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顧月池的話像是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的刻在了顏楚虞的心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胸口很疼很疼,疼的她眼裏的淚都要被晃下來了。她隐忍地問：“有什麽辦法嗎？”

她既然來了,就不能讓宋念影在流浪孤單下去。

她一定會把一切都調查個明明白白。

顧月池的兩根手指放在宋念影的脖頸一側探了探,她的目光滿是溫柔。

近百年了,她一直奔波到處找尋那個“姐姐”的下落，她想過很多種感謝她的方法,她們是在何種情況下相遇，最想要的就是對她說一句——姐姐，我有聽你的話，好好生活。

她沒有去殺人，沒有嗜血，這麽久了,歲月變遷，日月更替,因為宋念影的那一句——孩子,好好生活。她真的就一直在好好生活，用她給自己的這雙眼睛，尋着她的軌跡,救助世間萬物。

“如何？”

聖王從未這樣急切過,顧月池搖了搖頭,神色黯然：“想要找替代，太難了。”

神影太過強大，心尖血更是無比珍貴,沒有什麽可以取代。

好在,她身上都是聖王的氣息,暫時護住了她。

顏楚虞蹙了蹙眉，一手背在身後：“即使沒有徹底改變的辦法，緩解的方法總會有吧？”

畢竟是吸血鬼一族的第一神醫，顧月池除了擁有神影賜予她的眼睛外，她自己也非常努力，遍覽世間一切醫書典籍，加上百年的經驗，她細細的思索了一番，問：“聖王，你可知道南冥山？”

顏楚虞點頭，“那是狼族的領地。”

狼族和吸血鬼族一樣，随着時代的發展，不再那樣的嚣張，選了人跡罕至的地方生活。

南冥山地氣極好，适合修行，是狼王親自為後輩選擇的家園。

當年，狼族和吸血鬼大戰之後，傷員慘重，剩下不到二十位狼人，如今，雖然不算興旺，但已經到了百人了，而且聽說，後輩之中，人才輩出。

吸血鬼族有規定，自休戰結束後，沒有王的允許，任何族內成員都不可以踏足其中。

顧月池看着她的眼睛：“狼族與我們一樣，信仰月神，在南冥山的月恒角底，長了一種被它們奉為圖騰的仙荻花，千年開花，千年采摘，它可以變作世間萬物，由狼族四大狼王親自鎮守。”

她望着聖王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說：“千百年了，我族也有許多族衆前去讨尋，非死即傷。”

吸血鬼與狼族是天生的死對頭。

吸血鬼有強大的速度與力量，可狼族也同樣擁有矯健的四肢與鋒利的獠牙。

被吸血鬼咬到的狼人必死，而被狼人獠牙傷害到的吸血鬼，除非烈士斷腕舍去受傷的部位，不然也必死無疑，她們之間就好像是一個死循環。

當年，在吸血鬼一族一位僅次于王的威望的大祭司鳳弈為了修行更進一步，成為吸血鬼族的下一個鬼王，她也去曾去讨過仙荻花，一路闖關，到最後，重傷了其中的一位狼王，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被活生生的咬掉了一條手臂。

她的手下拼死救出了她，她在修羅都內被痛苦折磨三天，在狼毒的灼燒中死去的。

因為肢體殘缺，她死後被修羅王一把火燒了，連族內的陵園都無法進入。

“我知道了。”

聖王表情淡淡，目光依舊落在宋念影的身上。

顧月池看她這樣子有點心驚，“聖王，你是……要去嗎？”

她與聖王接觸不多，只覺得她雖然不似修羅王那樣殘忍，但卻過于冷酷，不喜多語。

聖王瞥了她一眼，顧月池後退一步，輕聲勸慰着：“聖王可曾想好了？如果去，怕是兇多吉少，那四大狼王，它們在一起同吃同睡在一起千年，心有靈犀的默契與配合讓它們斬殺無數入侵者，而且……就算是費盡心思得到了神荻花，也只是勉強可以化為心尖血，還不知道姐姐的身體是否會排斥，是否能夠融合。”

顏楚虞沒有看她，盯着床上睡得安靜的宋念影，緩緩地問：“她不會百年即死去對麽？”

