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面對顏楚虞眼眸中綴着的淚光,宋念影看着窗外的雲朵,沉默不語。
“你不是恨我麽?”
為什麽要把如此珍貴的藥給她,她是吸血鬼,死不了的。
聖王一向是冷靜自持的,可這一刻,各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口,擊垮了她所有的面具。
她的心裏,狠狠地下了一場雨。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宋念影似乎與她的情緒都勾連在了一起,她蹙了蹙眉,身子向後,靠在座椅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拒絕與她溝通。
不想要看她含淚的眼眸。
宋念影的心很亂,她不是這樣性格的人。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兒來的,可是從她恢複了記憶開始,她就好似被世界抛棄。
一路以來,來自親人,來自摯友,來自他人的背叛,她早就習以為常并麻木了。
像是之前,來自于“親生父母”赤裸裸的欺騙,就在眼前被拆穿,宋念影的心裏不是不難受,可像是麻木了一般,風過只留下了痕跡。
當初,她最好的朋友楚鳳嬌,用尖刀抵着她的胸口要挖出她的心尖血的時候,她也是流淚,痛苦。
可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地也淡去了。
她不忘記又能如何呢?
不過是與自己為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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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習慣了,躲在無人的角落裏,一個人默默舔舐傷口。
等第二天太陽升起,她又是那個愛笑開朗的宋念影。
只有顏楚虞,唯有她。
她無論怎麽樣對她,她都沒有辦法真正地恨她,真正地對她“熟視無睹”。
或許,當欺騙與僞裝被拆穿的時候,怨恨上頭,擊潰了宋念影的理智,對她說了很多心狠的話。
可當看到顏楚虞時,看到她痛苦隐忍的時候,宋念影的心還是縮成了一團。
她寧願承受的是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世間的種種,大抵都是這樣,沒有緣由,捋不出頭緒的吧。
她不願意再去愛一個帶着欺騙前來的人,可是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宋念影陷入了一種失控的憤怒不甘于痛苦之中,她不想要看顏楚虞,可她卻偏偏時刻出現在自己眼前。
飛機還在繼續飛行,穿過層層白雲,宋念影卻再沒有心思去欣賞,她一直閉着眼睛,臉色蒼白,想要睡,卻一直睡不安穩。
直到一縷淡藍的光,帶着冰涼惬意的舒爽感,拂過她的臉頰。
宋念影刺痛的頭才緩解了許多,她沉甸甸的進入了夢境。
夢境之中,她穿着白色的長裙,素顏,頭發散着,像是一個進入了天堂的小公主一樣,好奇地四處看着。
空氣中,到處都是她喜歡的甜甜的味道。
這是用糖果做成的世界,不遠處,顏楚虞穿着藍色的襯衫,站在秋千前記,深深地看着她。
宋念影微微一笑:“你好久不扯着我入夢了。”
夢中人,永遠都是最單純,不附加任何感情的。
顏楚虞看着她的眼睛,情緒翻滾,“我怕你生我氣。”
也只有這樣,她才敢這樣看着宋念影,說出心裏的話。
宋念影勾了勾唇角,她捏着白色的裙角,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秋千上,“若不是你不坦誠,我怎麽會生氣?你要怎麽哄我?”
顏楚虞看着她,為她推動了秋千,“你會原諒我麽?”
宋念影的長發被風吹的飄了起來,她認真的想了想,“若是在清醒的時候,我定是會生你的氣,卻不忍心氣太久。”
這樣的話,讓顏楚虞的心猛地一震,抓着秋千繩子的手緊了緊,“為什麽?”
她的心跳懸在半空中。
宋念影看着遠處糖果做成的月亮,笑着說:“因為你是楚虞啊。”
她笑的開心,乘風蕩着秋千,扭頭看着顏楚虞,似寵溺似埋怨:“膽小鬼,我知道,你還是會抹去夢裏的記憶對不對?”
……
“聖王,你現在身體太脆弱了,不要随意使用異能。”
顧月池知道自己這樣說話有些掃興,但是身為聖王的随從醫生,她不能不提醒。
聖王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雖然沒有說話,卻明明白白的寫着——你在教我做事兒?
