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異變初現

想要在荒蠻的草原上尋找到流寇一般的敵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者應該說,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才對。在草原上行走了兩日後,迷茫亂走的感覺終于在紮營後爆發成了責問的怒火。

“在這樣大的草原上尋找一支賊寇,兩日不見蹤跡也是很正常的事。”年輕的偏将冷笑着面對皺着眉頭的沭清封,看着這個從大名鼎鼎的太學出來的先生。軍人與文人,原本就是天生相克的兩個類型,更何況身為偏将的年輕人對重楓一行并不抱着什麽好感。

他将頭轉向一邊,兩天前頂撞過他的少女此刻正窩在一邊,拿着個板子和一小截黑炭樣的東西,埋頭畫着什麽。對于先生和他之間的争執,少女甚至連頭都沒有擡起過,那種無所謂的淡漠簡直到了極致。讓年輕人幾乎升起了一種薄涼的感覺。當然,他之所以會這麽想,則是因為今天的局面完全是想要對那個讓人難堪的小丫頭一個小小的回敬而已。

“晉大人”就在年輕人有些傷腦筋的回想的時候,屬于沐清封那特有的平靜聲音響了起來“這裏我們曾經來過,你是在懷疑我的記憶力嗎?”

年輕的偏将露出了傷腦筋的表情,他按住了太陽穴,用着略帶着無奈的無辜語氣說道:“您真的那麽确信嗎?我記得您的眼睛不大好。”

這句話讓年歲不大的沐清封惱怒的紅了臉。但這确實是她無法反駁的事實,而她作為探查的有些手段是屬于星見的隐秘,也不可能對偏将言明。她深吸了口氣,按下心中憤憤的情緒,扭頭轉向了她的弟子,看着對方頭也不擡的樣子,不禁将心思中潛藏的憤怒發洩到了她的頭上:“畫了這麽久,到底畫完沒有?”

“啊…不要着急嘛”少女懶散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擡起頭去看着沐清封,拿着自己可以稱得上“畫筆”的玩意搔了搔頭“太久沒畫,筆觸都有點生疏了”少女嘀嘀咕咕且不甚滿意的回答着,在看到沐清封那引而不發的眼神後明智的将畫板倒轉了過來“不過…也不是不能看就是了…”

年輕人好奇的探了個頭過來,粗糙的紙上被細心的畫上了一個個規整的小方塊,組成這些小方塊的線條極細,卻又異常的筆直。然後在這些方塊的上方,一幅落北草原的地圖展現在年輕人的眼中。

“這是…”作為常年駐守在落北,看過無數次軍方用圖的将領來說,這張地圖簡直是太熟悉了。曲折蜿蜒的漱芳河,附近的丘陵,城鎮,村落…甚至還有一些大的賊寇窩點,都被一一标出,巨細無遺。

難道對方看過軍方地圖?偏将震驚的想着,随即心中升起了憤怒的感覺。地圖在這個生産力并不發達的時代裏,可以說是最為重要與機密的東西,越精細的地圖,就越是這樣。民間也不是不能繪制地圖,但人力物力所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軍方的精準。可眼前這幅,很明顯已經達到了軍方的水準,而随意的洩露則代表了對軍方的侮辱,也無怪偏将心中一片怒火。

“這不是軍方的地圖,這是我自己做的”少女擡眼淡淡的掃了眼偏将,她在定威城住了那麽多年,多少也明白眼前人隐藏着的怒火的原因“我不知道軍方的地圖是什麽樣的,但想來總有些不一樣。”

偏将又低下頭去細看。确實在細節處有些地方是有不同,最為關鍵的,是地圖的南北朝向不一樣。這并不符合大翰人的習慣,所以看上去總有些別扭。這樣的細節,除非眼前的少女對原圖熟悉到極點,否則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畫出這樣一幅反轉的地圖。

偏将目光複雜的看了眼表情淡漠的少女,而一旁靜立了許久的沐清封則走了過來,拿過重楓別在耳後的炭筆。她掃了眼地圖,因為地圖方位反轉的原因而微微的皺了下眉頭,随後她落地在某個區域畫了一道弧形:“這是我們第一天走過的地方,當時清晨陽光偏東,長草倒伏指向的方向,然後”筆在紙上又畫了一次弧線,回到了原點“這一路我都有觀察過,一開始長草的方向不一樣,但現在…而且最為重要的,這附近只有一個水源,我們兩天裏不可能找到兩個水源。”沐清封盯着偏将。

偏将啞然,他掃了眼沐清封,又掃了眼重楓,嘆息着:“我知道了。但是你們要明白,賊寇流動性極強,就算我們不兜圈子,也很難找到他們。”

“這個你不用擔心。”一直很安靜的重楓笑了起來“我們不找他們,難道他們就不找我們了麽?”