這樣的轉折讓顧月池迷瞪了一下，她遲疑地點了點頭。

顏楚虞的眼眸總算有了亮光，那是顧月池從來之後，第一次看到的，她還要多說，聖王淡淡的一句話，堵住了所有。

“歲月那麽長，我總要陪在她身邊，不讓她再受人欺淩。”

“既然與她一處，又怎麽忍心看她難受。”

以前她經歷了什麽，聖王不知道，但以後歲月漫長，她總是要陪着她的。

畢竟是王。

顧月池不敢再多說，她看了看睡着的宋念影，眼裏浮起了溫柔，擡起手，想要再去碰一碰她的身體，好知道這不是夢。

在她擡起手的那一刻，聖王冰冷的目光射了過來，淡淡地說：“這裏不需要你了。”

顧月池身子一僵，她看着聖王：“我還可以——”

她可以過一點氣息給宋念影緩解疼痛，雖然治标不治本，但有勝過無。

顏楚虞拒絕了，“不必。”

她的手一擡，一道藍色的光打在了宋念影的身上，很快的融入她的體內，消失不見。

顧月池驚訝地看着顏楚虞，聖王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

顧月池抿了抿唇，轉頭，戀戀不舍的看了宋念影一眼。

矗在一邊的顏楚虞一雙湛藍的眸子裏湧起了風雲，她開口就是毫不留情：“她是我的夫人。”

顧月池擦了擦汗，“聖王，姐姐對我有恩情，我想報答她。”

顏楚虞點了點頭，“不管她曾經給你怎樣的恩情，你若再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我會親手挖了你的眼睛還給她，替你報答。”

顧月池：……

一道光閃過，沒有了雜音，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黑夜漫漫。

顏楚虞看着宋念影，眼裏滿是心疼與眷戀，她抓起她的手掌，放在唇邊，輕輕的吻了吻。

……

宋念影感覺她這一覺睡得特別好，本來睡前她的胸口還隐隐地有些不舒服，可能是休息好了，她感覺心口無比暢快。

伸出雙臂，她伸了一個舒服的懶腰，扭頭去看看床旁邊，空蕩蕩的。

而客廳裏，隐隐的傳來電視的聲音。

宋念影：……

顏楚虞她不會看了一晚上吧？

宋念影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幅美景。

清晨的陽光剛剛好，落入屋內，滿載着溫暖，顏楚虞散着長發坐在那裏，穿了寶石藍的長裙，脖頸依舊是那別致的吊墜，她深邃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電視看，或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宋念影感覺她的肌膚上都泛着琉璃一樣的光芒，讓人錯不開眼睛。

“醒了？”

顏楚虞對着她淡淡一笑，她站了起來，“我給你做了早飯。”

“我先去洗澡，你看了一宿麽？”

宋念影随口問着，顏楚虞搖了搖頭：“沒有，前半夜看了看你，後半夜才一直在看。”

宋念影腳下一軟，剛睡醒就被夫人“耿直”的這麽一撩，她的臉有點熱。

這樣醒來就有人陪伴，把豐盛的早餐做好，目光寵溺的看着她吃飯的場景，是宋念影不敢想象的，她甚至在想，這一次，老天爺終于開眼了，不再欺負折磨她了？

顏楚虞的早餐做的很有營養，知道宋念影的胃不好，熬了濃稠的粥，昨天翻看書籍上寫着現代人吃糖太多，普遍高血糖，身體不好之後，她就減少了用糖量，做了一些粗面的小點心。

當然，這一切付出的是左蝶小老鼠再次被撐成俄羅斯方塊的代價。

“以後看電視別看的那麽晚了。”

宋念影一擡頭就能看見顏楚虞注視的目光，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總感覺被人當做孩子寵一樣。

“有的是時間呢。”

顏楚虞點了點頭，“我聽你的。”

“今天要去公司麽？”

“嗯，先去辦理手機。”

聽了要去辦手機，宋念影放下筷子，她拉開抽屜，取出便簽，寫下自己的說幾號碼，囑咐：“辦好後，第一時間存上我的號，把微信也加上。”

……

宋念影今天只有一上午的課，說好了下午要陪着顏楚虞去逛一逛超市，買一些生活必需品。

以前，她都是一個人放縱的睡過去，要麽就是幹脆在天臺上吹風，日子對于宋念影來說，像是白開水一樣，過得不鹹不淡。

也只是過着。

可如今，有了顏楚虞，她才剛剛開上車，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期待下午回家了。

目送着夫人離開，一直到車子消失在視線內，聖王才回到家裏，她喊了一聲：“花百柔，左蝶。”