白芝雅看了看低頭擦汗的顧月池,又看了看聖王,再去看睡着的姐姐,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有些事兒,大家雖然不說,但是她隐約也猜到了一些。
感情的事兒,就是如此,當局者迷,說不清的。
飛機一路飛行,到了目的地,花百柔已經開着加長跑車過來迎接了。
下了飛機,白芝雅就接到了朗柔怡暴跳如雷的電話,“你去哪兒了?為什麽這麽久不回信息?你要急死我嗎?”
因為與她相愛,被狼族不恥,所以白芝雅的身邊經常會有這樣那樣的族狼來找茬。
朗柔怡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把她綁在身邊。
這一次,若不是白芝雅含着淚說要遠行,一定不讓她跟着,否則會生她的氣,永遠不回家,朗柔怡才不得不松了手,可她們說好了,要時刻保持聯系的。
白芝雅柔聲安慰着她,花百柔在旁邊聽了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這大嗓門,看你給這臭狗慣的。”
她這樣聲音大小,一般人是聽不到的,可這些話卻一絲不漏地傳到了朗柔怡的耳朵裏,她不可思議的質問:“你居然和吸血鬼在一起?”
白芝雅嗔了花百柔一眼,花百柔聳了聳肩膀,摸了摸鼻子開了。
而睡了一覺的宋念影狀态好了很多,她隐約的覺得自己夢到了什麽美好的事情,卻怎麽也想不出來了,忍不住的,她去看了一眼顏楚虞。難道是她又入夢了?
顏楚虞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不要看我,我不會說的。”
宋念影:……
大家:???記
去南海的路程遙遠,第一天還能采用人類的交通方式,可到最後,就只能用別的方法了。
南海在冥山料峭的懸崖之下,花百柔提前踩過點,她去看的時候,饒是吸血鬼的身份,往底下看一眼,她也覺得眼暈。
大家休息的時候,在下榻的酒店裏商量該怎麽做。
沒有個認識的人,如果貿然去南海,不僅唐突,對南海的一切也完全不知道,是陌生的,應該提前去探探路,最好找內部人員問一下,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花百柔決定帶着黑蛇和白蛇先去南海邊上抓一個蝦兵蟹将過來問一問。
聖王本來想去的,白芝雅和幾個吸血鬼一聽就面露難色了,想說又不敢說的。
顏楚虞皺眉,冷冰冰的:“怎麽?”
她們去的了,她去不了?就算是身體有恙,她們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花百柔一臉牙疼的看着聖王:“聖王……你大概不知道,在你醒來這幾個月,你的威名……已經傳遍了四海八荒了。”
顏楚虞眉頭擰緊,身上滲出點點寒氣,“什麽威名?”
她死死地盯着花百柔,花百柔縮了縮脖子,習慣性地去看左蝶,開始扔鍋,左蝶更慫,又給吓得直打嗝了,她去看顧月池,顧月池一個激靈,她咳了一聲,“聖王,你還是留下來保護夫人吧。”
“夫人”二字,似乎許久沒有聽到了。
顏楚虞的身子一僵,臉頰泛起了粉紅,剛剛的氣場瞬間潰散,她扭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念影。
宋念影冷冰冰的,“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
她說完,轉身出去了。
也不知道怎麽了,來到這裏,她感覺一花一草都很熟悉。
她們入住的酒店在一個小山莊裏面,除了旅游旺季,屬于地廣人稀那種,當地居民都很熱情好客。
宋念影自己一個人去街上轉了轉,又拿着酒店前臺給的地圖,去了當地最出名的明月灣。
明月灣泉水宗宗,坐落在兩個山谷之間,擡頭就是碧藍的天空,難得留存的自然景觀。
宋念影自己走走停停,她彎下腰,捧了一把水,很涼很清爽。
這樣美好的景色,只有她一個人,若是……
搖了搖頭,宋念影繼續往前走,因為是山谷間,空氣非常新鮮,偶爾的有小動物們會路過,都會呆頭呆腦的停下望一望宋念影。
宋念影看着好笑,她走累了,就在河邊停下,想要接一接地氣,她脫了鞋子,踢水玩耍。
冰涼的水,掃去了身上的疲倦。
而不遠處的樹後,花百柔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曾經,她在樊伊的環境鏡子中,在聖王的記憶碎片中,看到過似曾相識的一幕。
那是她們的初見的場景。
一山一水,都與這裏十分相像。
她擡起頭去看聖王。
聖王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着宋念影,眼眸泛紅,明明不是噬心蠱發作的時間,可是她的心髒卻收緊的疼記。
自從那一日從幻境中回歸,許許多多記憶,就像是電影畫面一樣,一點點在腦海中浮現。
零散的,一塊一塊的,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拼圖,怎麽也拼不起來。
可這一幕,無論是在幻境中,還是之前,聖王什麽都沒有想起來的時候,都曾經看到過這一幕。
她的妻子。
就是這樣坐在河邊。
也是這樣的天氣,笑的像是個孩子,蕩着腳丫。
顏楚虞看着花百柔:“這是哪裏?”
