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所不知道的事
刀光破風而落,重楓瞳孔瞬間緊縮,在那瞬間,她清晰看到刀鋒劈落的痕跡,那刀在她眼中是那樣緩慢,仿佛砍進了鋼鐵之中,沒落下一分都要付出極大的力道。重楓來不及細想這些是因為什麽,她只知道自己若是不抓住這樣的機會,就真的死了。
所以她一個後仰折身,以毫厘之差擦過刀刃,轉到了謝長安的身後。
“末道!”謝長安大吼一聲,手中刀刃落地,擊碎了重楓原本所站立的那處青磚。與此同時,身後的重楓刀刃已經橫掃過來,她的力量不若謝長安,因此立足扭腰,以全身之力帶動刀刃,威力亦是不小。但刀鋒進行到一半時,卻被肉山橫攔住了去路。謝長安反手過去,猿臂長伸,握住了刀刃,任憑重楓如何用力,那刀刃再不得進一步,謝長安的手掌就有如最堅固的防禦,只有從刀尖處滴落的鮮血顯示出了這仍舊是一個血肉凡人的事實。
兩人眼光一對,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必殺的決心。
“夠了。”秋靜庭的聲音終于沉沉的響起來,兩人仍是未動,秋靜庭眯了眼去注視着兩人,慢慢的鼓起掌來。這零落的掌聲一起,漸漸的就帶動了其他人,終于彙成如雷鳴一樣的聲音。在這聲音的交彙中,兩人緊繃的身體這才慢慢的放松下來,沉默的轉身朝秋靜庭行了一禮,各自回座。
秋靜庭的眼光沒有在重楓身上過多的停留,重楓坐回秋靜庭的身後,整個人就仿佛埋入了一片陰影中。這樣的位置很好,讓她可以毫無痕跡的去打量四周的一切,她看到謝長安默默的喝酒,臉上一片冷漠,剛才他們都想殺了彼此,這是無需質疑的事情,可是,為什麽?她的眼光掃過,看到沐清封緊閉着雙眼,她的臉色白的幾近透明,但她的身子依然立得挺直,似乎是一棵不屈的松樹。
重楓想起了什麽,微微的傾了下身子,小小聲的說了點什麽。秋靜庭不着痕跡的看了眼沐清封,點點頭。
一頓宴席很快就草草結束,秋靜庭禮貌告辭,謝長安依然是恭敬相送,此前的不愉快仿佛就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至于重楓,她早就扶着沐清封回到了秋家小院中。
謝長安站在門口看着秋靜庭的鸾車漸漸消失在視野盡頭,轉身大步回房。他的親眷滿臉的困惑與不安,他們想不通為何謝長安要對長公主的那個侍從下殺手,也不知道外表平靜從容的長公主又會使出什麽手段,但他們卻不敢去質問謝長安。這是他們在落北的撐天大樹,所以他們只是惶恐不安着,卻不知如何是好。
謝長安沉默的走過,登上小樓,這是他常年待着的地方,登高望遠,目光極處,連偌大的長空城都會變得渺小起來,只有蒼穹與大地,遼闊得沒有盡頭。
“大人,您急躁了。”身邊處陰影微微扭曲,一個黑衣的男人緩緩現出身形,躬身說道。
“你們星見的家夥,就這麽喜歡躲在陰暗處嗎?”謝長安沒有回頭,沉聲的問道。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遠方,去望着一個沒有盡頭的目标。
“星星總是隐藏在夜幕的深處,而命運,也總讓人難以窺探。做為命運的仆從,我們的準則也是如此。”男人的聲音恭順,或者說,這是星見一向的态度。
“那個女孩,是什麽星星”謝長安對男人的只是一曬,他早就習慣他們的想法與說辭。男人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着。
謝長安回身,安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靜默了一會兒,嘆息“你也有白發了。”
男人下意識的舉手去碰觸鬓邊的銀絲,失笑:“落北蠻荒,你我也已待了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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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郝先生将你放在我身邊十年,你還是星見的狗麽”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至于我是人還是狗,又有什麽區別呢”男人依然好脾氣且恭順的回答,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微笑“我這裏栓着名為命運的狗鏈,而你,則系着家族的狗鏈…所以,十年來我依然是星見的狗…卻也是你的朋友。”
謝長空對男人的話沉默以對,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認同,他默默的等待着。
“那女孩,是七殺。”男人終于說出了謝長空想要的答案。
“七殺…她為什麽還能和常人一樣,沒有變成白癡,沒有被殺心浸染?”謝長安沉沉的問道。
“誰知道呢?你應該去問上蒼才對。”男人聳了下肩膀,對此并不在意,作為星見,他們是命運最為順從的仆人,只要順從就可以“還是說,你懷疑尊主的判斷?”
