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秋靜庭微笑着看晉南晨愁眉苦臉的樣子,微微的傾了下身子,慢悠悠的品着茶,實際上眼角的餘光卻随時注意着晉南晨的一舉一動。
“殿下…”晉南晨的嘴唇抖動,似是心中承受了極大的惶恐不安那般,陡然伏底,帶着嗚咽之聲泣道“臣有罪,教司不得,亂民滋生,幸得天佑殿下…”
秋靜庭風清雲淡的擺了擺手,說道:“本宮無妨,倒是這落北乃我秋氏龍興之地,如今卻是匪寇外族肆意之所,實在是讓本宮心疼至極,時時想起,亦覺愧對先祖。”
這落北的節度使早就換作了謝家的人,難道你就不覺得愧對先祖麽?晉南晨在心中想着,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連聲稱是。
“既然本宮到了落北,也不願賊寇污我秋氏先祖安眠之所。晉州牧以一州之長,可有什麽妙法”秋靜庭微笑道,言辭誠懇,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
晉南晨連稱不敢,秋靜庭依然保持着那樣虛心請教的模樣。最後,晉南晨也見戲做得差不多了,這才摸着胡須說道:“蠻人兇悍異常,一人便是一兵,沖殺掠奪,不畏生死,極其難纏。”說道這裏,晉南晨話音故意一頓,看了眼不動聲色的秋靜庭,對她沒有被自己的話有絲毫反應而微微的有些惋惜,于是續道“不過蠻人雖兇狠,但人數畢竟有限。若借落北邊軍,定可将賊寇掃蕩幹淨!”
說到最後一句時,晉南晨的語氣也陡然激昂起來,振臂高呼。仿佛已經看到了蠻人覆滅,落北太平的情景。大廳中一片安靜,晉南晨有些讪讪的放下手臂,躬身嗚咽道:“落北百姓受馬賊之苦日久,老臣每思及此,總是憂心泣淚。只可惜臣雖為一州之牧,下屬皆是尋常的府兵,人數有限……若是殿下能向謝節度使借調兵馬,定可掃蕩蠻荒野人,還落北一片清淨!”
秋靜庭随意的應和了幾聲,兩方皆是不動聲色,友好會晤,秋靜庭沒有流露出留客的意思,那晉南晨也自然不會去打擾,見聊得差不多了,便極有禮數的告退出來。他出得秋家的門,門外候着的小厮殷勤的迎了上來,打簾讓晉南晨進入轎中,這小厮是晉南晨身邊極寵信的人,也一向與晉南晨打笑慣了,于是也笑道:“還以為殿下會留老爺吃飯,也讓小的們嘗嘗公主殿下賜的飯食有何不同,卻不想老爺這般早就出來了。”
“你以為宮中貴人的飯就這般好吃麽?”晉南晨斜着眼看了眼賠笑的小厮,伸手去拍了他的額頭一記“吃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啊呀!”小厮誇張的叫喊了一聲,捂住自己的額頭,讨饒起來“老爺,小寶的腦袋可不值錢。”
“去節度使府上”晉南晨哈哈一笑,不再答話,只是挑起了簾子,瞅了一眼那黑門白牆上挂着“秋府”兩字的牌子,輕輕的哼了一聲,輕聲道:“想叫老夫去做這中間人?沒門!你們倆就先鬥着吧,看看是這龍強,還是地頭蛇強。”
晉南晨就這樣施施然的來了趟公主府,又施施然的走了回去。秋靜庭默默的端坐在座椅上喝茶。大廳的座椅與其說坐具,倒不如說是賦予了身份等階地位等等附加的展現。深沉的黑檀木,從顏色上就那樣不讨人喜歡,不同于後屋黃花梨那金黃光潤的色澤,也不同于軟榻那柔軟溫柔的舒适,坐起來僵硬的,連背都不得不挺直了,怎麽都不舒服。可是秋靜庭既然坐在這椅子上,那沐清封與重楓就都不能動,得陪着。哪怕是平素裏沒大小尊卑的重小姐,也得乖乖的受着,
“重楓”秋靜庭突然開了頭,微微的側了下頭。重楓看着她黑色的發絲随着她的動作飄起幾縷,又緩緩的落下,覆在白色的衣衫上,顯得輕柔而飄逸,她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很快的回過神來,專注的聽着秋靜庭的話“你說晉南晨的話裏,有幾分真假?”
