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樣帶刺的花輕柔插進他體內。他看着謝顏體內鮮血和花香一同流動,吻在他額頭:“你真美。”
此後謝顏逐漸意識到,除了異想天開之外,周青陵的确算得上溫柔。不知他給了秦蒼流多少靈丹符咒,每當謝顏覺得撐不下去,總有辦法讓他撐下去。
上一次事态不可收拾時見到他,還是在葉長庚來之前。
那次到底是什麽人謝顏一直無從得知,他從始至終都被蒙着眼。只是對方不知為何打破約定起了分享之心,也阻止不了其他人共享的欲望。究竟有多少人,這也是謝顏不願去想的問題。
既然要無知無覺做個玩偶,便當做自己失去記憶這本能。
後來他是被秦霄遙帶回來的,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裏沒有見過秦蒼流。不過那并不意味什麽,至少目前來看如此。
謝顏倦怠地想着,側過頭,碎發掃過臉頰,亦擡不起手去拂。周青陵代勞,“連尾巴都沒光澤了,看來你是真惹到那家夥。”謝顏本就濃淡合宜勾勒如畫的面容此刻看上去更加不真實,這無處可逃的金籠之下一只手掌便能托起他臉頰,亦能扼緊他咽喉,謝顏只覺無謂。呆滞地任由周青陵動作。
對方分開他雙腿,不知是故意抑或戲谑,流連撫摸新烙上去的痕跡,“很痛吧?叫出來沒有?”謝顏連眨眼都慢了半拍,緩緩将渙散視線集中到他身上時對方已失了興趣,憐惜地親吻那處:“是我疏忽,他們怎麽會讓你有機會叫呢。”
謝顏擡頭看金籠頂端,精雕細琢刻在眼中一如烙印疼痛,他無需看清,那都是別人的興趣。而他一直憧憬的蒼穹,或者也只是這雕梁畫棟監牢的畫皮。
周青陵拿出一套工具,若不是熟知秦蒼流言出必行,謝顏真要以為這只是普通畫具。濃密的長睫在眼睑下方投射一片寧靜陰影,他不再言語,連一絲外露的神情都不再有。有時真想回到幼時,他偷看秦蒼流作畫。親王殿下素喜奢華,人間作畫,用真金者少,雲母金銀,甚至是銅粉也就罷了。他卻要這富貴繁華襯得起一只金鷹。然而無論打金泥金都工序繁瑣,秦蒼流自然早早沒了耐心。那時他煩躁還會撇嘴,摔東西洩憤。
謝顏反而覺得可愛。
那喜怒形于色天真未褪的秦蒼流,恐怕再也不會見到了。
人間工藝,有些名字極好聽。若是如雨金淅淅瀝瀝,自然泛起漣漪,引得池中魚子金搖首擺尾,最終卻風消雨散,收盡餘寒,人間喚作冷金。
秦蒼流握着他手蘸着金箔研成的細泥描繪日出時一捧火,絢爛得為彼此懵懂無言中彼此吸引的面龐投射一道暖光。
可惜戛然而止,日光太懂得有始有終,那朵火燒雲的心事便也只得無疾而終,煉化後靜待被一成不變藍天同化為蒼白。
先細細描繪,才是施針。周青陵手藝極好,第一針幾乎感覺不到,只是重重疊疊千枚針眼,天羅地網壓在心頭,任是雙腿再僵,也要發抖。
心底卻是不怕的,早知如此,有何可懼。
周青陵再看向他時眼神有些複雜,“真不怕我趁機做點什麽?”謝顏對此的回答只是閉上了雙眼,像是打定主意不再開口,亦或無力多言。
周青陵的目光驟然深邃,一針針鼓點般密集落下,最終另一邊印記也成形。雖然額頭已滲出一層冷汗,謝顏卻依然安靜。只偶爾睜開眼,不知看向天空中的什麽地方。見他喉頭微動,周青陵有時會暫停施針,似在獎勵他想說話的欲望。
謝顏選擇沉默地忍耐下來。
臨走前周青陵又将一顆珠子放入他體內,圓潤且不帶刺,幾乎是立刻化開,從內至外漾起一陣催人欲眠的舒适。然而謝顏渾身僵直,終于有了情緒,卻是身體自發的恐懼。那只貓連忙抱住他,“這只是療傷用的……我也沒想到有這種情況。”他苦笑一聲,“我會告訴那頭禽獸你喉嚨受傷,要慢慢痊愈。”看着謝顏漸漸安定下來,不禁嘆息一聲,還是這麽容易相信別人。
心底有些異樣,終究只能化作無奈,“……他不會為此找你麻煩的,想不說,就不說吧。”
謝顏眨眨眼,算作點頭,在籠子裏尋了一個相對舒适的位置,蜷縮起來,不再看他。連昔日能做他後盾的毛茸茸大尾巴,此刻也黯淡得令人揪心。
周青陵只有盡己所能減少他的痛楚,離開時步履聲不似來時輕快。他皺眉看着籠門,竟有些不願親手鎖上。
秦蒼流恰好此時歸來,走至籠門前反手鎖上,不帶一絲猶豫。
周青陵終于忍不住冷笑:“你根本沒必要這麽折騰他,再有下次別來找我。”
秦蒼流只是沉默,視線緊緊膠着在背對着他蜷縮的謝顏身上,有些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如何開口。
抑或忽然,不敢作答。
十
行出崇雲城,途徑鴿嶺、鶴池,及諸多小城,便至獅域邊境白日關。自秦霄遙将他從金籠中抱出,謝顏始終一言不發。沿途好風景,也多是徒然遙望。直到鴿嶺,才有所好轉。
臨幸那天秦蒼流似是想要示好,放了幾盤謝顏最喜歡的點心在籠子裏,自己立在門前,頗有幾分用心。謝顏想自己若不吃,說不定會被硬塞。于是勉強舔了舔,始終食之無味,倒在一邊繼續蜷縮。
秦蒼流一言不發,謝顏猜想他該是生氣了。然而自從雙腿都被做上記號,秦蒼流雖然沒少折騰他,動作卻有分寸很多。見謝顏死水不驚的樣子,也只是抱起他:“不想吃,也不想說話?”
