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這一夜春風旖旎,不知說了多少情話,也不知纏綿幾度,直至兩人疲憊不堪,這才相擁沉沉睡去。待到次日,重楓覺出朦胧意識時,全身酸軟難耐,又被秋靜庭緊緊擁在懷中,連動彈都有些困難。

重楓憋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從秋靜庭懷中掙出來,她常年習武,又是刻意為之,因此并沒有吵醒秋靜庭。她愣愣的坐了一會兒,只覺着這一夜就仿佛是夢境一般,回憶越深,便越是忍不住泛起笑意,難以抑制。昨夜屋中炭火燒得極暖,可到了清晨,又有些冷意。重楓側頭看了眼秋靜庭,見她睡得正香,于是給她攏了攏被子。她左右側頭去找衣服,卻不經意發現自己身上的紅印,又不由的臉上一紅,彎腰去拾衣裳,穿戴規整,輕手輕腳的往門外走去。

方一開門,一個翠色的人影就一下子湊了過來,歡喜的叫道:“殿下!你可算……”話到一半戛然而止,随機變成了帶着羞惱的憤憤之聲“你,你……怎麽是你,殿下呢!”

重楓聞言,臉漲得通紅,急忙做噤聲的動作,一手慌忙的帶上了門。她輕聲道:“好姐姐,你莫要叫了,庭兒……”她見尋香對她怒目相視,猶豫片刻,随即換口道“殿下她正睡着呢。”

尋香聞言,皺着眉頭盯着重楓,重楓不知道她死死的看着自己,究竟是想要看出個什麽,也不知道尋香到底是否知道自己與秋靜庭的關系,心下忐忑,只得任尋香打量。尋香見到重楓那個樣子,心中當真是又羞又惱,但是思及殿下,終于還是強壓了火氣,道:“那你出來做什麽!你……你還不……去伺候殿下麽?”她說到這裏,也着實覺着自己說得有些過了,捂着臉,也是紅了一片。

重楓見她這樣,心中透亮,頓覺尴尬,她咳嗽一聲,壓低了點聲音:“我,我就是想做點吃食給殿下。”

尋香點點頭,将她又往房中推,說道:“知道了知道了,這些事由我們當奴婢的來說就好,你只要吩咐一聲就夠。”重楓被推入房中,只聽房門啪一聲關上。她想着尋香前後态度的變化,知曉尋香定是因為了秋靜庭的關系才這樣,那她究竟把自己當做了秋靜庭的什麽呢?這樣想着,腳步就有點徘徊,但內裏很快傳來了清冷的聲線:“來來回回的做什麽,昨晚當小賊還沒當夠麽?”

“哪有……”重楓急忙朝房內走去,見秋靜庭只披了件內衫靠在床邊。她随即皺了眉頭,趨上前去,将被子拉過來,蓋在秋靜庭身上,道:“你可不比我,身子骨那樣弱,得保暖才是。”

“你總是看輕我。”秋靜庭埋怨了一聲,卻也順從的任重楓将被子覆在自己身上,就那樣輕輕的靠在重楓的身上。重楓不得不拉起被子,将兩個人都捂得嚴實了,彼此将額頭輕輕一碰,便相對而笑。

“出去幹什麽了?”秋靜庭合上眼,将手握住重楓,手心相貼,指節交纏。重楓低頭吻了吻她的眼簾,道:“我本想去給你拿點小食……”

她話未完,卻引來了秋靜庭的笑聲:“昨晚明明是你更勞累,怎的卻反而是你來伺候我了?嗯……這确實是我的不對。”她動了動,擡首看着重楓,又湊上來親親她的臉頰“原諒庭兒可好?日後斷不會如此了。”

這樣帶着淡淡調笑之意的話,卻又用這樣的示弱撒嬌的模樣說出來,重楓頓覺心中一蕩。她急忙閉眼收斂了心神,輕聲道:“你,你莫要又來戲弄我了……”她察覺到身邊氣壓漸低,心中驚覺,睜開眼看着秋靜庭,又急忙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秋靜庭不怒反笑,伸手過來捏了捏重楓的臉,細細的看着她的眼睛說道:“你對我慣來小心翼翼,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她說到此處,便止住了話頭,皺了皺眉,掩去眼底的惆悵之意,不再繼續,反将眼光移向了桌上。桌上放着的是重楓昨夜帶來的書信,重楓順着秋靜庭的眼光望去,低呼一聲:“是了,這件大事險些忘記了。”

“那你現下便可細細與我說了。”秋靜庭将頭靠在重楓的肩窩上,低聲道“我聽着。”

