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在途中

“去吧,将我大翰之威儀展現給那些不自量力的外族看吧。”謝長安看着面前的年輕人。落北特有的大風将他身上的大麾吹得呼啦作響,他将手臂一展,指向了十年來不曾踏出過的牆“我大翰的軍人,不會被一堵城牆所困!”

“定不辱命!”年輕人輕而有力的回答,用力的将拳頭叩擊在胸甲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然後他跨上馬背,又側頭看了眼在自己斜後方安靜跟随的重楓,展臂吼道“全軍!出發!”

馬蹄聲響了起來,從一開始的零碎小聲,到之後的漸漸鼓動,最後彙成了一片雷鳴的巨響。這是一只僅僅只有一千人的小隊,但馬都是北方最彪悍耐跑的戰馬,甲都是精鐵反複錘煉的铠甲。只是看着這只隊伍,沒有人會懷疑這支部隊的戰力,也沒有人會懷疑謝長安的誠意。

“将軍在長空城中待了十年,可是西北邊軍卻無一人敢反,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年輕的偏将輕松的駕馭着自己的戰馬,偏過頭去看着落在自己半個馬身後的少女。

出了長空城,便是一望無垠的寬廣平野。和荒涼貧瘠的定威城不同,漱芳河貫穿全州,起源于北狄西北方的納錯雪山。到落北平原處沖出了一大片的沖積平原來。它地勢平坦,只有西南處有部分海拔不高的小丘連綿,加上地處苦寒,北方沒有山脈阻擋寒流,導致春夏日短,不長叢林,是一片廣袤豐腴的牧草之地。這裏出産着整個北郡最好的夜良戰馬,從重楓的視野望過去,還能看到遙遠的盡頭處,那些雪山影子,這是極美的風光,以一種奢侈的平靜沖擊着重楓的視線。

“……但聞其祥。”草原上特有的風随着馬的起伏吹動過來,将少女的發絲撩起又伏低,形成了一道富有韻律感的畫面。重楓的面容平靜,雖然這個偏将據說是晉南晨的子侄,可是那麽多年過去,誰知道這個人值不值得信任呢?所以重楓回答道,也期望從年輕人的口中尋找一絲端倪。

這樣順從的态度讓年輕的偏将笑了笑,雖然他也才不過近三十的年紀,但在他看來,重楓的年齡已經算是十分的幼小了,平常她這樣大的女孩子,還待在繡樓中,滿懷着期待與憧憬的去想象未來的夫婿的樣子吧。和那樣的女孩比起來,重楓成熟穩重的不像個少女,她身上那種鐵血的味道,是年輕人所懷戀和追求的,也是他願意與這個少女對話的原因。

“十六年前,北朔草原的王庭……”他說道這裏,笑了笑,那笑容中帶有大翰人對草原另一頭蠻荒特有的輕蔑“當然,這也是他們所宣稱的,北朔草原早就不複以往的強盛了,他們的榮光和血脈都随着當時的攝政王阿依翰的死亡而分崩離析……嗯,我們說得遠了。當時的王庭出兵一直打到了長空城的城下。”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沒有太多的出人意料,無非就是謝長安如何英勇之類的話語。重楓安靜的聽着,回過頭去看了眼越來越遠的長空城,她從偏将的耳中聽到了對謝長安的憧憬之情,她開始想跟着過來也許真的不是一個好主意。想想也是,那樣的一個人,又怎麽會将一個懷有異心的人放在身邊那麽多年呢?

“我不想知道叔叔曾經跟你們說過什麽”最後年輕人認真的看着重楓,緩緩說道。重楓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對方的一絲暗藏的敵意鎖定了自己“剿賊的事情我也會盡力的去幫你們。只是我們是大翰的軍人,希望我們的性命是為了保衛這個帝國,而不是被那些無謂的內鬥消耗掉。”

重楓輕輕的勾了下唇,面前年輕人有種執着而純粹的感覺,這是在家國觀念極強的軍隊中才能養成的氣質。可是重楓不一樣,在這個國家生活了近十六年,雖然她也為這個帝國的強大繁榮而驕傲,但生存之地的民族血脈混雜,自幼見識的無不是黑暗,所以她笑得有些無謂。

“在下明白。”重楓回答,她頓了頓,又笑道“不知這天下,是誰家的天下,将軍所要維護的,又是誰的尊嚴呢。”

偏将的臉一下子變得有些僵硬,他看了眼重楓,少女依然做出了無辜且淡定的表情,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這是這個帝國現在最敏感的話題,身為大翰的軍人,是應維護原主人秋氏,還是現在的主人謝氏呢?又有誰敢在這個關頭亂論?就算是軍部最高級的官員也不敢,更何況他一個小小的偏将?