他撚起一塊喂謝顏,從前若有這般待遇謝顏總是一口咬掉,甚至心滿意足地舔幹淨他的手指,再抖抖毛。然而這次縱使他那張面帶桃花的俊臉再蠱惑人心也無濟于事,謝顏硬着頭皮咬下一點,便垂下眼睫不再反應。
秦蒼流發覺謝顏的腰已幾乎可以一手環抱,重量令人心驚。點心酥軟,邊角碎末很快簌簌粉碎,像謝顏不複光亮柔順的尾巴,逐漸萎謝。
他沉着臉将謝顏擁得更緊些,啓唇想說些什麽卻也心知話語實在多餘,聽在謝顏耳中怕是和檐外空蕩的雨水滴答聲無甚分別。
謝顏本以為他會有下一步動作,耳朵微顫着,轉過頭不想看他。秦蒼流風流半生,未嘗過這種滋味。一時心中千頭萬緒,卻也無暇咂摸。
最終只得放開手,看秦霄遙把瞌睡的謝顏領走,留給他一個威懾的眼神。
自心頭泛起苦澀,語中猶帶笑意:“看來陛下想好怎麽處理他了。”
秦霄遙淡淡地瞥他一眼,低頭看向謝顏憔悴神情:“待他好點。”
秦蒼流一怔,未及多言,便被秦霄遙擡手阻擋:“你無事,不必再來找他。”
秦蒼流終是沒有反駁的機會。他看着秦霄遙冷漠轉身背影,握緊了拳。
親王殿下依然豐神俊朗,面帶三分笑意如沐春風十裏,長身玉立時不知又惹多少風流旖旎,然而自那日起,他開始懷念謝顏肌膚的觸感。
一針針紋進骨血的顏色,親吻時有不自覺火熱疼痛,他到底也曾握在手心,求仁得仁。
鷹王離宮趕赴獅域,秦蒼流代政,葉長庚杳無消息。
秦霄遙問謝顏,想去哪裏?謝顏被允許化為狐形,聞言終于有了些反應,詫異地擡起小腦袋看他。秦霄遙把他放在膝上,自耳朵中間向下撫摸:“我答應過你,君無戲言。”
謝顏變回原身,黑色眼睛才終于有了幾分靈動生氣,只是那眼神分明寫着不信。他早知道不管說什麽秦霄遙的目的地都不會變,彼此都有自知之明,他也只會順着秦霄遙心意。
秦霄遙知道他所思,輕拍一下狐貍屁股,“就算真讓你說,也說不出個好歹。你不是一直想去北方看看麽,獅域正是極北。”
一路行來秦霄遙平日緊繃着的架子放下不少,好親近許多。只是有時揉揉謝顏耳朵邊細毛,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麽,倒也沒了下文。
他出行輕裝簡騎,只有一隊精銳随行。身為鷹王前去邦交,儀仗不應如此簡樸,可見必有後招。只是如此警覺小心,不知是在提防哪方勢力。
有時停駐山野,秦霄遙會把謝顏抱出去,将他放在地上,竟有笑意:“你長這麽大,還沒真正在山林裏待過罷。”俯身輕輕拍了拍他腦袋,似在慫恿謝顏玩樂。謝顏不會想太多,但确實沒有體會過在太陽下盡情曬毛的感覺。
他在附近小範圍散步,很快便忍不住跑起來,回來時仍然一蹦一跳地甩着尾巴。秦霄遙把他抱起來,“毛都炸開了。”他舉着謝顏戲谑地晃晃,謝顏前爪用不上力撓他,只有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