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謝期年唇微微抖了抖, 想說什麽,又停住了。

“七七,你是不是不結婚了?”韓亦程沒法平複, 急急地顫抖着問。

他知道謝期年多麽清傲。如果還随身帶着這些對他們之間而言有着太過于特殊意義的東西, 就絕不會和別人纏繞在一起。

謝期年沉默了一瞬, 還是真實地搖了搖頭:“我沒有要結婚。”

沒有要結婚。

簡單的五個字讓韓亦程心裏升騰出自己也不知道原來還能熱烈的火焰。

深呼吸一口氣,謝期年正色:“在醫生完成他的處置之前,我們什麽都不要再說了。”

韓亦程的惶恐即刻又漫了出來:“我聽話, 不行嗎?”

“等醫生确認沒問題了,我們聊聊吧。”謝期年深深地看着韓亦程,“我不能承諾你任何事情。但是我想,我們确實該坦誠地、鄭重地聊聊了。”

韓亦程用力點頭,激動地把玉和戒指握得更緊:“你說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他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喚着“醫生!”

卻忽然身體一震,失去知覺般頹然地倒在了沙發上。

醫生忙忙從玄關回到客廳, 仔細看過韓亦程的眼睛,又聽了他的心跳,安撫道:“還好,只是體力透支、營養不良、精神衰弱, 加上過呼吸症導致的呼吸堿中毒。”

“這是還好?”小賀急了,“韓總最近昏睡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是不是應該住院?”

醫生安撫地對小賀笑笑:“韓總精神上的壓力比較大所以影響了身體。住院看他本人意願吧,主要是心理疏導。”

他看了看謝期年,雖然不知道他是誰, 但已經确認他對于韓亦程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于是問道:“我先給韓總打營養針?”謝期年看一眼小賀。小賀笑着迎過來:“韓總的事情當然年哥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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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期年默然點點頭, 醫生立刻心領神會地操作起來。

躺在沙發上的韓亦程緊閉着眼,深陷的眼窩把憔悴的模樣展現得徹底。即使陷入昏睡中,他的眉心也緊皺着,不肯放松的樣子惹得謝期年又轉開了視線。

注射完,醫生收拾好器具,鄭重交代小賀:“他身邊必須二十四小時不離人,我八個小時會來看他一次,如果他有任何情況變化就立刻給醫院打電話,同時通知我。”

小賀忙不疊點頭,送走了醫生,他回來謝看向期年:“年哥,我早上七點的飛機,和傅總一起出差,韓總這裏……”

謝期年擡手,壓了壓自己酸澀的眼窩:“我留下。”

幫着謝期年一起把韓亦程送到卧室床上,小賀急忙忙地走了。

謝期年靜靜站在床邊,看着昏睡中的韓亦程,小心地掰開他緊握成拳的手,從裏面把那塊他找了十幾年終于找回來的玉,和刻着韓亦程名字的戒指拿了出來。

又無意識地撫平了韓亦程緊皺的眉心。

舒展開眉眼,韓亦程手無意識把枕邊的一塊薄毯拉過來,抱在懷裏,臉也埋在上面,睡得似乎安穩了些。

那塊薄毯很舊了,邊角都有些起球,其實并不符合韓亦程日常生活的講究。但謝期年知道,這塊毯子的一角繡了他的名字,是他高中時在宿舍用的薄毯。

韓亦程是什麽時候收着這東西的,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彼此相依為命了十幾年後,又決然拉鋸地分開了六年,此刻再度和韓亦程同處在這樣安靜的空間裏,謝期年只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走完了半生。

