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欺負我,你還對別人笑。
幽怨的聲音,婉婉訴說着心中的委屈,顏楚虞靠在宋念影的懷裏,哪兒還有一點聖王居高臨下絕對碾壓的霸氣,倒像是受傷了撒嬌想要讓主人安慰撫摸的貓咪。
宋念影溫香軟玉抱滿懷,耳邊滿是嬌柔與哽咽,那點點淚光更是流進了她的心裏。
現在別說吵架了,就是顏楚虞讓她立即承認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宋念影頭都不會搖一下,白皙的肌膚染上了粉紅,一路順着脖頸燒到了耳朵,她抱着顏楚虞,心跳的劇烈,心底裏升起了一股難以克制的欲望,像是螞蟻一樣撕咬着她的心髒,胳膊用力再用力,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宋念影嗅着她的發香,輕輕地說:“是我不好,以後不了……”
她也是魔怔了。
這麽一個從第一眼看着她就喜歡她對她這麽好的人,怎麽會是什麽妖魔鬼怪呢?
不是東西的是她才對。
花百柔:……
左蝶:……
她們倆是瞎子對嗎?大家都是瞎子對嗎?
啊啊啊啊啊!!!
聖王,你清醒一下,不能就這樣原諒她啊,不然她以後怎麽會珍惜你!
或許是花百柔內心吐槽的聲音太大了,被聖王的波段接受到了,她人還沒有從宋念影的懷裏脫離,一手抓着她的衣襟,楚楚可憐地控訴:“你一天了,一天都沒有理我,我不回家,也不知道找我……看我難受,坐在這裏,見到了也不過來,你還對那個女的笑。”她眼圈都紅了,“你都沒有那樣對我笑過。”
花百柔:……
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宋念影的心都碎了,她深吸一口氣,克制又克制:“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們回家吧,嗯?”
顏楚虞搖了搖頭,從她懷裏抽離,冷冷地看着她:“你不陪你朋友了嗎?”
舞池裏的郎一諾渾身是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她沖着顏楚虞嚷嚷:“getaroom,在這兒秀什麽恩愛?”
這樣的聲音,身為人類的宋念影是聽不到的,一諾明顯是對着聖王在說,花百柔沖那只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狼人翻了個白眼,傻子嗎?聖王聽不懂英語!
宋念影聽見了本不該聽見的話,她的臉微微紅了紅,拉着顏楚虞的手:“走吧,回去吧。”
她是經過社會教育跟磨練的人,在這樣衆目睽睽之下秀恩愛頗有壓力。
有時候,宋念影還真挺羨慕顏楚虞的,別人一直認為她活的潇灑自在,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的苦。
她閱人無數,見過了那麽多嘴上說着要過人間潇灑神仙生活的,還不是被條條框框束縛着,有誰會像是顏楚虞這樣,真的活的如此坦然?
本來聖王都被哄的好一點了,可一看左蝶把車開過來,又想起早上的事兒,撇了撇嘴,眉眼都耷拉了下去。
夜晚的風有一點涼,宋念影擡手,幫顏楚虞把額頭的碎發捋到耳朵記後,右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放進了自己的兜裏。
“冷不冷?”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花百柔一臉不爽,用“有沒有搞錯”的眼神看着宋念影。
冷?
身為吸血鬼的聖王會冷?
“冷~”顏楚虞微冷的縮了縮脖子,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宋念影,宋念影笑了,她敞開外衣的扣子,伸手将顏楚虞摟進了懷裏,用力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氣。
花百柔:……
滾燙的氣息,鮮血的誘惑,淡淡的薄荷香……
聖王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個裝滿了“酸甜苦辣”各種口味的糖果車內,而所有的滋味,都是宋念影給她的。
顏楚虞好香,身子又那麽軟,抱着她還能聽見她的心跳聲。
這樣的清純與羞澀,怎麽能不讓人怦然心動?
左蝶坐在駕駛位等了片刻,她看着花百柔,有點疑惑:“姐,你說聖王她倆在外面站着不肯上車,又把咱們叫來是為啥?”
