,難道真是想這個人入了魔,看到誰都覺得像她?

“發什麽呆?”正自想着,秋靜庭卻走近了,她的唇邊還是笑着的,重楓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秋靜庭這樣笑了,所以心中也很是歡喜,收拾了那些無謂的心事,将手中的糖葫蘆慷慨的遞給秋靜庭,說道:“這是給你的。”

“我?”秋靜庭卻是露出為難的神色,搖了搖頭,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也不是小孩子啊。”重楓側頭去咬了一口自己的,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激得她口腔中一陣哆嗦,她在這個世界還未嘗過糖葫蘆,此時吃起來,卻覺得無比的美味,所以頗有些回味的砸吧了下嘴“真好吃,我以前從未吃過。”

秋靜庭看了重楓一眼,隐隐的有些憐憫,也就由着了她,帶着些別扭的去接過了重楓遞給她的那根,極是優雅矜持的咬了一口。核有些酸,外面的糖皮又有些薄,卻是她沒有嘗過的味覺感受。說到底,她其實也和重楓一樣,從誕生起,就未嘗過糖葫蘆的味道,只是她那是金枝玉葉,富貴無雙,不可能接觸到這些,這和重楓貧困潦倒就完全不同了。

兩人都是初嘗滋味,看着彼此,又都不好意思的笑笑,這一笑,就漸漸的變得歡快,兩人自然而然的靠近了彼此,肩膀并着肩膀,同步往前。

“再去看看其他的?”重楓提議道,她沒有見識過這樣的繁華熱鬧,所以心生向往。

“好。”秋靜庭點頭,她亦是無人伴過這樣的熱鬧繁華,所以心動神往。

兩人便對視一笑,就如這街上所有的小兒女那樣,歡喜笑語。那些孤寂的心情,那些暗戀不能述的心事,都将它們暫時歸到一邊,靜靜蒙塵。

一路行,一路走,月上中天,鑼鼓敲過,獅龍舞過,元宵點了,小二歡喜的端來,一口帝都軟糯的嗓音将兩人誇得上了天,只比上九天的鳳凰,地上的公主。将重楓樂得捂着嘴可着勁的笑,秋靜庭卻是很鎮定的聽完,然後挂着完美的禮儀給了小二一錠閃亮的銀子。

然後再起身,随着人流來到河邊。花燈早就鋪滿了整條河,慢慢的朝着下游流去,将許多人的許多心事帶走。重楓和秋靜庭靜靜的站在河岸邊看着那些人忙不疊的許願放燈,然後互看一眼。

“你不放燈?”秋靜庭是難得的多事了,但身邊這個少女是一向的脫跳的,這樣的熱鬧不去湊,倒覺得有些奇怪,所以笑道“你就沒個心事願望麽?”

“能做到的事,不用放燈。至于做不到的事……”重楓看着秋靜庭,然後又掉過頭去看那條流光溢彩的河流“求了也依然做不到。”

秋靜庭的眉尖微微的動了一下,她從重楓的話中聽出一絲她熟悉的寂寞與哀傷,只是這樣的感覺太淺,還未細思,就聽重楓問:“你呢?你應該比我更有許願的資格。”

資格?秋靜庭在心中想着這個詞,然後搖頭,臉上帶了絲煞白的決絕:“這河流不到我想要去的地方……”也流不到那個人的心裏,她咽下了後半句,只道“既然如此,許了的願又怎麽能成真?”

倒是殊途同歸的想法,重楓苦笑,都覺得站在此處頗有些掃興,便覺出了幾分的意興闌珊,正待再說什麽,卻聽到銅鑼狂響,不同此前的娛樂,而是別的意思,接着人流就動了起來,似狂亂的龍,扭動出了暴虐的氣息,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大。

“走水啦!!走水啦!!!東十四巷的鬼宅走水啦!!!!!”

剎那間,重楓的臉變得慘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是個二貨啊!之前應該解鎖到這裏的,結果又發了次!!!!我真是二貨中的戰鬥機啊,555555

但是解鎖解不開啊!!!我只能重發一次了!!!!誰知道怎麽删……求指導啊,555555

但是我日更了!!!童鞋們,要給點獎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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