兩個身影迅速出現在視線內。

左蝶很激動，以前聖王叫人的時候從來都是只叫姐姐，今天居然還叫她了？！一定要被委以重任了！

花百柔看起來則是氣色和神态都不大好，很疲憊的樣子，左蝶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胳膊：“姐姐，昨天又去蹦迪了麽？”

花百柔翻了個白眼，打着哈氣偷偷瞧了聖王一眼，聖王的心思不在這上，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她淡然地吩咐：“半個月後，我要出去南冥山。”

開門見山的一句話沒把花百柔吓死，她鎮靜無比：“那是修羅王規定的禁地啊！”

顏楚虞冷冷地看她一眼。

花百柔一下子咬住了唇。

左蝶沒有聽說過南冥山，雀躍的跳了跳：“我也跟着一起去嗎？”

花百柔趕緊拉了她一把，“你跟着湊什麽熱鬧？那是狼族的府邸！”

左蝶聽了神色一僵，她看着聖王，抿了抿唇：“我……我不怕的，我要追随聖王，為她赴湯蹈火！”

顏楚虞搖了搖頭，“我去是有要事要辦，無法照顧你。”

左蝶：……

嗚嗚嗚。

聖王要不要這麽不給面子啊？

追随聖王這麽久了，花百柔多少也知道她說一不二的性子，她小心翼翼地問：“需要帶兵馬嗎？”

顏楚虞搖了搖頭，她看着花百柔的眼睛：“我把夫人托付給你們。”

若是她回不來，宋念影總是要有人照顧。

花百柔聽出了話中的玄機，她心懸在嗓子眼，“聖王，你才流了那麽多血标記了領土，身體還沒有恢複，你——”

聖王給予死亡凝視。

花百柔閉嘴，卻依舊忐忑地望着她。

她很想要問一問顏楚虞，去那兒到底是要做什麽？

可問了，又怕得到猜測中最壞的答案。

左蝶信誓旦旦地點頭：“放心，聖王，我一定會照顧好夫人的！”

簡單的交代了一番，顏楚虞跟着花百柔去辦理手機，吩咐左蝶去查宋家這邊，她這樣的氣場一出現，店員立馬熱情的上前，打量了一下她這一身價值不菲的穿着，笑着問：“您需要什麽樣的機子？我們這兒有最新款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顏楚虞吩咐花百柔：“要與夫人一模一樣的。”

店員：……

聖王的時間，從來不用在這樣的小事上。

把手機買好，又辦理了手機卡，花百柔教着聖王開機，“喏，聖王，長按這個扭就是開機。”

顏楚虞長按了一下，一道裂痕順着手機屏幕貫穿撕開。

花百柔：……

店員從來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一上午，同一個人買走十部同一款手機。

聖王從沒有想過，從入眠中醒來的她，快速地學會了這世上很多技巧，一直是族內長老都稱嘆的學霸天才，如今，卻因為手機遇到了鬼生的滑鐵盧。

這鍵盤，與她太過眼花缭亂，各種輸入法也是錯綜複雜，而手機屏幕上，這樣的app圖标，那樣的圖标，還有什麽語音輸入，什麽對講聊天，什麽變音視頻，看的她頭暈。

顏楚虞生氣地看着花百柔：“你安裝這麽多亂碼七糟的東西幹什麽？”

花百柔：……

她很想膽大包天的問一問聖王，買手機幹什麽？

顏楚虞冷冷地說：“我只要能聯系夫人，安裝微信。”

這是宋念影交代的。

花百柔：……

把微信下載好，又為她注冊申請成功，登陸完畢，花百柔盯着屏幕：“我把我和左蝶的號碼先給你加上。”

顏楚虞果斷拒絕：“不可。”

花百柔：？？？

顏楚虞伸出手，“給我。”

花百柔疑惑地把手機遞給聖王，不解地看着她。難道聖王有其他安排？

人潮擁擠的馬路上，聖王攤開手掌的一個小紙條，她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胳膊。

花百柔：？？？

先是輸入密碼……

顏楚虞的指尖小心翼翼的點着屏幕，0308，她選擇了與夫人相遇的那一天為密碼。

花百柔震驚地在一邊看着拿刀打人都面不改色的聖王，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左手的力度，眼睛眯着，像是老年人一樣戳着一根手指一點點輸入，嘴裏還絮絮叨叨：“0——3——0——8——呼。”

