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雲從窗裏出

師隐看向阿鸾的手,問:“這玉……怎麽了?”

阿鸾遲疑了一瞬,然後将玉握住,仰起頭去看師隐,還是一張能騙過所有人的單純笑臉,搖搖頭,他說:“沒事,我很喜歡這個生辰禮。”

“謝謝。”

師隐抿了下唇,說:“沒什麽,你喜歡就好了。”

他當初年滿十六,住持就将這塊紅玉給了他,別的都沒有說,只提了這玉是那時送他到清泉寺的人留下的。

不過他已向佛,對這些東西并無需求,只是想着不好扔了,才一直留在了身邊。

如今,作為生辰禮送出去,也算是個正經歸處。

師隐給了生辰禮,也送了賀字,天實在太晚了,外面的雪還沒有停住,他便說道:“好了,生辰禮送到了,阿鸾,你該回去了。”

阿鸾故作不滿道:“怎麽,你攆我走啊?難道我就不能在你這兒留宿一晚上嗎?”

留宿一晚?

師隐皺了下眉,說:“可是,我這裏,并沒有多餘的房間……”

阿鸾就說:“非要多餘的房間做什麽?你的那張床,難道還睡不下我們兩個人嗎?”

師隐看向阿鸾,似是想說什麽,卻又不好說出來:“你……”

阿鸾見狀,就大笑了起來。

師隐也明白了過來,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

阿鸾不理會師隐,只等自己笑夠了之後,才扶着書案的邊角,笑着說:“好啦,我真的得回去了,明早家裏還有早課呢,我先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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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十三的掃除節,我再來找你。你記得給我留門啊,不許再把我關在外面了呀。”

師隐也不甚明顯的笑了下,點了點頭,說:“好。”

兩個人做好約定,阿鸾就帶着師隐送給他的生辰禮,乘着夜雪茫茫,又從後門那裏走了。

師隐只送了阿鸾到門口,待再也看不見人之後,才轉身回了屋裏,将門帶上,重新熄了燈睡下了。

第二日早上,師隐便就起遲了。

他開門的時候,歸雲和歸雨已經在院中掃雪了。

歸雲一邊揮着掃帚,一邊很天真地說:“當皇帝可真好啊,過個生辰都有那麽多人慶祝,真熱鬧呀。我也想當皇帝。”

歸雨用掃帚柄捅了下歸雲,嗤笑道:“你想當皇帝?你知道你自己的生辰是哪一天嗎?還想當皇帝。”

“再說了,我跟你講多少次了——那不叫過生辰,那是萬壽節。”

歸雲被捅的往前一沖,腳下沒能站穩,就摔倒在了雪堆裏,倒沒有生氣,只是很不服氣地說:“我不管,我也要過生辰!”

歸雨就拄着掃帚,想了想,給他出主意道:“這樣,再有幾日就是臘八了,那天熱鬧,你不如就選那日作生辰,看別人高興,就當是為你的生辰慶賀了,怎麽樣?”

歸雲拍手,說:“好!那我就是臘八的生辰了,你要送生辰禮給我啊。”

歸雨問:“你想要什麽生辰禮?”

歸雲認認真真想了一會兒,說:“我嗎,我要跟皇帝一樣的,你就送一本手抄的經書給我吧。”

歸雨便掃了一堆雪撲向歸雲,叫道:“美得你!”

兩個人就又鬧了起來,剛掃好的雪又亂糟糟地灑的到處都是了。

師隐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覺得好笑,不禁又想起來了津州清泉寺裏的小沙彌。

他離開這麽些時候,也不知道清泉寺如何了。

師隐想,他該回去看一看的,只是不知道大興寺肯不肯放他走。若是他能見到大興寺的方丈,與方丈解釋,不知道這樣的話會不會有用。

想了下,師隐又搖了搖頭。

罷了,住持希望他離開,如今他再貿然回去,只怕對清泉寺也不好。

想了一通來回,師隐便也去拿了掃帚,幫着歸雲歸雨掃雪。

歸雲和歸雨一看見師隐,兩人對視了眼,便不再敢打鬧了,只是十分規矩地叫了一聲:“師隐師兄。”

師隐也淡淡地應了:“嗯。”

三個人就再沒有別的話了。

歸雲和歸雨手腳利落地掃好雪,就去跟師隐說:“師隐師兄,我們要去念佛堂了。”

師隐還握着掃帚,微微點頭,說:“好,你們去吧。”

歸雲就立即拽着歸雨小跑着走了。

師隐看着他們跑遠的背影,無聲地嘆了口氣。

京城偌大,大興寺偌大,可除了阿鸾,這裏竟沒有人願意同他多說一句話。

師隐走到廊下,将掃帚靠牆放好,回身看着院中掃出來的一條小路。

只有阿鸾一個人,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阿鸾與他說了,等着二十三掃除節,他們還要再見面的。