“…不”謝長安扭過了頭,伸手去扶住欄杆“星見的主人不會出錯的…”他唇間突然勾出了抹淺淺的笑意“大帥的孩子…也是大帥麽…”他沉默着,似乎陷入了回憶,随後他扭過頭看向了男人“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了,當年為什麽你們也要插一腳的原因。不經歷殺戮與血腥的七殺,叫什麽七殺!”他的聲音陡然上揚,用力的捏緊了欄杆“至于…哼,你們當真是好算計!”他将你們這兩字咬得極重,似乎還另有所指。
“一切都是星星的指引”男人回了一句典型的星見的回答,然後看着謝長空的眼睛“我們都是同謀。”
謝長空默認了這樣指責,他只是咬緊了牙根:“不能讓她待在秋家丫頭的身邊…我要殺了她。這天下不能再亂起來,而未來…也不該再姓秋。”他看着男人,臉色上猙獰一片“她一定會随同出城剿賊,到時候,殺了她。”
“…你是讓我違背自己的信仰嗎?”男人嘆息着,看着謝長空的眼中流露出了悲哀,就像在看一個什麽可憐又可悲的人一樣。
“如果她真的是七殺,又怎麽會被你殺死?如果你殺了她,她又怎麽會是真的七殺?”謝長空目光陰沉的回答。
男人搖搖頭:“典型的太學文人的狡辯。”他的目光望向了高而遼闊的天空,飛鳥斜斜的從頭頂掠過,顯得自由而逍遙“但是我卻無法反駁,或許在你的身邊太久,我的鏈子已經松,竟然有些想去試試看。”他張開雙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上面有無形的枷鎖拷在上面,他輕輕的笑起來“真是悲哀啊,我的友人,你的脖子上,那根鎖鏈卻依然那麽緊。讓你連踏出城門也做不到。也罷,殺滅星子…總得要些星見的手段。”
他的聲音漸漸的變輕,整個人也如同隐沒在霧氣中那樣,逐漸變得稀薄和朦胧,最後如煙一般消散在空氣中,看不見了。
謝長空面無表情的看着男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再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去,雙手牢牢的握住了欄杆。他擡起手,緩慢的摸着自己的脖子,就像在摸一根牢固的長長的鏈子,鏈子的這頭禁锢着他的靈魂,鏈子的那一頭,卻在遙遠遙遠的南方,那個城市,那人手中。
眼前的景色在視野處延展開去,大概是很多人都難以得見的美麗,可再怎麽美麗的景色,也總有看膩的一天,更何況是看了十年的長空城。長空城中本來沒有謝府,現在卻多了個奢侈越制的謝府;長空城中本來沒有高樓,現在卻多個看遍四野的高樓;長空城本來是個自在的城,現在卻多了個不能出城的囚犯,劃城為牢。
重楓是先扶着沐清封出來的,她們回到秋宅中,靜靜的等待着秋靜庭的歸來。盡管沐清封說她沒有事,但是重楓心中依然有些擔心。她差不多已經确定在那一瞬間,是沐清封救了她。她一向不愛欠人什麽,尤其覺得人情債極度難以補償,所以內心中就尤其的不安。所以她在沐清封身邊來回轉悠,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不要擔心什麽,只是受到些反震,所以不太舒服。”沐清封閉了眼,緩緩張開,看着重楓,低聲說道。她的聲音中還有些虛弱無力的感覺,但是那平淡的語氣卻很明顯的洩露出了她只是不滿重楓來回轉悠的事實。
“嗯……”重楓看着沐清封,眨巴眨巴了眼,然後往回退去,坐回座位,試探着開口“那人……謝長安破你法術時,說了聲末道。”她記得這句話,因為沐清封也曾經說過同樣的話,這個世上,敢這樣用藐視的态度去評價星見法術的,也只有一個地方。
沐清封擡眼看了眼重楓,然後又垂下了頭去,低聲答道:“嗯,謝長安,曾經是太學院的學子。”
重楓猛的起身,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太學院的學子?意圖殺她和帝國公主的兇手?十年前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她定了定神,這才問道:“那他怎麽敢?就不怕将太學院拖進來麽?”
沐清封看着重楓,她的眼神迷離,但神情卻分明像是對着一個白癡:“孩子總有長大的時候,學子當然也總有畢業的時候。難道你日後畢業殺人放火,也要讓太學院為你負責麽?”
現下自己殺人放火,也不見太學院為自己負責。重楓在心中惡意的想着,讪讪一笑。
“……倒是你”沐清封頓了頓“你和謝長安之間,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
“本宮也想知道。”
随着說話聲,秋靜庭緩緩走了進來,臉色沉靜,眸中含着即将到來的風暴。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規範下更文時間:1,3,5更文,要是周五沒更,就順延到周六日的某天,OK~大家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