“最近北朔恐有異動。”重楓說完,只覺得身邊那人身子一僵。她便小心的頓住,細細打量秋靜庭,見她并無其他表示,于是這才細細道來“這三年來,我們定居定威城……”定威城與帝京相距甚遠,帝京向來采取漠視的态度。但它卻和西域三十六國極近,城中不知有多少他國細作,但同樣的,定威城的細作也是遍布了西域諸國。因此,這其中的種種異動被迅速的傳來,又經過整理,太學院,或者稱作改命者的勢力很快從其中察覺到了老對手的痕跡。

“你是說……星見?”秋靜庭皺眉問。重楓點頭,秋靜庭沉默不語,許久方道:“當年她……帕夏汗回去的時候,斷了一只手臂。”

重楓見她問起,猶豫片刻,随即回道:“她倒無礙,北朔無冕之王的稱號可不是白叫。莫說是北朔,西域三十六國皆對她俯首稱臣”她隐去了帕夏汗替沙吾提滅國又建國,在西域各國中施展的種種手段,見秋靜庭這才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于是緊了緊手臂,将秋靜庭摟得更緊了些,仿佛借此來驅散心中的不安一般,繼續道:“你放心,星見之事恐怕與她無關,若是她行事,只怕不會這般低調。星見在西域三十六國中如此低調,顯然也是為了避開了她的耳目,若不是太學院常年與其相鬥,只怕也難以察覺其中痕跡。”

“那麽……”

“若是西域三十六囯被說動,首當其沖的,便是定威城。”重楓在秋靜庭耳邊輕聲說,然後注視了秋靜庭的雙眼“這個消息,恐怕不日就會傳到皇上耳中。沙吾提如今是疏勒之主,因三年前的舊事,如今一旦行動,只怕不會善了。”她見秋靜庭若有所思,于是又道:“北方三州,互為犄角,缺一不可。孰輕孰重,早已一目了然。”

秋靜庭抿了抿唇,她輕輕的掙了掙。重楓順着她的力道放開手,任由她坐起,她心中惶惶然,卻連自己惶然什麽都不清楚,她強自将心中那些紛亂的念頭抛去,将衣物披在秋靜庭肩頭。秋靜庭卻将心思放在了別處,她起身來回踱步,又皺着眉頭思索許久,這才緩緩轉頭看着重楓,道:“你這是當了誰的說客?”

重楓一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确實是兵部與太學院雙方的說客,只是如果成功說動秋靜庭,讓她對南蠻失信,又把眼下炒起的輿論自己破掉,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不算什麽好事。可是就任由秋靜庭的想法,對她也并非好事……而她挂記着定威城的安危,也确實希望秋靜庭回心轉意。她這麽一頓,秋靜庭的臉上頓時一沉。重楓張口想要解釋,但仔細想來,她雖然并不是為了說客之事而來,但行的卻是相同的事,因此幹脆将嘴一閉,來了個默認。

“好好好”秋靜庭不怒反笑,連續三個好字,将手掌重重往桌上一拍,只激得桌面上雜物嘩啦作響“好你個重楓,你就如此輕賤自己麽!”

重楓唇一抖,臉色發白。她愣愣的看着秋靜庭,死死的咬着下唇,只是臉色越發的白。她只覺得手腳都異常的冰冷,連脊骨都飕飕的冒着涼意。她用力的閉了閉眼,然後睜開,看着眼前的秋靜庭,低聲道:“你便是這樣看我的麽?”自己将一顆真心相送,結果就換回來一句輕賤之言麽?昨夜的抵死纏綿,情話低語,到頭來,都認作了糟蹋己身麽?究竟在眼前這人的心中,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位和一個什麽樣的人呢?重楓想到此處,又回想起清晨起床那一瞬如在夢境之中的虛幻感覺,心中苦澀至極,卻雙眼幹澀,連哭也哭不出來。

她的臉色落在秋靜庭的眼中,秋靜庭瞳中瞬間閃過一絲後悔,卻又很快的淹沒。只因她也身在這局中,她可以接受這人是為了其他目的而來,甚至也可以接受她的勸說,卻唯獨不能接受她作為別人的說客而來,這樣她會覺得昨夜的一切仿若安排。她設了一個局,卻将自己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當真是可笑至極。

重楓靜默一會兒,站起身來,将衣物一件一件整理妥當。秋靜庭就站在一旁,不言也不語。直到重楓将一切準備妥當,從秋靜庭身邊擦肩而過時,秋靜庭這才說道:“從後門走,莫要讓他人看到”她頓了頓,又道“謝浩然如今不簡單,千萬小心,不可輕易妄動。”

重楓微微的側了下頭,見秋靜庭目不斜視,心中更是惶然凄楚,只低聲道了句:“殿下放心,微臣知曉了。”她不想再待,快步走出房門,遠遠的見尋香端着什麽東西過來,腳下使力,一個旋身躍上了屋頂。

出了公主府,她發足狂奔,一直跑到月倫湖畔,這才停下,愣愣的看着湖面,一時之間,這覺得這天地之大,卻越發得茫然寂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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