就好像是附和重楓的話那樣,沐清封平板的聲音接口道:“事實上,從昨天傍晚起,就一直有條小尾巴跟着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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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這!”偏将幾乎要跳起來,沖出營帳去質問負責前後巡視的斥候。

“稍安勿燥,就讓那尾巴把咱們想要找的人都引出來吧。”重楓站起身,按住了偏将的肩膀,偏将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壓下來,将他生生的按了回去“将軍可以盡情的繞圈子,只是要提高注意力。我們的生命,可就全在将軍的手裏了。”

偏将看着自信的兩人,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第二天的清晨,淡淡的薄霧籠罩,一行人收拾了行裝開始啓程。一千人的小隊,随處可以聽見嬉笑聲與整理鐵甲時發出的聲音。霧氣很淡,遠遠的還可以看到遠山淡藍的影子,對于這支騎兵小隊來說,這樣的霧天并不會他們造成什麽妨礙,反而遮擋了七月毒辣的陽光,是十分舒服的事情。

“…有點不妙啊”當重楓走出帳篷的時候,她聞着空氣中滋潤的水氣喃喃的說道。身後傳來了鐵甲踏在草地上的響聲,跟着偏将的聲音傳來:“有什麽問題嗎?”經過昨天的交談,他發現這個女孩對于落北草原異常的熟悉,所以看到少女的異樣,情不自禁的問道。

“這樣的霧氣,夏天是沒有的吧?”少女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皺着眉頭回答。偏将發現她的身後綁上了殺敵用的陌刀,是因為感覺到不安嗎?偏将想着。

“不用太過擔心,放心前行吧,這樣的霧氣…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沐清封的話聲傳來,她的态度鎮定而自信,這是基于專業領域上的絕對把控之姿,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信服。

偏将沒有什麽反對意見,如果說晨霧之類的東西歸結于人為,他覺得這是一件很荒誕的事情。有這樣大的偉力,征服世界只怕都不是夢想吧,還用得着來對付他們這支小小的騎兵隊伍麽?

盡管如此,在行走的途中,依然可以聽到身邊兩個少女嚴肅的讨論聲。

“都可以控制天氣了,這個陣法一定很大吧?”持刀少女憂心忡忡。

“…沒有你想象中那麽誇張,這只是基于多水環境的一種借勢,對人體本身沒有什麽傷害,最多迷惑下感知而已。”平板而細致的解釋,這是沐清封解說的聲音。

“哦…”似懂非懂的回答聲“然後呢?”

“然後…”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接着女性那平淡無波的聲音繼續響起來“大概我們就會不停的兜圈子吧。”

談話于是就告一段落了,偏将無奈的苦笑着,他看不出他們有偏離方向的跡象,無論是遠山,還是頭頂處穿過稀薄霧氣的陽光都在告訴他,他們沒有走錯。可是聽到身邊人的說話聲,若非是因為昨晚的事情,偏将真會以為她們在說一場夢話。盡管如此,他心中仍然存在着疑慮,不過他依然選擇沉默的将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偏将側頭去看對話的兩個女性,沐老師板着臉,沒有什麽表情,但偏将知道她是太學院的博士,既然是博士,那知識必定是寬廣的,想來也是那柔柔弱弱的長公主的親信吧。這麽想着的話,不由的又将視線移向了那個太過年輕的少女。這樣的年紀,就算是揮舞着刀的話,也不太可能會有多高深的技巧吧……盡管在初一見面時,就會這樣想,可是見識過那日宴席上如狂風驟雨一樣的對擊後,這樣的印象便蕩然無存。只是見到少女那單薄瘦弱的雙肩時,他依然很難去想象,她究竟是以怎樣的力道去抵抗着高大如鐵塔一樣的謝長安的攻擊。

重楓并不知道身邊有個眼神在悄悄的打量着自己,她的手臂微微的擡起,輕輕的撫摸過自己佩刀的刀柄,那熟悉的冰涼觸感讓她有絲輕輕的戰栗感,但是她很快的止住了這種來自于心底對于即将來到的戰鬥的渴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遠離了珍愛東西的苦惱。離開秋靜庭不過兩日,她就已經開始想她。這種思念是如此陌生又難受,似乎在随時蠱惑重楓重新回到那個人的身旁。和此前默默的愛戀不同,現在的重楓似乎有些資格去要求點什麽,去任性點什麽,可是重楓還是默默的忍受了下來。她曾答應過要給秋靜庭時間,其實又何嘗不是給自己時間?

人有五蘊六識,為此形成聲色幻境,哪怕是死過一次,重生一次,也不過讓愚鈍如重楓明白生之可貴,愛之情濃。由此越發的珍惜,越發的不可自拔,心之所向,即為樂土。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有點懈怠,嘿嘿嘿……

順道求個回帖麽~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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