花百柔翻了個白眼,“那是不肯上車嗎?那是聖王沉浸在溫柔鄉裏,都把咱們給忘了。”
……
可不是忘了。
倆人足足抱了五分鐘,顏楚虞才想到她的手下,她擡了擡眼,看着花百柔和左蝶:“路程不遠,我們走回去,你們也回去吧。”
花百柔:……
左蝶:……
她們不應該在車裏,而應該在車底。
她倆對視一眼,終究像是不放心的老母親一樣,熟練的變成一鼠一花瓣,躲在了倆人身後。
她們的聖王啊,太過單純,而身為人類的宋念影呢?經歷又太複雜,在花百柔這“人精”看來,人家宋念影要是想騙聖王,能直接給她賣菲律賓當丫鬟去,聖王還巴巴開心的樂呢。
顏楚虞的話正對宋念影的心意,本來,她被郎一諾拉過來的時候,還覺得今晚的月亮不怎麽地,月色陰郁讓人心煩,可現如今,她看着那明媚的月光,牽着心愛人的手,唇角揚起的弧度,可以直接挂醬油了。
這樣的情緒從沒有過,像是電流一樣充斥全身,讓宋念影忍不住紅了眼角,她掩飾性地擡了擡頭,讓淚流回去,不想要被顏楚虞看到。
她這一輩子啊。
滿滿的欺騙與算計,當年她遇意外醒來之後,經歷了多久坎坷才接受這個世間的一切。
她在十八歲沖浪的時候,發生了意外,被海浪吞沒,差一點就沒了命。
是父母不惜散盡家産,到處求醫才救活了她。
這也是為什麽她對宋爸宋媽一再容忍的原因。
這一切,都是她無意間在母親的日記本上看到的,當時她醒來後大腦一片空白,除了手指間這枚玉扳指覺得熟悉,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
或許,她對于顏楚虞的喜歡,不僅僅是一見鐘情,還有那份憐惜的感同身受。
這個秘密,除了宋家人之外,沒有誰知道。
宋念影最初對于宋爸和宋媽也是不相信懷疑&記30340;,可當從小到大的照片,她的出生證明,親子鑒定,一一擺在面前,當妹妹抓着她的胳膊親昵的叫着“姐姐”的時候,她才逐漸開始相信。
她傷的有些重,除了查不出原因的心絞痛,總感覺生命中缺了點什麽,讓她煩躁又厭世。宋念影經常開玩笑,說她是因為腦袋泡水了,所以才會與世俗格格不入。
她總是莫名的會對這個世界産生一種排斥感。
她看着開朗明媚,沒有人知道,她內心有多孤單。
在最開始那幾年,父母對她體貼地照料與愛護,身邊的朋友們也是各個噓寒問暖,親戚都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她的學習與适應能力極強,慢慢的,她逐漸平和了一些,沒有那麽排斥了。
直到一個雨夜,母親紅着眼,站在她面前,懇求地說:“就一滴,影兒,你救救你妹妹,她是你唯一的親妹妹啊。”
宋如熙娘胎不足,出生就帶着免疫系統缺陷的病症,後來因為身體羸弱,宋爸、宋媽輾轉帶她去了很多地方都治療不了,各個器官都已經開始有并發症了。
宋念影當時什麽都不懂,她震驚于媽媽的話,因為心疼妹妹,媽媽說的要一滴血,她給了許多。
然後呢?
無止境的欺騙從此開始。
逐漸,宋念影才明白,親人朋友,她們的笑臉不過是割開她血肉的匕首。
不僅僅是人,很經常的,她無論走到哪兒,都能感覺到有什麽陰性的東西跟着她,偶爾的,還會出現幾只可怕的巨型動物,它們在遠處饕餮地望着她,好似下一秒就會沖上來将她抽皮扒筋,吞噬幹淨,可又像是在觊觎什麽,猶豫着不敢上前。
宋念影有多麽的恐懼,可她不敢對任何人說,這樣的話,如果說出去了,一定會被認為是神經病。
她經常一宿一宿的開着燈,睜着眼睛不敢睡覺。
熬着忍着,也就天亮了。
最初的她也不是這樣自閉的,在大二的時候,她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楚鳳嬌。
楚鳳嬌跟她一樣,性格大咧,特別愛笑,倆家是世交,從長輩起就關系不錯。
她對宋念影很好,察覺出她有很多東西比較同齡人來說都是陌生的不明白的,楚鳳嬌就會細心的教給她,一遍不行就兩遍,從不會不耐煩。
剛開始,她接近自己的時候,宋念影是帶了些疑惑與排斥的,怕她又是有所圖,留了心,在開學體檢的時候,看了她的報告,确定她身體一切正常時,宋念影還是呼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出來,她感覺又可笑又可悲。
女孩子的友情,總是很快就會被建立,她們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旅行游玩。
在一次走夜路的時候,她們被人尾随,楚鳳嬌還站出來擋在她的身前,撸着袖子罵走了那酒鬼,那一刻,宋念影笑得開心又燦爛。
三年。
宋念影把她當成自己像是姐姐一樣的“好朋友”,可最後呢?
