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殿閣生微涼

禪室裏,光影透窗,微塵浮動。

但并不很熱。

只是燥。

且只師隐一個人燥,燥燥欲燃。

阿鸾還趴靠在他的身後,他們緊貼在一起的地方——那裏就是燥熱源頭。

師隐兀的睜開眼,手上還持着戴珠,但此刻顧不上,他抓住阿鸾的手腕,猛地用力,把人拉到身前來。

阿鸾就半倒不倒地撐伏在師隐的膝上。

師隐垂着眼看向他,眸底情緒翻滾。

阿鸾像是沒看到,仍是笑眯眯的,伸着那根濕了的手指在師隐眼前晃過去,然後探出舌尖,在上面舔了一下,皺眉道:“不好吃……真鹹!”

這一瞬間,師隐的眼睛全紅了,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暴起着,他喝聲叫道:“阿鸾!”

像是在警告。

又像只是在叫一個名字。

師隐極力忍耐,但他甚至不能分辨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在忍耐什麽。

阿鸾應聲,擡起頭,全然無辜地向師隐眨了一下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盛的滿是天真:“我在。怎麽了?”

師隐咬着牙,又強迫着自己閉上了眼。

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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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鸾就伸手拉了下師隐的戴珠,不滿道:“師隐?你怎麽又不理我了?”

師隐不得不再次睜開眼,他極力地将那些浮浮躁動的情緒壓下去,但眼裏還是紅的駭人:“噤聲。”

阿鸾歪了歪頭,并不怕,只像是不能理解。

師隐也不多做解釋,說了那兩個字後,就松開阿鸾,重新閉上了眼睛。

阿鸾見狀,只好自己乖乖地往後面退了點,也不再挨着師隐,在正對面坐好,但并不一樣合上眼,只是支着下巴盯着師隐看。

即使閉着眼睛,師隐也能感覺到阿鸾的視線。

這感覺讓他覺得難熬。

雖然眼前看不見,但心裏卻已然有了許多畫面。

阿鸾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幹淨,總是含着笑意爛漫。若看向他時,那雙眼裏便就只有一個他。

若是哭起來時,那眼尾就會泛上一抹紅……

師隐擡起手,一下一下地撥過去念珠,口中默聲誦念。

他不能再想更多。

他不能……

光影移動,不知過去了多久。

師隐才終于再次睜開眼睛,放下手,将戴珠滑上腕去,很是平靜地看向坐在他正對面的阿鸾。

阿鸾托着下颌,仍是笑眯眯的,視線一刻不離師隐的臉,問道:“好啦?”

“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師隐平複氣息,問:“為何看着我?”

阿鸾頓了頓,放下手,人坐直了些,又偏偏頭,迎着師隐的目光看過去,笑着回道:“因為你好看呀。”

師隐淡聲道:“皮囊而已,終會化塵歸土,不過都是虛的。”

阿鸾蹙眉,很認真地辯解道:“可好看,就是好看啊。我眼前看到了,就覺得好看,難道還要我違心說謊嗎?”

“況且我看到的,既不是塵,也不是土,就只是你啊。”

師隐垂下眼:“……是嗎。”

阿鸾笑了起來,說:“是呀。”

師隐便不再說話了。

阿鸾就往師隐面前湊了一點,帶着探究還有幾分委屈,追問道:“師隐,你先前……先前為什麽一直不見我啊?”

師隐聞言,抿了下唇角,但并不打算回答,只又滑下戴珠,握在手中。

阿鸾看見這樣,只好不再往下問了,轉而擡手拉住師隐的一片衣角,很小心一般地問道:“那……師隐,你……你能不能別走啊?”

師隐擡眼,問:“什麽?”

阿鸾就給自己解釋道:“再過幾日,我就得跟着一起,過去行宮那邊了……”

師隐拂過念珠,靜靜地等着阿鸾說完。

“所以……之後一兩個月裏,我都不在京中……”說着,阿鸾又多拽了一點衣角攥進手裏,看向師隐,提要求道:“但是,師隐,你能不能別走啊?”

“我回來了就立刻來找你!真的!所以我想……你能不能不要走?你不走,那等我一回來,我就能立刻看見你了。好不好啊?”

原來是這個意思……

師隐瞥了一眼被阿鸾攥去的衣角,仿佛自己有什麽也被抓住了:“……過一陣,我要出去一趟。”

阿鸾聽見,就有些着急地說:“那,那你就先別走,你等我回來!等我回來了就陪你一起去,行不行啊?”

師隐沒有說話。

阿鸾就很有幾分稚氣地伸出小指,又強行去勾住師隐的,說:“我們說定了!”

“師隐,你不許走,就在這裏等我啊,我一回來就要看見你的!”

師隐看向他們勾在一起的小指,唇角繃的更緊了些,仍是不說話。

但阿鸾不管,他定了就是定了。

阿鸾說:“好啦,我得回去了,今日我可是偷跑出來的,還逃了課呢!”

說着話,阿鸾下了禪床,就要往外走。

師隐跟着起身,忽然想起來,就問道:“你……如何進來的?”

“我嗎?”阿鸾扶在窗口,回頭看向師隐,眨了一下眼,璀然笑道:“翻窗。”

說完,阿鸾就翻窗靈活地跳了出去。

師隐站在那裏,有一瞬怔愣。

阿鸾隔着窗,沖師隐擺了擺手,就轉身往後門的方向跑去了,背影在灼灼日光之下,顯得幾乎有些不真實。

師隐就站在那裏。

明明他的門鎖上了,可阿鸾還是能自由來去。

過了許久,師隐抿着唇,然後慢慢翹起一個弧度。

須臾,精舍裏響起一聲低低的笑。

師隐撥過去一顆念珠。

那場雨下過,天也早已就放晴了。

院外有人在叩門,師隐将戴珠套回腕上,歸雲歸雨都去念佛堂了,桑成林是個明禮的人,見門上套了鎖必不會再敲。

會這樣的,大概只有一個人。

果然,師隐打開門,就看見韓宗言正倚着門,還在那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叩着門環。

韓宗言一見師隐,趕緊站直了,握拳抵着清清嗓子,笑道:“大師,您這門怎麽上了鎖?我還以為您走了呢。”

師隐看向他,漠聲反問,道:“我去哪裏?”

韓宗言聽見這話,只好擡手摸了摸鼻子,幹幹地笑了兩聲 。

每次都如此,習慣了,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暫時翻篇了,我的天,趕緊掉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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