花百柔：……

周邊的車來來往往，花百柔從未感覺時間如此漫長，眼看着差最後一個號碼就輸好了，她長喘一口氣，正要說話，“咔嚓”一聲，手機又裂掉了。

花百柔：……

再擡頭，聖王眼裏揉了滔天的怒火，她無比氣憤地看着花百柔，手一攥，手機灰飛煙滅。

花百柔：……

真的是牙疼。

“聖王，要不還是我來吧？”

“這是我夫人的號碼，為何要你輸入？”

……

聖王那該死的儀式感又來了。

總算，在報廢了四部手機之後，顏楚虞終于把夫人的號碼輸入了，微信也加好了。

宋念影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看到顏楚虞的好友申請的時候，她激動的手都顫抖了，趕緊通過。

這一上午了，花百柔總算是在聖王的臉上看到了笑容，她握着手機，不過是好友被通過了，她就從可怕的鬼王變成了向陽花。

花百柔嘆了口氣，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胳膊，把自己和左蝶的微信號都給聖王加上了。

“你去買車吧。”

花百柔：……？？？

啥？

聖王擡頭看了她一眼，“以後我要接送夫人上下班。”

花百柔：……

聖王拿着手機很是忐忑，她微信雖然加上了，但是號碼還沒有存名字，該存什麽好？

夫人？

是不是太簡單了？

不足以表達她心中的感情。

還是……

猶豫糾結了幾分鐘，聖王擡起手，又開始了漫長的輸入過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半個小時後，額頭滲出細汗的顏楚虞看着號碼備注裏的——我一眼見到就喜歡的漂亮可愛的顏楚虞的夫人時，她笑了。

入世之出，是宋念影教會了聖王什麽叫心疼。

如今，又是因為宋念影，聖王的人生第一次有了顯擺的情緒。

她給花百柔打了個電話，花百柔才剛到4s店還沒有進門就接到了聖王的電話，她還以為有什麽急事，趕緊接聽，“怎麽了？聖王！”

電話那邊，呼啦啦地只有風聲。

花百柔：……

跟店員說了一句稍等，花百柔走到沒有人的後院，從窗戶飛出光速趕到了聖王家樓下。

沒有許可，她進不去。

花百柔就只能仰頭看着站在玄鐵塔最高層，晃着腳丫，開心的像是一個孩子的聖王，她晃着手機，對着藍天，她又晃手機，對着白雲，她再晃手機，對着遠處的山。

她在向天向地向全世界顯擺。

花百柔咳了一聲，用憶念傳達：“聖王，把手機放在耳朵邊。”

顏楚虞聽話的把手機放在耳朵邊，開口就是：“我給夫人備注好了。”

花百柔：……

深吸一口氣，她忍，官大一級壓死人！

“好棒哦，聖王，然後您想要幹什麽？”

顏楚虞捋了捋耳邊被風吹亂的長發，矜持地說：“你說的截圖怎麽弄，我給你看看。”

花百柔：……

電話遙控着聖王怎麽截圖，教了半天好不容易教會了，花百柔仰頭看着玄鐵塔上，蕩着腳丫的聖王，正開心地準備把截圖發給她。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不長眼的左蝶微信進來了。

我是這世界上花花的小蝴蝶：啊啊啊啊啊！！！聖王，我是左蝶！我居然能擁有你的微信，我太開心了！

聖王本來就用手機不大靈活，被左蝶這麽一弄，憤怒地把她删掉了，發給

過了五分鐘。

聖王的電話又給花百柔打了過去，質問：“你為何不回複？”

花百柔認真地看了看手機，“聖王，你沒發給我啊，我沒有收到。”她晃了晃胳膊，“難不成是信號不好？”她又看了看：“不對啊，滿格信號，聖王，你是不是發錯了？發給小蝶了？”

顏楚虞也皺着眉查看手機，她實在用不好人類的古怪東西，就在她不耐煩的檢查時，手機鈴聲一響，她吓的一個哆嗦，看到上面的提醒，慌忙接聽了。

電話那邊，傳來宋念影滿是笑意的聲音，“楚虞，什麽是——我一眼見到就喜歡的漂亮可愛的顏楚虞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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