重楓眨眨眼,沒有想到秋靜庭會問這樣的話,這樣的态度似乎還有點考量的意思在裏面。不過既然秋靜庭如此正兒八經的問了,那要是回答不出來豈不是讓自己威風掃地?所以重楓來來回回的想了許久,這才說道:“晉州牧說的基本都沒什麽問題,蠻人之所以難纏難滅,就因為他們上馬為寇,下馬為兵。只是人數向來不多,所以大家通常也就睜只眼閉只眼”說到此處,她話音一頓,十分嚴肅的說道“可也正因為這樣,若是派出邊軍,也不可能一口氣吃掉這些荒野的馬賊。晉南晨身為一州之長,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她是打小在邊境與這些既淳樸善良,又狡猾嗜血的異族人打交道成長的。他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做交易,他們在一起浴血砍殺彼此,因此重楓對他們的了解極深。
“嗯”秋靜庭垂下眼來,神情中倒是并沒有顯露出什麽吃驚,想來對重楓說的早就已經清楚。她當初既然決定了要來落北,又存了以身涉險的想法,不可能連這點常識都不了解。既然如此,又為何要考自己呢?重楓有些不明。她不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相反,她一向很務實,知道自己擅長什麽,不擅長什麽,所以她才能很好的活到現在。
“那麽……你覺得他又是什麽意思?”秋靜庭微笑起來,循序漸進的問話方式讓重楓恍惚面對了另一個沐清封,當然,這個先生比起真正的沐先生要讓重楓心動許多,不過她心中也自然而然的帶了點面師的緊張心情來,态度也越發的恭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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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重楓頓了頓,又想了想,這才說道“是為了讓你與那個謝節度使直接碰面。”她這才對此前秋靜庭為何對晉南晨的态度如此的平常,這人恐怕不過是她與那節度使之間一塊引路石,抛出來看彼此都是什麽樣的反應的。
秋靜庭只是輕輕的笑了起來,但她的笑容中卻并沒有什麽笑意,反倒是有些冷冷的嘲諷意味來。她輕輕的用手指敲打着扶手,黑檀很硬,顏色很沉,那抹白色叩擊在上面,反正顯得輕柔,就像是冬天的初雪,輕柔潔白。重楓的眼光自那抹潔白上移開,又轉向了沐清封,秋靜庭在想着什麽,重楓自認為自己知道的太淺,怕是還看不透裏面的深淺,只是她從那節度使的姓氏中卻猜出來一二,恐怕這背後,卻是秋謝兩家之間的鬥争了。只是……讓秋靜庭來到落北的謝氏女皇,究竟有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況呢?秋靜庭回去以後,迎接她的,究竟是女皇的憤怒還是獎賞呢?這裏面,是否還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隐情呢?
重楓的眼神越發的擔憂起來,她下意識的看向沐清封,也是隐隐的期望着沐清封能給她部分的解答。但沐清封只是疑惑的看着重楓,似是察覺到了重楓求助的眼神,又似乎有些不确定那般,定定的望着她,仿佛在确認着一樣。
忘記這家夥是個超級大近視了……良久以後,沒有得到回應的重楓默默的轉過頭去,無語哽咽。
反倒是秋靜庭注意到了這兩人的暗潮湧動,好奇的看了看兩人,問道:“怎麽了?”
重楓沒有答話,沐清封則秉承一貫實誠的回道:“我想,她大概是在看我,但是我不确定。”
“……”重楓淚流滿面,在心中默默吐槽,請不要說這麽讓人誤會的話好麽?
“哦……?”重楓看着秋靜庭轉頭看着自己,露出了那種似笑非笑的,帶着讓重楓下意識覺得毛骨悚然的笑容。重楓覺得自己有必要為直覺中并不怎麽美好的未來辯解一下,于是正經了神色,用一副很認真,很誠懇的表情說道:“其實……我只是沖那個方向發呆而已。嗯,你知道的,沐先生的眼神不好,所以她自己也看不清楚我到底是發呆還是幹什麽。”雖然當面說沐清封的壞話讓重楓的心中有那麽一絲絲的罪惡感,但是在泥潭裏長大的孩子很快就将其掩蓋下去,變得極其的誠懇。
“哦?”秋靜庭拉長了聲音,那笑容似乎有加深的痕跡,她看了眼誠懇的重楓,然後慢悠悠的說“那你為何要沖着沐先生發呆呢……?”她說到此處,打住了話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那餘音中似乎還有別的話沒有說出來,不過此刻的重楓并沒有察覺到這個事情,因為她看到沐清封也因為秋靜庭的問話而看向了自己,她知道沐清封那堅持而坦誠的性格,若不給她答案的話,從某方面來說,她比秋靜庭更加的難纏。
但若果要讓重楓情深深雨蒙蒙的對秋靜庭說,我擔心你會不會被你遠房親戚吃得骨頭都不深,所以去朝沐清封尋找答案,但是隊友不給力還是個大近視,讓自己一個人在這裏面對着你的質問……這些烏龍又丢人的話重楓是打死也不會說的。
“只是單純的發呆而已。”于是重楓斬釘截鐵的回答,咬牙切齒的強調了單純兩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沐先生!!!!我對不起你!!你徹底變萌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