于是,除了每日必做的事情外,師隐就是拿着那本棋譜研究,自己擺陣解局,倒也不無聊。

過了臘八,年意漸濃,日子也過的飛快。

不知不覺便到了二十三這一日。

師隐本以為阿鸾會同之前時一樣,即便不是晚間來,最早也得是在午後時,沒想到,天才剛亮起來沒一會兒,阿鸾就來了。

阿鸾到的時候,師隐正在院子裏練武。

大師父從小就教他的武功,除了今年入秋時節生病的那幾天之外,是每日都從不曾落下的。

于是,阿鸾從後門那兒一進來,就看師隐只穿了一件中衣,正在後院裏練功。

立時身形如松柏,動作起來看似風樣柔和,但在發力之點卻又是利劍鋒銳,仿佛只憑一力便能破石開山。

阿鸾看的都有些呆了。

這個人……是師隐嗎?

平日裏的師隐,無論他怎麽看,都只是一副文弱的樣子,原來竟然還會這樣的武功嗎?

師隐自然也是看見了阿鸾的,但他并沒有停下,仍是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一套功法全都練完了,又運氣調息過,拿過旁邊挂着的巾帕擦了擦汗,然後才去看阿鸾,叫道:“你來了。”

阿鸾收了眼中的震驚,換上一貫的笑臉,向着師隐走過去:“嗯,你在練功呀?”

“那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有沒有打擾了你呀?”

師隐将用過的巾帕疊整齊了,放到一旁去,邊穿上外衣邊說道:“沒有,你來的剛好。”

阿鸾瞥了一眼那方被汗濕了的巾帕,轉回來視線,笑眯眯地說:“那就好。”

師隐穿好衣服,又擡起手理了理領口,束的不松不緊,問道:“來的這麽早,可用過早飯了嗎?”

阿鸾眨了兩下眼睛,搖搖頭,說:“沒有。”

師隐放下手,轉頭去看阿鸾,道:“我也還沒,若是不嫌棄,就跟我一起用些吧。”

“什麽嫌棄啊,”阿鸾快步走過去,拽着師隐的胳膊,頗不贊同地說:“你吃的,我自然也能吃了,怎麽會嫌棄啊。”

師隐給自己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裏只有齋飯,怕你不慣。”

阿鸾就昂昂下巴,道:“你慣我就慣的,走吧走吧。”

師隐搖搖頭,拿他沒有辦法。

兩個人便一起回到精舍裏用了早飯。

精舍裏不開廚竈,飯都是大興寺做好了放在食盒中讓人送過來的。

大興寺雖是不管他,但也還不至于在飲食上苛待。

所以即便多了一個人來,飯菜也還是夠的。

但筷子向來只有一雙。

将那雙遞給阿鸾,師隐剛要說話,就看見底下還有一副。

師隐頓了一瞬,但也就只一瞬,旋即便若無其事地取出了那副筷子,在阿鸾身旁坐下來:“吃吧。”

阿鸾就握着筷子,一臉無害地點點頭:“嗯。”

兩人便不再說話了,只無言地用完了一頓早飯。

阿鸾漱了口,用手帕仔細地擦過嘴,行為間全然像是個嬌生慣養的富貴人家小公子。

師隐将兩副筷子收進食盒裏,去問阿鸾:“你今日怎麽會來的這樣早?”

阿鸾就撐着手肘,托着腮,無聊道:“今日掃除節,我若留在家裏倒是礙事,只好來找你啦。”

“我今天就幫你一起做掃除,怎麽樣呀?”

師隐将東西收拾好,放到一邊去,倒是沒有很上心,說道:“此處精舍只是暫住,亦非我長居之所。”

“再者,平日裏也都一直都在打理着,今日掃除也是不必的。”

阿鸾就歪歪頭,問:“那……我該做什麽呢?”

師隐擡眸看着阿鸾,瞳色淺淡,看不出什麽情緒:“你只要坐在這裏,就很好。”

阿鸾有些苦惱道:“可是,我就這樣幹坐着嗎?”

說着,阿鸾就又自己起了主意,去找師隐,問道:“對了師隐,你這裏可有紅紙嗎?我給你剪些窗花吧。”

師隐皺眉:“窗花?”

阿鸾眼睛亮亮的,點頭,說:“嗯,很漂亮的。”

師隐便給阿鸾找來了紅紙,又拿了一把剪刀,卻有些擔心:“這剪刀……剛磨過,刀刃很利,你小心些。”

阿鸾眯起眼睛,眼角翹着,彎彎的:“放心吧,我會用好的。”

師隐便握着剪頭将剪刀遞給了阿鸾。

阿鸾接了剪刀,便掌着靈巧地轉了一圈,轉完便穩穩握住了,就擡頭去看師隐,很驕傲地道:“怎麽樣,我沒騙你吧?我真的用的很好的。”

師隐終于淺淺地笑了一下,說:“嗯,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師隐:我覺得這事情有一點不尋常。

阿鸾:我的演技從沒破綻,除非是我自己想暴露。

每一天都在預備撒狗||血呢

另外二十三掃除節是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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