“我們只是去剿賊而已,你說是麽?”重楓慢慢的将話繞了回來,和善的朝偏将點了下頭“這是一件有益于全落北的事,我們什麽都不懂,全都要仰仗将軍了。”

“仰仗說不上,但是剿賊之事,本将義不容辭。”偏将沉默了一下,回答,他的話音還有些僵硬,說完這句話以後,便再也不願意去看重楓,扭過了頭去。

重楓也好脾氣的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話。她激怒偏将,只是因為她現在代表着秋靜庭。帝國公主的尊嚴不容挑釁,不容質疑,一旦讓對方察覺到她好欺負,在必須的選擇關頭時,這種潛意識中的藐視就會展露出來。至于敵意?重楓并不是太當回事,很多東西都是建立在強大的實力上,尤其是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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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說什麽?”平淡的聲音從身邊傳來,重楓轉過頭,看到不知何時驅馬上前來到自己身邊的沐清封,沐清封正認真的看着前面的道路,努力的眯着眼,也不知道是馬上太颠簸還是因為視力又下降的原因,她眯着的眼睛比平時裏任何時候都更甚,眼睛完全就成了一條直線,看上去既可愛,又有些讓人擔心。

“……你眼睛不好,難道耳朵也不好嗎?”重楓完全沒有在帝都時,對待沐清封那種學子對先生的天然畏懼。這是哪裏?這是落北的草原,這是重楓曾經艱難存活過的地方,換句話來說,這對重楓而言,就是主場,既然如此,幹什麽還要敬畏?

沐清封沒有回話,她還專注于眼前的景色。重楓看着她那騎姿,搖了搖頭,雙腿一夾,馬兒小跑着往前了一段,她側身撈過沐清封馬的缰繩,沉聲說道:“将重心下壓,放輕松點。”

“……我不要你管。”沐清封毫不領情的回道,伸手要去抓重楓手裏的缰繩,重楓有些擔心她胡來受傷,只好讪讪的将缰繩交還回去。她看着沐清封有些氣鼓鼓的樣子,只是身體動作還是按照重楓說的有所調整。看樣子是因為剛才那句大不敬的話而生氣了。

“小孩子。”重楓輕笑了一聲,也明白這樣直白的生氣的沐清封,斷斷是不會像那日在月倫湖畔那樣不動聲色,最後打自己的掌心的。

“……小孩子的學生。”沐清封不屑的回了一句。

“……”重楓讪讪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不管如何,輩分比較小,就是各種的被占便宜呀。

就在一行人在落北的草原上游蕩的時候,在遙遠的帝都,另一隊人馬也奔馳着,由十個最頂尖的護衛所圍拱護送的女性連馬也沒有下,就在衆多人奇怪而猜度的眼光中,出了那高大的城牆。城門處守着的士兵甚至不敢開口詢問,就眼見着他們以一種極其嚣張的姿态沖出了城門。

馬蹄翻飛,從帝都到長空城,一路有驿道鏈接,這是只允許軍隊與官員行走的道路,路兩旁種植着繁密的白楊。道路是朝廷耗費了十萬人的苦力夯實而成的,十分的平整,駿馬奔馳在上面一點也不覺得颠簸,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想要去的地方。

“大人,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盡管道路平整,但是七八月的天氣依然是熱得吓人,縱馬狂奔過後,汗水就不可避免的浸染了衣物,粘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身旁的侍衛官善解人意的問道,話音中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敬或者其他。

“不必了,皇上的命令要緊。”

溫潤的嗓音響起來,溫和得如同春風那樣,盡管是在全力奔馳之中,那聲音依然是平穩而有禮,不帶絲毫的混亂,仿佛呼吸都不曾急促,就宛如一個最優雅的貴族女子。一貫的鵝黃色的衣裳被輕紗鬥篷所覆蓋,但偶爾的風吹過輕紗,也會露出那精致的下巴和嫣紅的唇,這是一種潛藏于平靜下的烈焰,極致的矛盾,極致的誘惑。(orz,岑妹子,俺是真心喜歡你啊,看我一寫你就開始亂編)

岑婉商的手按住了胸口處,那裏有一封寫給遙遠長空城某人的信。和以往文書都由岑婉商代筆不同,這一次是謝君撷親自書寫的,并且派遣了她這個最為親近的下屬送信。這樣的重視和安排,讓女人的心中有些微微的醋意。但這樣的想法才剛剛泛起,就被她以絕對的冷靜自制湮沒在了內心的最深處。

她擡起眼看了眼周圍密切關注着她的侍從,露出了一個安靜而溫暖的微笑,說道:“辛苦諸位了。”

“……謹遵吩咐。”侍衛官仔細了看眼岑婉商,确認她并沒有強撐和不能忍受的跡象,稍微的放下了心,用力一揮手。

于是這支原本因說話而有些許緩慢的隊伍,又再一次的提高了速度。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加班加到死了,原本答應的周三更新無果,願諸位上帝原諒我把

小改了下錯字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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