在即将畢業的時候,她們白天一起出去記畫畫,晚上去ktv點了啤酒。
宋念影本是不想喝的,可楚鳳嬌紅着眼望着她,吸了吸鼻子:“大四我們就要分開了,好難過,喝點吧,放松放松。”
宋念影的酒量原本是不錯的,幾瓶啤酒難不倒她,可那一天,她接過楚鳳嬌手中的酒只是喝了幾口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醒來之後,她坐在酒店的椅子上,四肢都被人用麻繩牢牢地綁了起來。
而那個一直被她認為最好的朋友楚鳳嬌,手裏把玩着一把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一刻的恐懼,沒有人懂。
宋念影望着她,身子不停的顫抖,楚鳳嬌卻靠近她,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呢喃:“別怕,影兒,我只取一點,一點點而已。”
她要她的心尖血。
父親說,如果能得到她的心尖血,就會成為這世間最珍貴的人。
宋念影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取一點……什麽?血肉麽?就一點還用把她綁起來?
“嬌嬌,你……”
宋念影不相信,直到這一刻,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夢吧。
一定是夢。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可楚鳳嬌那麽的殘忍,像是之前很多次一樣,幫她擦幹淚,告訴她別怕,可自己卻用鋒利的刀尖兒刺入她的心髒。
殺人,誅心,那一刻,宋念影的淚順着眼角滑落,落在了那冰涼的刀刃上,楚鳳嬌看着刀尖上帶血的淚,怔住了,手上遲疑了半分。
父親告訴過她,宋念影的體質特殊,她感覺不出多少的疼痛,不然她的父母怎麽會一次又一次的去割去親生女兒的血肉?曾經,她們一起出去游玩的時候,宋念影崴了腳,腳踝腫的那麽高,一般女孩子都要喊疼難受死了,可她卻還笑着安慰她:“沒事兒沒事兒,不疼,過兩天就好了。”楚鳳嬌對此深信不疑,父親還告訴她,宋念影的血還有奇效,如若不然,以宋爸那個德行,宋家的藥廠怎麽能夠在段時間內起死回生,又如何在行業裏做到這麽強大的位置?
楚鳳嬌信了,可這一刻,她看着宋念影流下的淚,雖然沒有聽到她喊痛的聲音,卻确确實實地感受到了宋念影的痛。
那一時,宋念影的心死了,她冷冰冰地看着楚鳳嬌,一向愛笑的眼眸裏是如死灰一樣的冷寂。
就這樣吧。
她不是沒有努力過。
哪怕是被父母一次又一次的讨要血肉,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她仍舊對這個世界保持了善意。
她認命了。
其實何必如此?
若是楚鳳嬌開口,她會給她的。
玉扳指裏的第一道最為兇狠的藍光就是從那時候射出來的。
冰藍的光,帶着強大氣波将楚鳳嬌擊了出去,她的身子像是斷了線的風筝,足足飛出去一米多,重重地摔在牆上,強大的沖力讓她的口鼻都流出了鮮血。
記
沒有人知道她那天是怎麽狼狽不堪的被救回,又是怎麽心如死灰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聽着父母哭泣申辯的。
從那之後,宋念影的心死了,再不會與任何人交心,玉扳指也一直保護着她,她曾經翻閱過書籍,查閱過文獻,想要知道這是什麽原理,可都沒有找到根源。
她只是有強烈的第六感,或許是她的眼淚,解鎖了玉扳指的能力。
從那之後,宋念影就再沒有摘下過那玉扳指。
她也明白了,之前那些跟随她的那些魑魅魍魉不敢上前的原因。
她甚至連洗澡都不會摘下。
其實很多次,宋念影起了不想活的念頭時,她也想過摘下這玉扳指。
她知道,只要她摘下,她立即會被蜂擁而上的異類抽筋剝骨,吞噬殆盡。
……
回憶被夜色勾勒的逐漸模糊,宋念影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是想逼回眼淚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淚一滴滴流的洶湧。
她好委屈。
她好像要抱一抱顏楚虞。
“你怎麽哭了?”
顏楚虞看着宋念影眼角的淚,心皺成一團,擡起手就要為她擦去。
宋念影卻抓住她的手搖了搖頭,月色朦胧,她看着顏楚虞的眼睛,聲音很輕又無比認真地問:“楚虞,我可以相信你的吧?”
最後一次了。
這一次,真的是她最後一次去相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