花百柔壓低聲音:“是南海的邊際玉河,馬上就進入龍王的地盤了。”
邊際……
當年,她為什麽會在這裏遇到夫人?
花百柔看了看時間,“聖王,我要先回去,左蝶這個時間怕是得手了。”
她們商量到最後,還是以左蝶變成魚,和青白蛇一起去抓蝦兵蟹将。
顏楚虞的目光怔怔地看着宋念影。
花百柔:……
得,根本就沒有聽見她說話。
粉色的身影離開,卷起了地上的落葉,宋念影毫不知情,她四處看着,總感覺這一山一水真的是俊秀到了極點,很是喜歡,她從兜裏,把皮褲蜘蛛放了出來,“這裏陽光小,你也出來吧。”
皮褲蜘蛛抖了抖身子,它身體僵成了一團,恐懼地往不遠處的樹後看了一眼。
“怎麽了?”
宋念影随着她的目光去看,聖王的身形一轉,躲開了,她劃了一陣寒氣在皮褲蜘蛛的耳邊,“你若敢說出,我就戳瞎你的眼睛。”
皮褲蜘蛛:……
“嘩啦啦”。
河裏跳出了一條碧綠色的魚,它的身形很大,周圍散發着淡淡的綠光,一看就是有修行的,可是不知為何,它的魚尾巴受了傷,紅色的鮮血染紅了一片碧水。
它小心翼翼地晃動着受傷的尾巴游到了宋念影的身邊。
皮褲蜘蛛警覺地看着它,龇牙咧嘴,身體一下子暴漲了幾圈,變成了哈士奇那麽大。
那魚兒被吓得一個哆嗦,它的魚鳍擺動,向後游了游。
宋念影一直看着它,即使它沒有靠近,她也知道它是為什麽來的。
水裏的紅愈發的明顯,沉默了片刻,宋念影輕輕地嘆了口氣,她擡起右手中指,輕輕一咬,鮮紅的血落地,她看着青魚:“靠近些。”
那魚兒迅速游了過來,它歡快地擺動着魚鳍,也不害怕,就繞着宋念影游動。
宋念影指尖不過落了兩三滴血在水裏,它吐了幾個泡泡,那血融進了泡泡裏,像是紅色的珍珠一樣,圍繞着它受傷的尾巴。
很快的,那尾巴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皮褲蜘蛛看着兩手捂着嘴巴,它饒了個圈,對着宋念影“吱吱吱”地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它也想要。
宋念影照着屁股踢了它一腳,低頭看着魚尾已經愈合卻遲遲不肯離去的青魚,“去吧。”
青魚就好像能聽懂宋念影的話,它晃動着魚尾,緩緩地往水深處記游,還戀戀不舍地看着宋念影,最終消失了深水地域。
過了片刻,宋念影感覺天氣似乎變得有些涼了,她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看着皮褲蜘蛛:“回去吧。”
皮褲蜘蛛轉了個身,想要變大,讓姐姐坐上,被宋念影制止了,“這邊有人,走回去就好。”
一人一蛛剛要離開,水面起了變化,湖面正中,突然出現巨大的漩渦,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