卻又好像從來也沒有從彼此身邊真的走開過。

忘記也許比記住更難,以至于韓亦程放在這卧室裏的随便一件東西,謝期年都覺眼熟。事實上也大部分和他有關。

床單、被套都是他曾經用過的,留在A座的衣櫃裏,大概是韓亦程搬離時直接帶過來了。

而他們的合影放在床頭,一枚戒指放在合影旁的水晶盤裏。

他的浴衣,他的睡衣,整整齊齊疊放在枕邊,靠近熟睡的韓亦程的側臉。

悉數收藏的這些那些,很無謂,卻又,很慎重。

就像此刻随着這些物品在謝期年腦裏複蘇的記憶。

是怎樣笑着吻着拍下兩個人彼此依靠的畫面。是怎樣被韓亦程或溫存或情急地解開衣扣拉開腰帶。是怎樣糾纏着呼吸相融全身心都敞開向彼此。是怎麽一點一點把對方嵌入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一思一行,一點一滴。

紛湧席卷,避無可避。

紀羽晨說,去面對,大不了就是死去再活來。

也許,死去活來,真的就是他和韓亦程的映照。

而這一次,他能幸運地走到那個正确的地方嗎?

韓亦程昏睡了超過十個小時。醫生來過一次,又給他注射了營養針,同時根據謝期年的安排從醫院帶來了一個護工。

紀羽晨發過來消息說爸爸已經出院去了紀氏。

謝期年到達紀羽晨的辦公室時,紀羽晨正在辦公室裏看新一期工程的項目規劃文件。見謝期年回來,他笑着吐槽:“哥哥,你去管管我們爹。他坐着輪椅就殺出醫院殺來公司了。這種事業狂,難怪這麽多年也沒煥發第二春。”

謝期年被紀羽晨逗笑了:“管不了他。”

“韓亦程呢?”紀羽晨一邊快速在文件上做着标記,一邊問他,“還有救嗎?”

“算是穩定下來了吧。”謝期年答。

“你都親自去看他了,還不穩定下來那可沒救了。”紀羽晨毫不客氣地吐槽,“他能放你走?”

“他還沒醒。”謝期年把話題導入了正軌,“我回來得匆忙,不過現在美國的項目大部分已經成功轉到國內了,之後那邊怎麽運營我們要商量一下,給爸爸方案讓他确認。”

進入工作,紀羽晨便收斂起了少年心性,謝期年也讓自己專注地投入到高速思考中,暫時隔絕了讓他依然不知所措的那些情緒和思慮。

直到天幾乎黑透了,他和紀羽晨才把所有美國的事項梳理完畢。

他習慣性拿出手機看看有沒有工作中忽略的消息和通知,卻忽然僵住了。紀羽晨不由得好奇地靠過去瞄了眼他的手機屏幕。

韓亦程的頭像出現在謝期年微信界面。

謝期年點開了消息頁面,才發現韓亦程三分鐘前給他發了條消息,又迅疾撤回了。

紀羽晨輕輕笑了聲:“擱這玩矯揉造作欲擒故縱呢。”

他用肩膀撞了撞謝期年的肩:“這是醒了,暗示你去看他,對吧?”

謝期年苦笑一下,沒回答,只退出了微信界面。

紀羽晨打開了電腦的項目管理軟件:“不開玩笑了,你去吧,爸爸我看着呢,保證不出問題。”

點點頭,謝期年收起手機,默然向辦公室門口走去。

紀羽晨卻又在他身後揚聲道:“哪怕他聲淚俱下也要保持距離啊,我一個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可不能輕易便宜了他。”

謝期年轉過身,嗔笑着看了看紀羽晨:“紀副總裁,別調皮了。”

半小時後到了第一國際,謝期年發現B座的大門還是敞開着,玄關的燈一如昨夜亮起,屋內依然安靜得像是沒有人在。

不過這次他敲了兩下門,韓亦程已經從客廳裏疾步走到了玄關,看到謝期年,他眼裏的光有了流動的神采:“我以為你走了,不會再來了。”

他的精神比前一天好了很多,雖然還是憔悴,但多少有了些生氣。

“什麽時候醒的?”謝期年繞過他走進屋內,“醫生來過了嗎?”

韓亦程保持着小半步遠的距離,跟着謝期年走:“醫生剛來。”

醫生确實在客廳裏,正在準備注射的營養針。見到謝期年來,他直接開了口:“韓總對打針太抗拒了,但是他的狀況,不打針那就只有打120入院。”

“不是,我會打的。”韓亦程像是個被人向家長告了狀于是慌了神的小孩子,忙忙打斷醫生的話,又向謝期年解釋,“我就是……需要點心理準備的時間。醫生說放松的時候……我反而很難放松。”

“你暈針,緊張很正常。”謝期年說,“我給你打行不行?”

韓亦程毫不遲疑地答了好。

很多人家裏有要定期接受注射治療而覺得去醫院過于耗時于是自己學會注射方法的病人,醫生對家屬能自行完成這件事早已習慣,點點頭,把已經配好的針劑遞給了謝期年。

謝期年熟練地完成了。一貫暈針的韓亦程卻沒有緊閉着眼逃避,更沒有移開視線也能做到放松肌肉,不讓謝期年難以尋找血管,姿态乖順又配合。

護工跟着醫生一起離開,謝期年送走他們,回到客廳,靜靜看着挺直脊背坐在沙發上明顯非常緊張的韓亦程,斟酌着該如何開口。

“你直說吧,我受得住。”韓亦程往沙發一角靠了靠,讓出一大片位置給謝期年。

謝期年慢慢坐下了:“你訂婚的時候,我可能就應該和你聊清楚再走的。”

他坦誠地看着韓亦程,“可是那個時候,我……”

“我知道。你失望透頂了。”韓亦程黯然說,“那個時候你一定一句話都不想再和我說。”

人在萬念俱灰的時候大概會這樣,疲倦,無謂,不想去确認誰對誰錯,只想遠離,只想封閉。

謝期年走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韓亦程這兩年反複體會過了。

而謝期年在得知他訂婚時多麽失落,他也在那個西裝店徹底體會到了。

所有的共情,都來自于願意并且能夠感知到對方的痛苦和歡樂。

他現在已經徹底的都感受到了。

“我來,是想徹底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謝期年非常慎重地說,“現在這樣,你不好受,我也不好受。”

韓亦程立刻下意識接了一句「對不起」。

“你不用一直和我說對不起。我當時一走了之,确實也有些負氣。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決心,也自私地希望你會因為我的決心而痛苦。其實如果我更成熟一點,是應該處理得更好的。”

韓亦程立刻搖頭:“你沒有任何錯,錯的是我。”

謝期年淡淡苦笑,又自嘲地嘆了口氣:“阿程,我們兩個人都是有缺口的人,所以我們互相依靠,彼此說服自己,我有你,你有我,我們就完整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間也許只是源于希望有人填滿這缺陷而産生的需要,而不是愛?”

“不。”韓亦程雖然姿态放得異常之低,但卻對這個問題卻異常堅持,“當然是愛。全世界有那麽多人,我只要你,你從前也只要我,這是需要,更是愛。”

獨一無二,絕沒有人能夠替代。

“對不起,我不是想惹你煩。”韓亦程立刻又對自己反駁了謝期楠楓年的話而道了歉,“我知道,只要我出現你就會煩躁,我已經……”

謝期年苦笑着垂了眸子。他知道,韓亦程已經壓抑地捆綁住心和行動,不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兩年了。

可是讓他煩躁的,雖然也是曾經那個偏執的不懂尊重沒有邊界的韓亦程,更多的卻是對此選擇逃避的自己。

謝期年想,李博文的建議是對的。當他願意去面對,才會發現韓亦程的偏執已經有了一定程度修正,現在的韓亦程知道遵守界限,對人有不囿于自私的尊重。

他自己也就沒有那麽煩躁了。

雖然這個結果的獲得對韓亦程來說是異痛苦的過程,但改變,本來就是從不輕松的事情。

就像他,離開雖然痛苦,離開的時間雖然漫長得幾乎仿佛錯亂了一生,但如他六年前離開時希望的那樣,他和韓亦程之間,終于能夠達成某種程度的彼此理解和相互和解。

而他們也終于和自己的缺口開始了一定程度自洽的和解。

“我這兩年和李醫生聊過很多。你沒有義務填補我的空虛,承擔我的痛苦,更沒有義務委屈自己來取悅我。我如果不願意給你作為我的愛人該有的權利和尊重,我就沒有資格成為你的愛人。”韓亦程的聲音很低,聽着有些讓人不忍,“我終于懂了。可是,太遲了。”

謝期年的視線落到茶幾上堆疊的各種用于神經衰弱和安眠的處方藥上。

這些東西昨天一看到就讓他覺得難受。他拍照發給了李博文,李博文說就韓亦程現在的狀況,如果沒有濫用藥物也算正常,但是并不是健康的。他問:“你失眠的情況很嚴重嗎?”

“不嚴重。”韓亦程說,“我很累的時候倒頭就睡的。小賀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他喜歡誇張,你別聽。”

“小賀沒說什麽。但是李醫生建議你去醫院做個詳細全面的檢查。你的身體健康他不是很放心。”謝期年說,“他應該和你說過,也在美國的醫院給你安排過。”

韓亦程垂着頭不說話,有些抗拒的樣子。

“韓亦程,如果你想表現出你對我的抱歉,或者是……在乎,”謝期年提高了聲調,“折磨你自己,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不是正确的,也都沒有效,你明白嗎?”

韓亦程低聲說:“我知道。我會去醫院。明天就去。”

“現在去吧。”謝期年看了看時間,“護工已經走了,你現在的狀況并不适合一個人待着。”

他的話讓韓亦程猛地擡起頭來:“你要走了嗎?”

忙忙地他又改口:“哦對,你早點回去陪伯父吧,我會去醫院的。”

謝期年沒答話,只淡然點了點頭。

觑眼看着謝期年的反應,韓亦程又小心翼翼地問:“我到了醫院之後能給你發個消息,告訴你我到了嗎?”

謝期年依然不答,卻直接問:“你今天下午給我發的消息為什麽撤回了?”

“我醒來看到護工在,你走了。我沒忍住,想問你還來不來。”韓亦程用一種虛心改正的态度說,“我知道你讨厭我這樣,所以撤回了,但是撤回的通知我撤不回。又打擾你了,對不起。”

謝期年深深嘆了口氣:“你不要再反複說對不起了。我真的不太想聽。”

韓亦程點點頭,習慣性地又要說對不起,一個字出口,忙又吞下去了。

那樣子像極了委屈又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麽去讨好人的孩子。

謝期年實在不想再看到他這樣子,快速站起身來徑直走出了客廳。

韓亦程懸在半空的心因為謝期年的果斷離開,又空落得急速墜落。

在墜到最深處時,謝期年拿着韓亦程放在玄櫃子上的小飛度的鑰匙,從玄關回到了客廳:“換衣服吧,我送你去醫院。”

韓亦程的各項檢查指數都出來結果時,傅念衡也從國外出差回來了。

他邁着霸總嚣張又氣傲的步伐走進VIP病房,眯着眼,笑得暧昧:“韓總,按照你光顧醫院的頻率,我們是不是入股更有性價比?”

韓亦程白他一眼,又揮揮手:“你別擋着門口,我都看不見了。”

“我說你怎麽敞着門呢,等人?”傅念衡回身看了看走廊,“這都快天黑了,別等了。等了這麽多年還沒被一次一次的失望擊潰,我也佩服你。”

韓亦程瞪他一眼,卻忽然又笑了。

他急急說着「你回來了」,聲音越過傅念衡,向走廊傳去。

回應他的是跟在謝期年身後的紀羽晨:“我哥哥到停車場接我而已,就要這麽矯情?”

韓亦程只看着謝期年,努力藏着自己壓不住的笑容。

而謝期年拍了拍紀羽晨的肩膀,低聲叮囑:“小晨,你是來道謝的。”

紀羽晨聳聳肩,擺出「我已經端正了态度」的态度,走近韓亦程,倒是非常有姿态的認真道了謝:“韓總,謝謝你當時幫我爸爸擋了那一擊。”

韓亦程越過紀羽晨看向謝期年,表情裏糅雜着內疚:“是韓修齊惹事,你們本來就是無妄之災。”

“不過我保證,沒有以後了。”他視線不離謝期年,“從一開始,韓修齊、江瑞風,太多事情影響到你們,讓你們受了不少驚吓,該道歉的是我。”

說話間,護士捧着要換的營養劑走了進來,看過韓亦程的留置針,她搖搖頭:“要換個地方了。”

韓亦程立刻臉色僵硬起來。

傅念衡笑着用肩膀撞了撞紀羽晨:“你說,他這個身體,以後還能用嗎?”

紀羽晨擺出正派向上青年的姿态,忍着笑,不答。

傅念衡又眯眼笑起來:“管他的,反正不是我用。”

看着護士的操作明顯在緊張中的韓亦程抽空狠狠瞪了傅念衡一眼,身體卻也依然沒有放松。

待護士拔出他右手的留置針,又轉而按住他的左手後,他臉色更僵了。

轉開眼不看護士的操作,但那緊繃得明顯的僵硬還是緩解不了。護士皺了皺眉,盡量溫聲安撫:“放松,沒事的,不痛。”

抿緊唇不語,韓亦程看向謝期年,無意識地微微擡起手向他伸過去,又在下一瞬自我警覺地、氣悶地放下了。

他閉上眼,側過頭,一臉悲壯。

護士在他手背上輕輕拍響兩聲,他的肩膀一抖,僵硬又上一層樓。

下一瞬,他整個人完全怔住了。

有一只手輕輕握住了他緊握成拳,指甲已然完全嵌入掌心的右手。

僵硬瞬息瓦解成無數細碎,韓亦程的眼眶完全紅了。

他不敢動,也不敢回握,只貪戀地感受着那渴望到已經絕望過的熟悉溫度,只可惜那溫度轉瞬即散,護士利落地把留置針紮進了血管,連接好輸液,而謝期年也瞬息松開了手。

韓亦程慢慢睜開眼睛,房間裏已經一片安靜,紀羽晨和傅念衡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病房,而護士也輕輕帶上了病房的門。

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裏,韓亦程碎裂着祈求的聲音響起來:“七七,你能……靠近我一點嗎?”

謝期年沉默地看着他,眼神複雜到無法解讀。

韓亦程透支了所有力氣,也用盡了所有勇氣,随着謝期年的沉默,他慢慢低下頭,心髒也一點一點疼痛起來。

“韓亦程。”謝期年終究開了口,“你對未來,有什麽打算?”

“豐瀚國際已經被你們控股了,你爸爸和弟弟也已經退出了,你是打算就這麽頹廢下去嗎?”謝期年打開了病房的燈,一片傾瀉的暖黃色中,他的聲音很清朗,“不可惜嗎?”

韓亦程慢慢說:“我這兩年……提不起精神。”

“我知道。你生病了。”謝期年說。

“我……”韓亦程帶着緊張看着謝期年,“我能說實話嗎?”

謝期年在病床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你說。”

“你不在,我自己好不了。”韓亦程頹然地嘆了氣,“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在威脅你。可是我也不想騙你。你走了之後,我試過很多次用工作麻痹自己。我把段瑞群從星文踢走,控股豐瀚,拿回來外公的祖宅,祈年國際也發展順利。我曾經以為我一輩子最大的喜悅興奮就是這些時候,可是你不在,我一點也不痛快,什麽都像隔着一層。”

“以失去你為代價獲得的任何東西,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韓亦程凄楚苦笑,“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今後呢?”謝期年很認真,“你打算就這麽放棄嗎?你不會覺得可惜?”

即使沒有任何工作、任何投資,韓亦程也足以比大部分人悠閑甚至奢侈的度日,但如果這樣能夠滿足,韓亦程就不會是韓亦程了。

他天生需要有事業去刺激着不斷向上,也應該不斷向上。

“如果你希望我去做……”

“如果你不希望我覺得你又在情感綁架我,那麽就不要考慮我希望不希望。”謝期年沉聲,“有沒有我,你都要往前走的。”

韓亦程猛地擡起頭來:“也就是……可能會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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